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讓她愛上你（四）

盡管夏涼雨被調到了廚司工作，但她的住處還是在聽風樓，所以白天忙完了，晚上還是要回去睡覺的。照這樣說來，其實她還是有和君九宵見面的機會，只是出于某種慚愧的心理，特意避開了他。

今夜也是一樣，她跟着陸三娘學會了一道新糕點，味道偏甜，不知道合不合城主大人的口味。陸三娘說城主大人的胃口一向不好，雖然沒有什麽忌口的，但由于許多各方面的原因，總是吃的很少，而事務繁忙的時候，好幾頓不吃的情況都是有的。

“真讓人擔心……”她無意中嘆氣，腳步踏上最後一個臺階，目光猶豫的望着最裏面那間屋子。

已經連續好幾天了，城主大人房間裏的燈幾乎是徹夜亮着的，她每日天未亮就起床，推開窗戶的第一眼就能看到那扇微開的窗戶裏，城主大人坐在案幾前處理事務，偶爾覺得很疲憊，就單手支着下颔閉眼休息一陣，然後繼續工作的樣子。

她雖然并不了解所謂的江湖是什麽樣的，印象裏武俠小說裏描寫的大多是快意恩仇，行俠仗義，有好人，也有壞人，環境混亂而且殘酷，人命如草芥。君九宵作為九霄城主，權力越大，責任也就越大，一個人怎麽能扛起一個江湖呢？被那麽多人，甚至是那些從來沒有見過的人如此信仰着……難道他不累嗎？

明明不是無所不能，明明有好幾次差一點就死了，她不是很懂，卻覺得心疼。

夏涼雨慢慢擡起腳步，朝君九宵屋子的窗戶走去，眼前漸漸浮現崖底他虛弱的模樣，她可是好不容易才把他救了回來，若是他再這樣不顧自己的身體，那她豈不是白費功夫？！

“咚咚——”

夏涼雨敲敲門，可是房間裏一片安靜，什麽聲音都沒有，然而燭光是亮着的，難道君九宵不在房裏？她想到這樣的可能性，打算去院子裏看看，才一離開，就聽見屋裏頭傳來杯盞摔碎的聲音。

她驚了一下，飛快推開門跑了進去，“君九宵！”

房間裏，君九宵躺在地上嘶聲喘氣，他狠狠的抓着自己的手臂，都已經抓住血來，而他身上到處是斑斑駁駁的血跡，還有地板上……夏涼雨眼前一黑，竟然發現君九宵用那些碎裂的瓷片割傷自己，他的手腕被瓷渣磨得鮮血淋漓，他卻渾然未覺，那到底是什麽毒，竟然這麽厲害，他看起來就像是連血液都在疼，要把它們放光一樣。

夏涼雨一點也不奇怪自己為什麽不覺得害怕，也許是因為她已經見過很多次他狼狽痛苦的樣子，一旦毒發，君九宵就像會失去理智一樣，不是痛的自虐，就是虐別人……她沒來由的生氣，明明身邊有這麽多人關心他，為什麽不尋求幫助？非要把自己弄成這副樣子，第二天起來還不是要叫別人擔心！

夏涼雨真想跑出去喊一嗓子，‘城主大人毒發了！！又在作死快去找大夫啊！！！’

她腦袋裏亂七八糟呼嘯了一大堆有的沒的，人已經迅速跑到君九宵面前，頗為熟練的一把抱起他的上半身，低聲道：“我扶你到床上去。”

同時，君九宵狠狠的箍住她的腰，發出哭一般痛苦的悲鳴，“痛……”

夏涼雨倏地紅了眼眶，她輕輕拍拍他的背，啞聲說道：“對不起……對不起……”

“不是……你的……錯……”君九宵破碎的喘息着，烏發被汗浸透，黏在臉上，他半阖着雙眸，沒有焦距，“涼雨……痛……”

“對不起……君九宵……你咬我吧……你打我吧……”夏涼雨咬着嘴唇，無法接受這個人是因為自己的原因才變成這副樣子，愧疚和心疼将她壓得喘不過氣來，她感激自己活了下來，但如果活下去的代價是讓別人承受這種折磨，她寧願痛的是自己。

“我……怎麽舍得……”君九宵忽地勾起慘白的唇角，微微笑了一下，“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我的命依……”

“命依……？”夏涼雨呆了一下，“什麽是命依？”

君九宵抱着她的雙手慢慢松了力氣，他額頭上全是冷汗，看起來卻比剛才好了一些，“我的……命依……涼雨……我多希望……你快一點長大……”

夏涼雨确定自己沒有聽錯，君九宵話裏是什麽意思，希望她快一點長大？她心裏驀地生出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測，有一種說不得的東西迫使她将自己的疑惑問出口，“君、城主大人，那天在崖底，你為什麽會那麽說？”

“呵……你其實暗地裏一直叫我的名字吧，上次我聽到了，”君九宵疲憊地低下頭去，将臉埋在她小小的肩頸裏，深深吸了口氣，“我說了什麽？”

“你說……叫我不許離開你，不然就殺了我……還說……我是你的……”夏涼雨抽着嘴角，心裏毛毛的，忍不住補充一句，“那什麽，真的不是我自戀，你真的這麽說了。”

“……說了又怎樣？”君九宵漫不經心的反問，突然張嘴咬了一下她臉頰輪廓的皮膚，重複道：“說了又怎樣？”

夏涼雨呆住，心髒停跳一秒，臉頰充血，她大聲道：“我還未成年啊！你個變态！”

“變态是什麽？別吵，我頭疼。”君九宵皺了皺眉，他懶得再裝出一副高冷清傲的樣子，也不管自己這麽大個人了就這樣賴在一個小姑娘身上像什麽樣子，呢喃道：“我不是在等你長大麽……涼雨……你不是明白的很麽……從我抓到你的那一刻起，你就該知道……自己逃不掉了吧……”

“我不明白。”夏涼雨怔怔地道：“你怎麽可能會……不可能……”

“你不需要明白……”君九宵在她頸邊最脆弱的地方喘息，帶着鮮血的腥味，他柔聲說道：“你只要知道，沒了你，我就會生不如死……每天都像這樣……痛不欲生……”

“我——”

“你說過的吧……會照顧我一輩子……想要什麽……都會替我拿到……”君九宵低低地笑了起來，像是在确認着什麽似的，“難道你是在撒謊嗎？你是在欺騙我嗎？為什麽？你讨厭我了？因為我毀容了？還是因為我殘廢了？”

夏涼雨直覺否定的答案就是通往作死的黃泉路，明明她自己發起的疑問，為何現在會覺得頭昏腦脹。

“不是，我沒有撒謊。”夏涼雨有些遲鈍的抓緊了他後背的衣服，感受到他心髒不安的跳動，她輕聲說：“我喜歡你……”

怎麽會……讨厭你？

話一出口，夏涼雨反應過來頓覺天崩地裂，媽媽媽——媽媽咪呀！她說出來了！不！怎麽可能！君九宵可是個中二病啊！而且他大她二十歲……可是只是生理的應該沒關系吧……

才怪！關系大了啊！

“你說什麽？”君九宵猛地直起身來，揪住她兩條小細胳膊，瞪大雙眼盯住她的臉，神色非常詭異，“你，喜歡，我？”

君九宵從一開始就知道這個孩子很特別，在崖底的時候，她一個小小的孩子，千方百計的救他，醒來之後，又對他說了那番話，她有時候的表現甚至讓他覺得她根本不像個孩子，但他也真的沒想到，夏涼雨，竟然早慧到這個地步。

或許，是他的錯，他一開始就不該拿她當孩子看。

“……城主大人，夜色不早了，我明天在……”夏涼雨不知所措的推了推他的手臂，目露驚慌。

看，她狡猾的很，竟然還知道轉移話題。

“明天？”君九宵黑眸微眯，輕輕道：“你的明天，是不能相信的呀……明明我只是稍微放縱了你一點，你竟然沒有絲毫不舍，轉身就玩的那麽開心……”

他一字一頓地道：“夏涼雨，你現在就給本城主說清楚。”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