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有陵陽作陪, 小滿總算願意離開東宮,出去游玩一番。

周攻玉等她走後, 又召見了徐太醫。

“你這幾日為小滿把脈, 她身子可有好轉?”

“回太子殿下, 小滿姑娘的身子近日已經有了好轉, 這化蠱的方子約再服用一月, 便可以改成養身的湯藥了。”

他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說:“小滿前段時日, 還親自将藥渣和方子拿去找人辨別,我就知她不信我,學聰明了不少。你若是要換方子了,記得提前與我說一聲,我也好早做準備,以免出什麽岔子。”

“微臣必定謹記殿下的吩咐”, 徐太醫話畢後, 望見周攻玉下滑的衣袖下, 露出被白布纏繞的手腕,又不禁說:“殿下做做樣子也就罷了, 切勿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周攻玉瞥他一眼,淡淡道:“流點血罷了。”能換她多看兩眼, 也算值得。

徐太醫知道周攻玉是聽不進去的, 只好嘆着氣離開了。

芝麻在一旁撕扯他垂落的大袖,周攻玉被它鬧得煩了,喊阿肆将它抱走。

阿肆剛俯身去抱芝麻, 就被一爪子撓過去,手背上多了條血痕。

周攻玉又道:“先等等,把芝麻的爪子給我看看。”

芝麻伸出的肉爪裏,藏着鋒利的指甲。周攻玉眉頭微皺,捏着它的爪子說:“你這麽糙的手,都被撓出道血口子,小滿皮膚嬌嫩,養它怕是會遭不少罪。找個宮女給芝麻修剪指甲,讓人細心些,也別傷了它。”

阿肆:“……”明明被撓的人是他,太子卻一心想着會不會傷到小滿。

另一邊,小滿穿着輕便的衣裳和陵陽一起到了宮裏最大的馬場,幾個年幼的皇子正跟着教禦射的夫子學習,時不時就用豔羨的眼光看着馬上神采飛揚的哥哥們。

教禦射的夫子很是嚴厲,陵陽也不敢随意叨擾,只站在不遠處對幾個小蘿蔔頭招了招手。

小滿看向那幾個年幼的孩童,問她:“這麽小的年紀拉得開弓嗎,還要學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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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陽驚訝地看着她:“當然了,他們可是皇子,禦射自然也是從小就要學起。至于拉不拉得開弓,這個你可以問問太子表哥,他小的時候可是出了名的奇才,八歲就策馬挽弓射中靶心,我八歲連弦都拉不動。”

“原來他那麽厲害啊……”

“那是自然了。”

聽見場上的人歡呼雀躍的聲音,小滿又問了一句:“那他會打馬球嗎?”

陵陽搖了搖頭,語氣中含着一抹遺憾。“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他在國子學的成績一直都是第一,禦射也極好,馬球肯定也會吧。兩年前我才随父王才進京,過去的事我知道的也不多,不過姨母對他期望極高,他自己也是嚴格約束,打馬球應該會被當做玩物喪志,虛度光陰吧。”

小滿眼神軟了下來,小聲地說:“當太子可真辛苦啊,那為什麽,放棄這麽多也要做太子……”

陵陽沒聽清她在說什麽,以為是在說可惜之類的話,便說::“你也覺得可惜吧,我也這麽覺得,太子表哥要是能上場打馬球,該多有趣啊。”

小滿贊同道:“是啊,其實他與三皇子也一般大。”

與韓二哥也是年歲相仿,但周攻玉看着總要比旁人都嚴肅沉穩,絲毫不像個年歲尚輕的少年。

一副溫和帶笑的臉,帶着讓人看不透的老成,時不時還顯露出幾分淡漠。

這也難怪,世人雖對他多有贊譽,可真正在他身邊的人,都不敢與他太親近。

除了阿肆外,東宮裏從小侍候周攻玉的宮人,對他也始終是恭敬疏離的,反而是對待剛去東宮不久的她親近友善。

周攻玉好像天生就沒有情感似的,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好……

陵陽見小滿還在發呆,拉着她的手就奔去馬棚。“別說這些了,我帶你去挑一匹好馬,帶你騎馬如何?”

“好。”

小滿也不懂看馬,任由着陵陽挑好了,兩人牽着馬走到草場。

等陵陽催小滿上馬的時候,她臉上寫滿了抗拒。因為個子不高,即便是站在陵陽身邊,都顯得她嬌小一只,站在高大的棗紅馬身邊,這差距就更大了。“要不我還是算了,我怕摔下來。”

陵陽慫恿道:“這匹馬很溫順的,你坐上去讓它慢慢走,一會兒就能習慣,騎馬可有意思了,你相信我。”

小滿猶猶豫豫地被她推上了馬,視線一下子就高了不少,不禁慌亂道:“它真的不會亂跑嗎?”

“當然不會了!”

陵陽自信上馬,和小滿說了幾句,就高興地縱馬飛奔去了。

小滿坐在馬上,還有點茫然,只能自己小心摸索着,拽着缰繩松也不敢松一下。

另一邊打馬球的幾個公子看見了,有人指了指小滿的方向。

“誰家的小姐,好像似曾相識啊?”

“得了吧,你跟漂亮姑娘都似曾相識。”

此話一出,衆人不禁哄笑。

說出那話的李公子惱羞成怒:“我絕對在哪見過她,不信我這就去和她說話。”

聽到這話,有人又激道:“有本事就去,看人家會不會給你一個眼神。”

“就是,你快去啊。”

李公子哼了一聲,駕着馬就朝小滿的方向去了。

小滿好不容易才适應馬上的高度,想下馬都是手足無措的。忽聽身側有馬蹄聲靠近,側目看過去,發絲被風拂動,柔順地散在耳際,面容嬌豔如枝頭花蕾。李公子心神一顫,連忙說:“這位小姐,我們可是在哪見過,方才見你,頗有幾分似曾相識的熟悉感。”

“公子看錯了,我不認識你。”小滿雖然僵硬地坐在馬上,态度也是友善的。

李公子見小滿沒有高傲的不理人,便高興地駕馬與她并排前行,熱情問道:“那你是誰家的小姐?可是來學騎馬的?怎麽一個人,我可以教你,我騎馬可厲害了。”

小滿不習慣和陌生男子說話,目光掃了幾圈,才找到已經和人開始賽馬的陵陽,遂嘆了口氣,婉拒他:“謝公子好意,不用了,我有人陪的。”

李公子以為這只是她害羞找的借口,仍是沒有放棄,勸說道:“你這樣慢悠悠是不行的,要讓馬跑起來,這樣才能習慣,很快就學會了,我以前就是這樣學的。”

小滿有些不耐煩了。“确實不用。”她要是這樣學騎馬,就算有六條腿也得斷完了。

李公子見小滿抗拒,也不想再去纏着她了,然而一回頭就見到自己的朋友都嬉笑着看向他,又不願意丢臉回去被嘲笑,繼續和小滿搭話。“你真的可以試試,相信我,再說了,我就在這邊呢,你若是怕了,我可以讓它停下。”

小滿瞪他一眼,扶着馬鞍想要下馬,他笑了一聲,馬鞭揚起,又重重落下。

“你別怕,我在旁邊護着你。”

身下的棗紅馬如離弦的箭飛奔出去,小滿吓得一聲驚呼,蒼白着白抓緊缰繩,心中已經将這聽不懂人話的混賬罵了數遍。

李公子還大笑着,縱馬飛奔在她身側,喊道:“別趴着啊,你抓緊缰繩就好了。”

“你混蛋!”

“這麽漂亮的姑娘怎麽還罵人呢?”

李公子的友人哄笑一片,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陵陽這才注意到小滿的坐騎正在狂奔,小滿正在努力讓它停下,臉都吓白了。

遠處正和人打馬球的姜馳這才發現馬上的人是小滿,忙駕着馬奔向她。

李公子見小滿有趣,還要再揮下馬鞭,手才擡起,還不等落下,一只箭矢破空而來,瞬間刺穿了他的手腕,鮮血如雨水般噴灑在草場之上,濺到了小滿衣裙。他疼得大叫一聲,捂着被穿透的手腕墜馬。

小滿被他吓得不輕,而馬也受驚了,比方才更難控制。姜馳離她距離越來越近,眼看着就快到了,卻又突然停下。

人聲在她耳邊淡去,只聽風聲呼嘯,馬蹄聲交疊。接着腰間忽然一緊,身子有一瞬的騰空,她閉上眼撞進身側人的懷抱。

頭頂傳來氣息不穩,略顯慌亂的聲音:“沒事了,別害怕。”

周攻玉勒住缰繩,讓馬停下後先将小滿放了下去,這才翻身下馬。

方才還慫恿李公子的人一見到太子現身,心裏都慌亂地不成樣子。

誰知道馬場遇見的姑娘,會是傳聞中拿下太子的人。要是知道了,給他們十個膽子也不敢多看一眼。

李公子起初摔在地上還罵了兩句,一看太子親自去抱人下馬,疼得流眼淚也不敢發出點聲響。

小滿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說道:“你怎麽會來了呀?我還以為是陵陽。”

周攻玉陰沉着一張臉,沒好氣地說:“她果然是個靠不住的,抛下你自己玩樂去,連你遇險也不知道。”

小滿拍了拍周攻玉的手臂,倒反過來安慰他:“我沒事,你也不要生氣,其實我剛才差一點就讓它停下來了。你用箭射中了那個人,他大喊一聲,又把馬吓到了,我不會出事,別怪陵陽。”

周攻玉語氣有些隐約的委屈:“你這是怪我不該救你了?”

“這……這當然不是,你怎麽這樣想?”小滿說着扯了扯他的袖子,朝地上躺着的李公子走去。

李公子手腕上還插着箭矢不敢拔,疼得冷汗直冒,臉上滿是淚水,聲音都發着顫了,還要給周攻玉認錯。

“太子殿下恕罪……請殿下恕罪,是小的眼拙,不該戲弄這位姑娘……”

他捂着傷口,仍是止不住鮮血湧出,一小片的青草地都被染紅了。

周攻玉冷冷瞧上一眼,“給她認錯。”

李公子忙道:“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小滿扯了扯周攻玉袖子:“你讓人去叫太醫吧。”

周攻玉應了後,她蹲下,掏出懷裏的帕子遞過去要給他止血。周攻玉一把将帕子奪過來,将自己的丢過去。

小滿起身,扯着周攻玉的衣服讓他俯身,踮起腳尖湊在他耳邊說:“他應該也是王公貴族的子嗣,你是太子,這樣豈不是給自己留下禍根,萬一引來朝臣不滿怎麽辦。況且他年紀尚輕,你若毀了他的手……”

她的氣息靠得如此近,周攻玉只覺得耳邊微癢,臉頰也在發熱,沒有細究她在說什麽,答道:“方才沒想那麽多,事已至此,出事了再解決便是。”

小滿蹲下,對李公子說:“你以後可千萬別再這樣了,姑娘家說不喜歡就是真的不喜歡,沒有害羞的意思,不然你再調戲逗弄到別人家的小姐,未必不會惹出什麽是非。”

李公子幾乎是痛哭流涕地表示自己知道錯了,哪裏還敢不聽。

作者有話要說:  太子殿下這叫關心則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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