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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薛蟠雖為香菱尋親, 卻并不透露一絲口風, 只暗暗的打聽消息, 想起來當初打過官司, 便命人往賈雨村處送信, 托他打探,問他可否之情。
賈雨村最是人精不過的一個人,況對自己過去窮困潦倒,寄居破廟之事諱莫如深, 兼之當初香菱馮淵一案也算的上他恩将仇報, 須知他如今的夫人嬌杏正是香菱之母甄夫人的貼身丫鬟, 若能将香菱的下落告知, 也算是功德一件。
可賈雨村此人守口如瓶, 半點口風也沒露,如今又豈會說出來自尋煩惱, 因此只推不知。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 他這裏推說不知,那邊卻是有人知道, 過後又引出一段故事來。
且說如今, 李長吉是個愛吃醋的,雖香菱是薛蟠愛妾,比他名分在先。可他就是不願意薛蟠為了她忙上忙下的, 因此不免刺了幾句,薛蟠起初當他是開玩笑,本不放在心上, 漸說的多了也不好和他争執,也不好說明真相。
總不能告訴李長吉,這是我前世虧欠的人,因誤娶河東獅,害她慘死,今生又萎了,想要給她補償吧。
所以,薛蟠原想讓李長吉查查各地上報上來的卷宗,看看有沒有未破的拐子案,如今怕是不行了,只能一面安撫李長吉,一面讓人偷偷調查。
李長吉這人,雖當日表白時直白了一回,實際上是個悶騷至極的人,之前就是暗暗撩撥,不肯據實說話,等到了孝慈縣才一鼓作氣,如今更是犯了這個毛病。
他吃醋不肯老老實實吃,只肯使喚薛蟠,仗着情濃,讓他端茶倒水,使喚了幾次後又舍不得,自己少不得放下身段來反拿點心給他吃。
薛蟠手笨,倒茶的時候險些燙了手,他又是叫冷水又是懊惱,再不肯這樣,只得将一腔醋意都咽了回去,将五髒六腑都灌上了酸水,那滋味委實不好受。
如此折騰了幾回也漸漸沒意思,況且薛蟠也不在他跟前說這個,內務府又開始忙起來,這就要開始準備過年的儲備了,因此也丢開手不提。
張德輝家裏在外縣,薛蟠已經從京城府尹那拿了手令,到他老家去查找自家錢財,這不是個小數目,且要路過平安洲,也不知道那群盜匪走了沒有,若是沒有,将來回來的時候帶着大筆財物可不妥當。
思想去,這事兒還得柳湘蓮來才成,他最近也是閑着,又為了尤三姐之事躲到了城外,終究不是法子,不如托他做這件事,也算是出去走走,完了心事,一舉多得。
柳湘蓮城外的住處有些偏遠,薛蟠騎馬足走了一個時辰方到,去了後發現,柳湘蓮正在那練劍,端的是翩若驚鴻,宛若游龍,使得一手好劍法。
薛蟠看了有一盞茶的時間,方拍手叫好,柳湘蓮注意到他過來了,停下動作抹了抹頭上的汗,笑道,“蟠弟怎麽過來了?”說着讓童子上茶。
他這裏的茶也不一般,是親自去山上取了山泉水煮的,薛蟠喝了一口,果覺茶香清新,入口回甘。
走了這一路也确實渴了,薛蟠狠狠的喝了半盞才放下,笑道,“大哥在這兒倒惬意,不過也不是長法,你又不是和尚,參什麽禪呢,如今天氣漸冷,等入了冬,這郊外的莊子怕是待不住,不如搬回去。我聽說那個尤三病了,怕是來不及纏你。況我也有事相求。”
聽到最後柳湘蓮方豎起了耳朵,笑道,“咱們什麽關系,你有事就直說,什麽求不求的。”
于是薛蟠便将事情合盤拖出,“我思來想去,唯有大哥你能完成這個重任,兄弟這裏實在不認識靠譜人,镖局也是不中用的,只好求到大哥身上。”
原來是這事,柳湘蓮沉吟一下,“這倒是可以,左右我也無事,應該能在年前趕回來。”
薛蟠笑道,“可不是,除了你還有誰呢。我也沒人可托,只能拜托你了。”兩人吃茶,又随意用了些飯食,便令人牽馬過來往城中行去。
路上不知道哪裏傳來的桂花香味,又兼秋高氣爽,連帶着心情都暢意起來,兩人不急着趕路,一路且行且談笑,漸漸誤了時辰。
忽然一聲悶雷從遠處傳來,卻是天降大雨,薛蟠暗叫一聲不好,展眼四下回顧,尋着能避雨的地方。
“蟠弟,你看那兒似乎有個莊子。”柳湘蓮馬鞭一指,果然隐隐綽綽有個影子,似乎是個農莊的樣子,看起來面積頗為不小,莊子後面一片金黃,像是種着大片桂樹。
兩人精神一震,便揚鞭向那裏趕去,不巧雨來得急,半路上就澆了二人一身的雨水,到了莊子上已經是渾身濕透。
薛蟠叩門後,半晌才有人來敲門,看到二人驚訝的不得了,薛蟠只得自報家門,說是皇商薛家,路過此處避雨,又拿出玉佩為證,說明自己不是壞人。
那人去通報了,很快就出來了幾個小厮,兩個過來給他們打傘迎到廳裏去,兩個去牽馬。
廳上早有一個中年婦人在那坐着,手裏拿着薛蟠的玉佩正沉思,此時見兩人進來,直奔薛蟠,笑道,“果然長大了。”
薛蟠一頭一臉的雨水,剛用遞過來的毛巾擦幹了,覺着聲音有些耳熟,擡頭去看,登時楞在原地。
這婦人不是別個,正是夏金桂的母秦,薛蟠見了她頓時吓得魂飛魄散,他這輩子若說最不想見的人,那夏金桂必在首位,沒想到千躲萬躲,還是沒躲開。
夏家明明不住這裏的。
幸好他還記得此時不能失禮,結結巴巴的喚了聲夏伯母,引來夏氏的感慨,“我記得你小時候和你父親過來,才不大一點兒,當時也是戴着這塊玉佩,沒想到如今這麽大了,又出落成如今這個玉樹臨風的好模樣。可憐你爹,和我們家那個,卻早早的去了,看也看不到。”不得不說,真是老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愛,兩人自有一段緣法在裏面,至少之前,是沒有人用玉樹臨風這個詞稱贊過薛蟠的。
夏氏說着,嗚嗚咽咽的哭起來。她一行哭,一行看着薛蟠,伸手去摸他的身量,只摸得薛蟠脖子後的汗毛都要豎起來,勸道,“多謝伯母還記着我,還請勿要傷心,保重身子為是。”
薛蟠此時渾身濕淋淋的,倒使她想起來,忙收了淚,強笑道,“我倒忘了,你如今渾身的雨水,想必凍壞了,快去洗個澡,換身衣裳。幸好這莊子是我們以前常來避暑的,倒還留着金桂她爹的一些衣裳,你們先去洗澡,我去找了來。”說着風風火火的去了。
她只顧着和薛蟠說話,倒是柳湘蓮被冷落到一邊,薛蟠頗覺尴尬,柳湘蓮倒覺好笑,他因相貌英俊一向是衆人注意的焦點,如今倒是難得的被冷落。
兩人一同往客房走,路上行經的地方,都是滴滴答答的雨水。
待洗過熱水澡果然渾身舒服了不少,中途小厮過來送了換洗的衣裳,薛蟠穿着倒是正好,柳湘蓮穿起來卻是有些肥,還略短了一截,惹得薛蟠失笑。
笑過了兩人一同去廳上同夏氏見禮,夏氏已經知道薛蟠的身份了,便将玉佩還給他,薛蟠又介紹了柳湘蓮,只說是自己的結義大哥,柳湘蓮上前拜見,口稱伯母。
幾人敘了寒溫,此時已經雨過天晴,只是路上還泥濘。況且一路冒雨行來,肚子早就餓了,夏氏早就準備了吃的,三人上桌吃飯。
飯桌上,夏氏不動聲色的打聽薛蟠,得知他們一家人都來此更是高興。又問薛蟠的婚配。
薛蟠心中悚然,只含混而已。
見他不說,以為是不好意思,夏氏便給兩人勸酒。長者賜,不可辭,況也确實要喝熱酒暖身子,兩人推辭不過,便喝了幾杯。
待吃過飯,夏氏說起自家道,“咱們兩家也是老交情了,萬萬想不到今日竟是因為一場雨送你來的這裏,可見這是喜雨。”
“說起來你有個妹妹,我也有個女兒,年紀比你略小些,你也叫妹妹罷。咱們商戶人家不必講究,都是世交,我叫她出來相見。”說着就要叫人遣夏金桂出來。
薛蟠是不想見到夏金桂的,慌忙阻止,卻不想那丫鬟動作快,已經叫了人去了。
夏氏又讓人豎起紗屏,命金桂就在屏風後面給兩人見禮。
薛蟠隔着紗屏,只隐隐綽綽的見到一個影子,心中卻是五味雜陳,聽見金桂叫自己薛大哥哥,愣在那裏不能動彈。
還是柳湘蓮戳了他一下才回過神來,忙抱拳回禮,兩人略說了幾句,薛蟠顯些把控不住,幸好金桂是個未出閣的姑娘,不好多見的,略說了幾句便又回後頭去了。
這番折騰下來,已經是黃昏,路又不好走,郊外多是草地,那草甸子裏藏的都是水,馬蹄子踩上去又濕又滑,他們兩個又沒帶随行的下人,衣裳也沒幹。
因此夏氏一力留兩人住一晚上,“都是世交,不必客氣的。自從你夏叔父去了,我們孤兒寡母的,越發沒人上門,只除了金桂的義兄夏三偶爾過來,竟多年沒見到外客了,你們住一晚上,也是世交的情分。”
“這是種桂花的莊子,後面種了足有十畝,如今剛下過雨,必是落了一地的金桂,樹上的也都沾了水珠,映着夕陽最是好看不過,別處沒有這般的景致的。我們母女每年都要住在這裏,直到花敗了才回去呢。”
她說的情切,況确實不是趕路的時候,薛蟠和柳湘蓮對視一眼,接受了邀請。只是低頭行禮的時候,露出一抹苦笑。
作者有話要說: 讀者“蜉蝣”,灌溉營養液X10,萬分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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