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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爺爺。”李長吉悄步進入大殿, 給皇帝請安。他見對方正臨帖, 便悄悄的立在一旁不去打擾, 足等了一盞茶的時間, 對方才放下了毛筆轉頭看他。
李長吉識趣的去接過毛筆放起來, 得到皇帝一個隐晦的笑意。他看着李長吉酷似先太子的面容,心中微微一嘆,若是自己的那個兒子有孫兒一半的耐性,他們父子就不會走到最後那般田地。
這麽想着, 他看李長吉的目光越發柔和, 嘆道, “你很好, 是最孝順的一個孩子。穆太妃說起來年紀比我還小些, 是當初父皇在世的時候最後入宮的一個嫔妃,如今也去了。這宮裏的老人, 是越發少了。如今她去了, 連個願意守靈的都沒有,他們都知道, 這事兒沒什麽好處, 都不願意,還是你主動前往。”
李長吉笑道,“新舊更替, 生老病死,也是人之常情,您也不必感懷。我小時候, 穆太妃對我是極好的,如今也算盡一盡孝意。我父親。”說到此便住口,仿佛驚覺自己說了不該說的,忙掩住口不說。
他父親正是先太子,皇帝年紀大了,許是上了年紀的緣故,越發容易感懷往事起來,以往誰提到了廢太子,是要雷霆大怒的,如今卻微微一嘆,反而帶着幾分笑意。
“我記得,你父親去的時候,你才七八歲,如今也過了将近十年了。他去的時候,朕心神大亂,當時雖廢了他的太子之位,卻也是盼他好好的。沒想到,竟讓我白發人送黑發人。”皇帝輕嘆一聲,無限哀傷。
雖然先太子兩廢兩立,可畢竟是他從小到大最偏愛的兒子,父子親情,哪兒能說斷就斷,尤其人老了愛緬懷往事,總想起先皇後來,連帶着他們那些承諾和與先太子美好的父子時光。
目光落在李長吉身上,這個青年如今越發的高大,做事穩重又仁孝,實在是個好孩子,難得的是兄友弟恭,顧全大局,倒不似先太子那般目無下塵,将衆位兄弟視為臣屬奴仆,毫無手足之情。
這麽想着,心中有了主意,“最近內務府缺了一個掌事,如今你也大了,不用總是念書。學着做事,見見世面也好,便由你去做這個掌事吧。”
內務府,這可是個好地方。
李長吉心中一喜,卻不敢立即答應,只得躬身道,“皇爺爺,孫兒年紀小,怕是幹不來。”
“怕什麽,你只管去,你父親十五歲的時候就開始入朝聽政了。如今你十八,一個內務府,應該不在話下才是,只管去吧。”話說到這個份上,李長吉也不好多說,只得謝了恩,又陪着說了一會兒話才退出去。
皇帝也乏了,又到炕上歪了許久,看了今日的折子,才放下筆再次休息。心念一動,讓人将前朝太祖的傳記拿來。
歷代規矩,新朝是要為前朝修史的,如今立國百多年,先朝的史書已經快要修完了,不知如何又要看前朝太祖的。
不過太監們不敢怠慢,還是趕緊去取了書來,皇帝便就着一杯清茶看起來。
薛蟠回了京中,便得知李長吉領了內務府的差使,心中自是為他高興。
內務府是主理皇家內部事務的,自然也與皇商沾邊,不說別的,每年專儲皇室的金銀珠寶、皮草、瓷器、綢緞、衣服、茶葉等特供品就不知道要收多少去,恰好許多樣都是和薛家的生意沾邊的,不過如今因為宮裏沒人,薛家已經好多年沒有接過內務府的單子了,只是虛應一個皇商的名頭。
如今李長吉既然掌事,自然問他要不要做這份生意。
皇帝的錢最好賺,反正天下都是他的,銀子更是海了去了,和內務府的買賣,只要東西好,順便孝敬一下,那利潤可比外頭賣多多了,可是薛蟠想了一下,還是拒絕。
如今李長吉初入內務府,他又身份敏感,想必是前狼後虎,人家生意做的好好的,他橫插了一腳進去,不免得罪人。
何況如今薛蟠學了個乖,他不清楚自己的斤兩,便守着自己的小地方過日子,只發這一畝三分地的財,好好打理好自己的鋪子,因此聽李長吉問,便婉言謝絕。
何況他也确實不是推辭,最近張德輝回來了,他忙着處置張德輝,又要分派貨物,還要調停家中事端,看着本家宅子的修繕進度。
他舅舅王子騰見他最近長進了,也有所耳聞,将他叫過去幾次,見果然是長進了,不免心喜。
不過王子騰這個人,心喜的方式和別人不大一樣。別人只想着孩子好了高興的,他卻想着,孩子好了,要讓他更好。王家人丁不多,王子騰一輩只兄妹四人,王子騰居長,另有王夫人、薛姨媽和鳳姐兒王仁之父。
王子騰格外看中子侄,偏他沒有孩子,剩下的親戚當中,王仁不大成氣候,鳳姐兒又是個女子,雖幼時假充男兒教養,本人也确實魄力十足,如今也出了門子,王夫人的兒子是輪不到他來教的,恰好薛蟠無父,看着又是可堪造就的,不免加速教導起來。弄得薛蟠是苦不堪言,又不敢說,只能自己挨着。
雖沒有像賈政那樣下狠手鞭笞,日常的戒尺是少不了挨的。幸好王子騰公務繁忙,并沒有太多時間管教他,不過這剩下的時間就夠薛蟠受的了。
但是不得不說,王子騰能官至九省統制,委實非同小可,胸中點墨非賈赦家政之流可比,薛蟠得他教導,覺着自己确實長進不少。
如今王子騰又要出門奉旨巡邊,少不得打上了薛蟠的主意,勸着他和自己一同出去,見見世面也能順便學些人情世故。
薛蟠本人卻是不願意,他覺着出去見見世面固然好,可如今正是和李長吉情濃的時候,李長吉好不容易得了個能出宮的差使,兩人三不五時的見面,正是恰到好處,哪裏願意離開,何況家裏也離不開人。
因此一番婉拒推辭之後,王子騰還是一個人上路,他雖有心,卻也不好強迫,而且估計年前趕不回來,薛家家裏也只剩下薛姨媽和寶釵,他也放不下心,如此便做罷。
八月中,正是桂子飄香,滿城碎金。京城外有一處地界,專有十幾畝地種桂花,秋風一起,香味竟能吹到城中,整個京城都籠罩在一種隐隐的異香裏。
王子騰走了沒幾日,柳湘蓮便回到京中,先來拜訪薛家。
薛姨媽見到兒子的救命恩人,自然熱情款待,三人吃酒說笑,十分熱鬧,薛姨媽也是個熱心腸,聽說柳湘蓮尚未婚配,便讓薛蟠幫忙留意着,若是要辦房子置地,只管幫襯。
薛蟠笑道,“媽,如今我也是尚未成家,你怎麽不想着我?”
他本是玩笑,沒想到薛姨媽嗔怪道,“你哥哥年紀比你大,又無父無母,找個知冷知熱的人是應該的,你雖不成器,到底還有我這個老婆子幫襯着,屋裏又有香菱,還不知足。我看你今日喝的不是酒,是醋。當心把你哥哥熏跑了。”這話說的衆人都笑起來。
柳湘蓮更是對薛姨媽以母稱之,當下衆人親親熱熱十分熱鬧。
得知如今柳湘蓮只在城外有個住處,十分不便宜,恰好之前李富貴發落了,他的宅子地契在手裏,卻還沒找到合适的買家,地方不大不小,正好給了柳湘蓮居住。
命香菱将地契取出來,薛蟠給了柳湘蓮,又派人去收拾齊整,置辦東西,柳湘蓮也不推辭,不日便帶着自己的兩個小仆入住。
此時賈琏早已回來,将柳湘蓮不肯許婚的事情偷偷告訴了二姐,只瞞着三姐一個人,尤三姐不知道,尚且癡癡等待。
柳湘蓮雖回了京,但沒找到合适的營生,薛蟠讓他也學着做生意,他卻是不願,只說自己浪蕩慣了,且手裏散漫,怕是過不來,不如依舊守着那些田地收租子,再慢慢的想法子。
他收拾好了住處之後,想着許久沒見寶玉,如今也該來拜會,便往賈府處來尋,說起賈琏有意許婚又被自己拒絕之事。
寶玉連連跌足,“可嘆,可嘆,你怎麽竟拒了。你可知道,那可真是個古今絕色,我曾有幸和她們混了一個月,真真是尤物,她又姓尤。你錯過了,豈不可惜。”
聽了這話,柳湘蓮冷笑,“這麽說,這尤氏姐妹确實是在東府住過無疑的了?”
“怎麽沒住過?”寶玉尚不知底裏,笑道,“她家原多仗着珍大哥哥幫襯的,聽說這次琏二哥娶親,還是蓉兒和珍大哥哥一力促成,都說是好姻緣呢。”
此話更證實了柳湘蓮心中的猜測,這尤二是和賈珍不妥後嫁給了賈琏,焉知這尤三不是,況賈琏本急色,又怎知尤三又和他無染?因此竟不再理此事,不管賈琏過後如何想方設法要見面,都是一概回絕,後來幹脆躲到城外,來個無跡可尋。
賈琏辦不好尤三姐的事,鳳姐身子大好出來理事,又盯他的緊,便不常往二房處去。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柳湘蓮屢次相拒,家下人裏也有了風言風語,二姐三姐偶爾到寧府和尤氏說話,漸漸的入了耳。
尤三姐本是個潑辣性情,最不在乎這些的,無奈人多口雜,她又一腔芳思無處寄托,秋日風緊,偶爾對月長嘆不免犯了風寒,由小症候成了大症候,過後沒兩個月便漸漸去了。
剩下二姐和尤老娘哭的肝腸寸斷卻也無法,總歸是柳湘蓮連個面也沒露過,都是她獨自相思,便也只能含淚安葬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讀者“柏拉圖式的等待”,灌溉營養液x1,開心,抱住麽麽噠。最近有點忙,恕我不能一一回複評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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