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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菀突如其來的轉變, 讓程郢完全沒想到,還以為她是生完孩子得了失心瘋, 居然敢這麽對他說話。
正要将林菀扯開, 手才剛摸到她的衣服, 就見她猛地往後一栽, 額頭撞在門框上, 發出沉悶的響聲。
程郢整個人都傻了, 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 甚至忘了剛才姜恒知暴怒的一聲,指着她回頭說道:“姐夫,這賤人……”
語氣中的迷惑被姜恒知一拳打散。
“程郢,你給我滾,再有一次,你就不用再進我相府的大門。”姜恒知拳頭攥緊, 雙目都猩紅着。
從姜府出來, 他胸腔就燃了團火似的, 一路上越燒越旺,見到程郢欺負林菀時, 這團火蹭得一下就上來了。
“你算什麽東西,處處指手畫腳, 給你姐姐出些亂七八糟的主意, 非要攪得相府不得安寧。我提拔你這麽多年,除了闖禍惹事還有何用,這麽久還是個五品的廢官, 程家的臉和我的臉都被你丢光了。”
他指着程郢的鼻子罵,氣得面色發紅,最後怒極一腳過去。“滾,少讓我看見你。”
從小到大,程郢都是被寵着的那一個,盡管生母早逝,程汀蘭還是處處護着他,為他處理各種爛攤子。
沒有人這樣直白的指着他罵過。
程郢面紅耳赤又氣又怒,卻又不敢對姜恒知做些什麽,喘着粗氣瞪了林菀一眼,惡狠狠道:“她是騙你的!”
林菀倒在地上被人扶着,額角撞了一個傷口還在流血,衣衫沾了些地上的灰,手背也是摔倒在地時的擦傷。
她眼角挂着淚,面色蒼白惹人生憐,睜大眼怯怯地望着姜恒知。
一時間,他的心髒就像是被狠狠抽了一下。
恍然間想起了當初抱着孩子不可置信望着他的陶姒。
“滾。”他冷冷說了一句,便伸手去扶林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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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像是受驚的兔子撞到他懷裏,委屈地哭出聲。
“相爺,別帶走孩子好不好,別帶走他,這是我們的孩子。”
姜恒知抱着懷中的人,手臂緩緩收緊。
他辜負了陶姒,要再辜負林菀嗎?
等到程郢離開,院子裏安靜到只剩下孩子的啼哭聲,尖利吵嚷得像是刀子,劃開了他的思緒。
姜恒知身處的地方和十幾年前,小滿出生的那個時候交錯了。
當時的他是如何對待陶姒?
想了想,又覺得恍惚,那時的陶姒睜大着眼流淚,不讓他接近小滿,他便轉身走了,并沒有像這樣抱過她。
他們之間滿是不堪,從一開始的相遇就是錯誤和欺騙。
陶姒和林菀終究是不一樣的人。
他為官多年,并非一點也不看出林菀的心思。她是朵美豔帶毒的嬌花,對他是帶着心思和欲求的。
可陶姒是蝴蝶,本是熱烈自由的女子,就連死也那般決絕,一句話也沒有留給他。
“我會帶你回相府,不會将你們母子分開,日後你就是相府的姨娘,想要的我都會補償給你。”林菀想要什麽,他都該給她。
“那相爺能不能多來陪陪妾身,妾身真的只剩相爺一個依靠了。”林菀靠在他懷中,抹着眼淚柔聲撒嬌。
姜恒知頓了頓,似是在猶豫,又似是想到了什麽,良久後才輕聲應了句。
“好。”
韓拾要走這件事,江所思和江若若都不知道,他只和小滿一個人說過。
因為舍不得韓拾,小滿連着幾日都在書院陪着他,像是要将他的模樣深深印在腦海裏。
韓拾笑她:“又不是不回來了,怎麽一直哭喪着臉。”
小滿搖頭:“那不一樣,下次回來就不一樣了。”
“我還是我啊,又不會變個模樣,有什麽不一樣的?”他蹲下來,捧着小滿的臉,語氣認真。“要是我回來了,臉上多個疤不好看,你是不是就不喜歡我了?”
想到韓拾臉上被劃出個血口子,她眼眶又是一酸,刀割在手腕上那麽疼,那割在臉上一定會更疼。“你說過要好好回來,完完整整的回來。”
見她一副要哭的模樣,韓拾也不敢再逗她了,索性問道:“不提這些,話說你這書院怎麽樣了,請到夫子了嗎?”
小滿搖搖頭。“還沒有……”都這麽多天了,林老還未曾答複,興許是不願意吧。
“你看吧,我說什麽來着,那些文人啊個個瞧不起女人,你這麽做是在跟他們作對,最後沒成事還要被人譏諷奚落。連女子都不會領你的情。要我說,你不如開開心心的,莫管這些事。”那些儒士的嘴也是不饒人的,罵起人來一套一套的,毫無還手之力。盡管小滿不說,他也能猜到這些人都說了什麽話諷刺她。
小滿是個柔弱天真的小姑娘,就該無憂無慮的活着,他不願這些污糟事跟她扯上關系。若是他去了邊關,小滿受人欺負怎麽辦?
“韓二哥,我想再試試。”小滿握着手,也沒有再像之前一樣,被否定後覺得難過了。
她知道韓二哥是真的疼她,是希望她好才這麽說的,并不是每個人都要理解她的做法,其實連她自己都不太懂自己這樣到底有什麽用。但她知道這是對的事,所以要去做。
韓拾嘆口氣,說道:“明知山有虎,你還偏向虎山行,真是傻丫頭。”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他被這句話逗笑,揉了揉小滿的腦袋:“道阻且長,只要你不後悔自己的決定就好,二哥肯定是站在你這邊的。”
等到日暮西沉,林老的信送到了書院。
相府的消息也傳到東宮。
“丞相知道了姜大小姐用百花泣後怒不可遏,還打了程夫人和她的弟弟。”
周攻玉執筆的手不曾停頓,漫不經心道:“姜恒知竟然現在才察覺,若他早些知道,姜月芙說不準還能戒了這毒物,現如今已如跗骨之蛆。他們幾個蠢人,也難怪被林菀玩弄于鼓掌間。”
等想起了小滿的事,他才将筆放下,看向阿肆:“那些辱她的人,你可記下了?”
“回殿下,都記下了。”
不一會兒,宮人來報:“太子殿下,三皇子求見。”
“讓他進來。”
惠妃見到被風霜磋磨後,面容都變滄桑的周定衡,心疼到去找皇上哭了一整晚。
皇上心軟,果真就答應了。
周攻玉對此事并不在意,皇後卻到東宮怒斥他不知進取,無法将周定衡和惠妃踩在腳下。幫她取得皇上的心。
聽完後他只覺得好笑,都這麽多年了,為何他的母後仍舊不死心,還想讓父皇将心放在她身上,對一個不愛自己的人執迷不悟。
都是六宮之主了,何須再這般卑下的去求人疼愛。
“皇兄,母妃會這麽做我也不清楚。”周定衡走進殿中就急着與他解釋,臉上還有幾分焦急。“你還是讓我回去吧,還是在關外自在。”
周攻玉擡眼,看出了他的心思,只輕笑一聲。“這與你無關,你安心留下便是。父皇都在為你想封號了,這時候去關外做什麽?”
周定衡也不多做糾結,既然周攻玉開口了,他便可将此事暫且抛在腦後,問道:“韓将軍的遺子,我近日試了他幾次,本領不算差,只是心性略顯浮躁,智謀也過得去。年紀輕輕倒果真是個可用之才,只是皇兄為何要提拔他?”
周攻玉唇角凝了抹淺淡的笑意:“他想,我也想,何樂而不為。”
關于韓拾和小滿的關系,他還是知道一些的,還以為按周攻玉的性子,會踩得韓拾爬不起來,誰知道卻是用別的法子。“你竟然還幫他,萬一他回來了還是跟你搶小滿呢?幹脆別讓他回來了。”
周定衡脫口而出的話,多少帶了些試探。幾日相處下來,他看得出來韓拾是個不錯的少年,若周攻玉想讓他死,絕對一點痕跡都不留。
周攻玉淡淡看了他一眼,語氣不變:“韓将軍和韓夫人是忠烈。”
此話一出,他就明白了周攻玉的意思,心裏還有些羞愧,竟是他自己想多了。“那你和小滿……”
聽周定衡提起小滿時,周攻玉手中的筆微微停頓,聚在筆尖的墨滴下,綻成一朵濃黑的花。
“我也不知道。”
林老同意來書院授學的第二日,小滿一早就和白芫起來收拾書院。
清晨氣息微涼,帶着泥土和青草的氣味兒。
小滿坐在院子裏喝甜湯,寂靜到只有鳥鳴的清晨傳來敲門聲,她立刻放下藥碗跑去開門。
門一打開,并沒有預想中的林老。
兩個七八歲的小姑娘挽着手,仰頭看向小滿,其中一個紮着小辮子的姑娘,杏眼疑惑地眨了兩下:“這裏是書院嗎?”
小滿愣了一下,随即便歡喜地問:“你們是來上學的嗎?”
“原來是真的呀?”
“我還以為是騙人的。”
“我們真的能念書嗎?”
兩人當着小滿的面就說起來了,邊說邊朝院子裏探頭。
她側了側身子:“你們進來看看吧,這裏就是書院。”
“那夫子在哪?書院不都是要夫子嗎?”
小滿笑道:“有一位很厲害的夫子,他還沒有來,現在只有我一個。”
紮辮子小姑娘疑惑道:“可你是女的啊,怎麽會做夫子?”
“女子為什麽不能做夫子?”小滿蹲下,和兩個小姑娘一問一答的說起來。
“我沒見過女夫子。”其中一個擰着眉毛,似乎不相信她的話。“你肯定是騙子。”
“你也沒見過女學對不對?那這是第一間女學,我是第一個女夫子,你們是頭位女學生,那不是很厲害嗎?”
小滿三言兩語就将二人說得不知如何反駁,只知道呆呆地點頭。
其中一個想起了什麽,突然發問:“那讀書是不是要很多錢啊?”
小滿被問住了,這才意識到自己漏了多重要的事,有些發懵地看向白芫:“我還沒想過這些……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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