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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下課時間, 書院零星幾個學生也都出來了,見到院子裏站着小滿和周攻玉, 立刻滿面歡喜地跑了過去, 叽叽喳喳地問起來。

“夫子是不是要和這位公子成親了!”

“林夫子說你要走, 以後都不回來教我們, 一品齋的糕點也吃不到了。”

“林夫子肯定又在騙人!”

小滿笑了笑, 揉揉其中一人的腦袋, 說道:“我不是去成親的, 是要養病。你們平日裏總是不聽我的話,怎麽我要走了又裝得舍不得,原來只是舍不得糕點啊。”

“不是不是……”

她們立刻又吵嚷起來了,周攻玉微微往後退了一步,站到小滿身後。

有個小姑娘立刻指着他大喊:“你是不是要娶我們夫子?”

周攻玉挑眉道:“不行嗎?”

那小姑娘年紀雖小,卻也是愛美的, 周攻玉這樣一笑, 頓時就迷了個七葷八素, 方才氣勢洶洶的質問立刻就軟了下去。“也……也不是,你好看……還是配得上我們夫子的。”

小滿:“不許胡說。”

徐燕站在不遠處, 羞憤到臉色發紅,時雪卿出來, 輕飄飄地望了她一眼, 冷嘲道:“課業寫得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湊熱鬧倒是積極得很。”

幾個學生都看向徐燕,她臉色更紅了, 咬着牙跑開,小滿也懶得再看。

時雪卿咳了兩聲,學生們都安靜下來,态度也恭敬不少。

“快午時了,趕緊回家,別在書院耽誤太久。”

學生們朝她和小滿行了一禮,挽着夥伴的手臂蹦蹦跳跳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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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民拜見太子殿下。”

“時先生不必多禮。”

時雪卿的長相偏寡淡,頭發盤在腦後,用一根紅色發帶環着,只別了一杆珍珠長簪,黑發下隐約露出些白,臉上也有了細紋。

看着比平常婦人少了些煙火氣,多了幾分書卷香。她膝下無子,看小滿就像是看女兒,因此面對周攻玉的時候,臉色總說不上太好,也就維持着面上的幾分恭敬,實則對他處處挑剔不滿。

“進屋坐吧,我方才煎了茶。”

小滿應了一聲,提着裙子跳上臺,像個兔子似的。在學生面前,她還是要維持些儀态,等學生一走,她又像個小孩子一樣,大聲喊着後院的林秋霜。

時雪卿餘光掃見周攻玉,看到他面上的柔和笑意,內心的不滿反而更甚。

林秋霜從後院過來,袖子挽到了臂彎處,一見到周攻玉,連忙又放下了。

周攻玉垂下眼,默默為小滿添了碗茶。

“付桃怎麽樣了?”

林秋霜正猶豫要不要行禮,小滿就問話了。“付桃怎麽樣了?有問出些什麽嗎?”

“付桃是個不錯的孩子,之前書院門口總是莫名其妙多出來些瓜果,都是這丫頭偷偷送來的。她爹娘最後還是動了這種心思,将她賣到了青樓。豆蔻的年紀,哪有這樣狠心的父母呢?”

小滿眨了眨眼,苦笑一聲。“确實有這樣的父母,她比旁人苦一些,沒有投個好胎。”

聽到她語氣中的無奈,周攻玉的眼睫輕顫,心口處像是被什麽東西輕紮了一下。

林秋霜嘆口氣:“是啊,還好我是孤兒,沒爹沒娘我可高興了。付桃才去了不久,老鸨就讓她迎客,好在她皮膚嬌嫩,身上還沒有被燙個奴印。以前帶的那些學生,就數她最勤奮了……我想過替她贖身,可是這丫頭竟說什麽,要賺錢接濟自己爹娘,不然她弟弟就沒錢上學堂了……”

說到這裏林秋霜表情都扭曲了,咬牙切齒地吐字。

“我看她是腦子進水了!”

小滿覺得是意料之中,當初在書院的時候,那個被父親責打,還要哭着去護他的小姑娘,還有被丈夫毆打後,仍是聽不得別人說自己丈夫不好的女人,實在是太多太多了。她們只是從骨子裏覺得,那些都是應該的。

“還是先助她脫離苦海吧,你這個嚴師多多教導,趁着孩子還小給她掰正。我只是想不到她底線這般低,連爹娘賣了她換錢,吃她血肉的事都能忍……還是要看她自己,失望都是慢慢積累,遲早有一天受不住,也就放棄了。”

林秋霜嘆氣:“我也是這麽想的,不然能怎麽辦呢?真看這丫頭掉進懸崖也不拉一把?到底是女人,我之前坐堂的時候診治過不少煙花女子,身子都被糟蹋壞了……”

時雪卿一直沒有說話,看向同樣默不作聲的周攻玉。見他坐在小滿身側,正專心致志把弄小滿的頭發。

“小滿,給太子殿下添杯茶。”

小滿俯身去拿茶壺,猛地低頭,發絲被扯得生疼。她小聲痛呼了一下,扭頭瞪着周攻玉。

他松開手,臉上并無半點歉意,還微笑着說:“你發髻散了。”

“我發髻散了,你又不會梳,幹嘛動我頭發?”

“真的疼了?”周攻玉将自己一縷頭發遞到面前。“那給你扯一下出氣?”

小滿扭過頭不看他了。

時雪卿這才收回目光,對她說:“還有着徐燕,方才就聽你訓斥她,可是出了什麽事?”

“前幾日我中毒,可能是吃了什麽不該吃的東西。徐燕好端端買了那蓮花糕不說,偏那蓮花糕不是一品齋的糕點師傅經手,此事就蹊跷得很。再然後,她對付桃言語侮辱,不知悔改,我沒忍住,便說了幾句。徐燕是個有野心的,平日裏在書院不夠勤奮,卻喜歡玩樂。起初我是想着,小姑娘哪有不喜歡玩的,換了我這麽大的時候也一樣,她從一個小縣到了繁華的京城,難收心是是人之常情……”說到這裏,小滿眉毛皺起,似乎是有些苦惱。

剩餘的話,時雪卿也知道,便替她說了:“但是你發現她去的,都是那些貴人駕馬游玩。喝酒賞花的地方。你教她讀書識字,以後能謀個好前程,她卻盡做些白日夢,想着攀權富貴飛上枝頭。簡直是目光短淺,不知天高地厚。”

小滿面上浮出些歉意來。“給先生添麻煩了。如今她也只是功利了些,倒還不算壞,還請先生多加看管,将她當個普通學生。書院不養閑人,以後給她月俸,讓她自己勞作,也好教她勤儉自勉,若還不知悔改,給了盤纏送她回寧州便可,不必留情。”

“你能想開就好。”時雪卿點點頭,又問道:“聽你這麽說,是當真要在東宮久住了,沒有更好的法子嗎?”

周攻玉擡眼看向時雪卿,語氣和和氣氣的,卻讓人無端覺得話裏帶了絲寒意。

“确實是迫不得已的法子,先生可以問問林大夫。我必定會好好護着她,不讓旁人傷她分毫。”

“旁人?”時雪卿說話時拖長了尾調,讓人覺得意有所指。“我倒是不擔心。”

林秋霜移開目光,裝作沒聽懂,連忙喝了口茶。

小滿解釋道:“确實是沒有辦法,這件事反而是太子殿下救了我。書院一直都是先生在打理,交給先生我也放心。而且只是在東宮暫住,等蠱毒一解我就離開,不會惹上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先生放心,我會好好照料自己。”

小滿都這麽說了,可見是真的找不出更好的辦法,時雪卿也不想再多說什麽。

只是她與許多文人相識,其中自然不乏什麽王公貴族,深宮宅院裏駭人聽聞的腌臜事數不勝數,東宮這種處于權利中心的地方哪裏又幹淨得了。

小滿一個幹幹淨淨的姑娘,去了東宮,哪裏還能笑得開心。再說這周攻玉,看着是溫潤如玉的翩翩公子,可他內裏的狠辣黑心,光是在處理亂黨的事上就可見一斑了。

幾人說着話,只有周攻玉漫不經心地品茶,餘光掃見了門邊一閃而過的裙角。

等到下午了,小滿不想耽誤周攻玉的公務,便跟着他一起回宮。

她剛要鑽進自己的馬車,就被周攻玉環着腰抱了下去。

“你做什麽!”

“我在車裏熏了安神的香,你坐馬車頭暈,這樣應當能好些,聽……”他一個詞還未說完,就立刻停下了,眼神有些慌亂地看着小滿,像是做了錯事害怕責罰的孩子。

她倒是沒注意那麽多,舒服才是最重要的,不能跟自己過不去,于是坦然鑽進了周攻玉馬車。

他緩了口氣,也跟着進去。

回到東宮後,因為不想惹出什麽麻煩,小滿在東宮連着好幾日都沒有出去過。周攻玉見她這麽小心翼翼的,也勸了幾次,提出陪她在宮裏游玩,都被拒絕了。

直到陵陽來找小滿,看到太子殿下像個傻子一般和貓對話。

“我是不是不該把你送給她?”

“喵喵喵……”

他幽幽怨怨地開口:“你看她只記得逗你,根本不理我了……要不還是将你送回去吧”

“……”陵陽站在不遠處,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周攻玉察覺到有人來,将貓抱到懷裏,面色坦然自若,仿佛方才什麽也沒有做過。

“陵陽來了,可是來找小滿?”

“今日他們在打馬球,之前日光太刺眼,小滿一直沒機會騎馬,好不容易現在天涼了,想邀她出去玩。”陵陽說着,眼神忍不住瞟向他懷裏的一團毛球。

周攻玉笑道:“這是小滿養的貓,叫做芝麻。之前還很瘦,被她喂了不久便養圓了。小滿總是在東宮待着不肯走動,你來了也好,興許能說動。她在後院栽花,你去找她吧。”

陵陽別過周攻玉後,總覺得哪裏不一樣了,想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以前周攻玉對人都是彬彬有禮卻寡言少語,對她也是一樣,絕不多說一句廢話。

但方才提起小滿的時候,他倒是忍不住說廢話了……

作者有話要說:  同居後成為了死宅的小滿,和戰戰兢兢讨媳婦歡心的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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