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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恒知早就知曉, 姜月芙給小滿下毒的事瞞不過太子,于是早早就準備好了将她送走保命, 而姜月芙久病纏身, 又染上百花泣的瘾除不去, 送走了若沒人照料, 還是生不如死。程汀蘭不忍心, 不願意送她走, 仍盼着此事不被挖出來追究。
過了一段時日, 宮裏又傳出些風言風語。說太子迷上了小滿不久後,又往宮裏添了一個姑娘,寵愛萬千,幾乎是由着她胡鬧。
換做旁人不知情的,只會當做這是男人本性。但姜恒知深知周攻玉和小滿之間的情意,一眼便能看透本質, 也不由唏噓, 向來太子對小滿也是真心喜愛, 才會不惜以這種方式保護她。
程汀蘭并未像他一般想這麽多,深知想着, 若太子真的沒那麽喜歡小滿了,也許就不會再追究姜月芙的罪名, 她就不用被送走了。
于是還高高興興地和姜月芙說:“月芙你莫要為此難過, 娘不會讓你被送去受罪的。別看太子前幾日寵愛小滿,可這男人哪有例外,都是會變心的, 待她也不過是初嘗□□覺得新鮮,如今可不就寵上了旁人。據傳還是個粗俗無禮的民間女子,小滿還是沒有本事,竟會讓這種人比了去,要是你做太子妃,哪裏會讓這種上不得臺面的人踏進東宮呢……”
姜馳微微皺眉,低聲問:“太子殿下,真的不要小滿了嗎?”
“他們二人還未成親就住到了一起,現如今太子變了心,她的太子妃之位能不能坐的穩還未知,興許過幾日,她就會搬出宮。”
姜月芙愣愣地看向姜馳,恰好捕捉到他面上短暫出現的喜色,語氣不悅道:“先不說這些,母親也該想想阿馳的婚事了,他今年都多大了,也該準備了。”
姜馳表情僵住,怒道:“我心裏有數,用不着操心!”
程汀蘭拍了他一掌,說道:“和你姐姐吵嚷什麽,你姐姐也是關心你。如今都十七歲的人了,還什麽都不懂,整日的胡鬧。你相貌堂堂,稍微用功些,何愁娶不到好的貴女,便是娶個郡主縣主,也不是配不上。姜小滿對姜家懷恨在心,撺掇了你舅母忤逆舅舅,如今正是他不得意的時候,你若娶了個家世好的姑娘,也能幫襯些,重振姜家。”
姜馳壓低頭,像是不願再聽。
“還有近日宮裏傳聞,說平南王的婚事定下來,已經在挑日子了,保不齊就在年末。平南王要是成了婚,太子的婚事應當也不遠了。”
姜月芙正要起身,聽到平南王三個字,身子忽然晃了晃,姜馳連忙去扶,被她一把推開。
程汀蘭皺眉,問她:“說起來你和阿馳姐弟倆向來親近,這段時日怎得總黑着臉?”
姜馳渾身緊繃,盯着姜月芙,生怕她一時口快說出來。
姜月芙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冷哼一聲就朝屋裏走去了,沒有答程汀蘭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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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姒的忌日,剛好也是小滿的生辰。
幾近晚秋,枝葉凋零,寒風瑟瑟。
一朝躍上枝頭,由儉入奢,一開始還有些受寵若驚,誠惶誠恐的。沒幾日徐燕就和常人一般,被榮華富貴迷昏了眼。住進了皇宮,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身邊有數不盡的無價之寶,有時候,人就容易生出一種錯覺,以為自己也是寶貝了。
周攻玉将徐燕帶入東宮,給了她最低等的侍妾位分,既不理會也不多看一眼,自己和小滿的居所,更是不容她踏足。
除此以外,吃穿用度都沒有苛待過她,什麽都不缺。徐燕漸漸的就昏了頭,以為太子當真對她有情。外人謠傳,說太子以往從沒有待哪個女子如此好過,徐燕聽久了也開始飄飄然,有些不知所以了,言行舉止越發嚣張放肆。
在禦花園頂撞了一個不受寵的婕妤,看在周攻玉的面子上沒人開罪,她便以為是自己太受寵的緣故,行事更加大膽張狂。
東宮的人都是周攻玉的心腹,自然知道誰才是真正的主子,每當徐燕端着一盅湯不懷好意地想去找周攻玉,都被嚴嚴實實攔在殿外。
天一冷,小滿連殿門都懶得出,整日窩在軟榻上抱着貓看書,縱使徐燕想到她面前耀武揚威也沒有機會。
等了許久,流言傳得沸沸揚揚,批判周攻玉的也不在少數。
正在他們傳太子抛下政事,陪徐燕去游湖的時候,周攻玉乘着馬車和小滿回到姜府祭拜陶姒。
馬車行到半路,開始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秋雨陰冷潮濕,被寒風卷着吹入簾中,将昏昏欲睡的小滿凍得哆嗦一下,整個人都清醒了。看向周攻玉的時候,發現他正伸手去按住被風吹動的簾角。
“沒事,我不困了。”
“你若不想與我坐那麽近,我換個位置便是。”周攻玉的話,也和着陰冷的雨水一般,涼絲絲的透着寒氣。
小滿聽出來他是有些不滿的,畢竟回到東宮這麽久,她都沒有再親近過他,天色暗下來就再也不肯與他獨處。看起來反而更加疏遠了,連乘車馬也要隔開距離。
“沒有的事,太子切勿多想。”
“分明就有。”
周攻玉說完,她便不說了,權當默認,更是讓他心裏發堵。
兩人都醒着,坐在馬車中一言不發,安靜地能聽到落雨的沙沙聲,以及車輪碾壓過的聲音。
她并不像惹得周攻玉不高興,只是今日特殊了些,實在撐不起笑臉。
默了片刻,又覺得自己總是冷臉不太好,便想主動開口化解僵硬的氣氛。
“今日……”
“待會兒可能會冷,把披風系上吧。”周攻玉又是先她一步。“怎麽了?”
小滿搖搖頭:“也沒什麽。”
周攻玉抿唇一笑,說道:“我還以為你怕我不開心,想哄我一次。”
“那你不開心嗎?”小滿認真地問。
“我不開心,你會哄我嗎?”周攻玉反問她。
小滿其實是沒怎麽哄過人的,也不知道安慰人是不是和哄人一樣,想到周攻玉和韓拾都喜歡揉她頭頂,就和她揉芝麻一樣。
見她半晌沒有反應,周攻玉自知無趣,臉上笑意也漸漸沉了下去,就在這時,小滿卻微微起身,手探到了他頭頂處。
柔軟的衣袖貼過周攻玉面頰,淺淡隐約的冷梅幽香,和他身上的如出一轍。
接着他便感到頭頂被輕輕揉了兩下,很快她就收回了手,皺着眉一臉不解:“這樣算是哄了吧?”
小滿見周攻玉面上都是錯愕,以為自己是犯了什麽忌諱,比如太子的頭頂摸不得這種,正猶豫着要不要道個歉,就見他忽然彎下了腰,手遮在眼睛的位置,連肩膀都在微微抖動,像是極力忍着什麽。
她疑惑道:“我只是摸了幾下,應該沒什麽事吧?”
周攻玉終于忍不住悶笑出聲,扶着車壁敲了敲她的額頭。“哄得很好,我現在開心了。”
哄人就和哄貓一樣,不開心的時候就揉兩下,果然是沒什麽區別的,連周攻玉這樣的人都不例外。
周攻玉的郁結于心的煩悶,被她清了個大半,一直到下了馬車,面上仍是不摻半分虛情假意的笑。
小滿披了鬥篷,要求自己撐傘,周攻玉偏說自己帶的傘不夠,給她撐了白芫就會淋雨,她只好與周攻玉窩在一個傘下。
她個子不高,明明十七歲的人了,卻連十四的徐燕都比不過,
說起來有些丢人,從前她沒有這種認知。直到後來,韓拾為了證明她确實瘦弱矮小,督促她多加餐飯,直接将她舉過頭頂跑給江家的子弟們看。
一圈人都圍觀了小滿被韓拾舉高吓哭,韓拾還得意地嚷嚷着:“你們看小滿是不是真的很矮,對吧對吧,又矮又瘦的,我一只手就能舉起來了。”
事後小滿丢人地哭出來,江夫人罰韓拾抄了二十篇家訓,其中十遍都是她幫着抄的。
“在想什麽?”周攻玉見她想東西想的出神,連臺階都沒有注意,便出聲問了一句。
小滿看向他被雨水打濕的肩膀,說道:“你不用護着我,雨都淋濕你的衣服了。”
“我身子好,淋濕也無礙,倒是你染了風寒都要走一趟鬼門關。”周攻玉将她往自己的懷裏帶了一下。“還靠那麽遠?”
小滿聽話的往他身邊靠了一下,說道:“關于姜月芙,我還沒想好該怎麽辦。她想害我性命,自然不能就這麽算了,可……”
話還未說完,便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随着雜亂的呼喊迅速靠近。
周攻玉也停下了腳步,和她一起看向人聲傳來的地方。
“快按住小姐,快抓住她!”
“不能傷了小姐!你們拿着棍子做什麽?”
“真是瘋了,要死人了,快去叫老爺啊!”
小雨淅淅瀝瀝的下着,不久便濕了人的衣衫。
女子摔倒在地,衣袖上沾了泥漿,打濕的烏發也狼狽的貼在頰邊。
有侍女要靠近,她便用手上的匕首将人吓退。
小滿站在傘下,驚訝地看着姜月芙。
這時候,姜月芙也擡起臉朝她看過來,臉上的表情從痛苦,瞬間轉變為了憤恨和屈辱。
她将想要按住她的小厮劃上,掙紮着起身時,動作都顯得有幾分癫狂。
百花泣發作,得不到緩解,便如同被萬蟲啃噬,痛癢無比。
恰好趕上陰雨天,她舊疾發作,疼到幾乎失去理智。
雨水順着她的下颌流下,姜月芙擡起匕首,直指小滿。“你……姜小滿……”
姜府的人自然知道這是太子和小滿,哪裏敢讓姜月芙靠近,就算是傷了自己,也不敢讓周攻玉被傷到一根頭發。面對衆人的圍堵,姜月芙如同瘋狂的困獸,失去理智就無差別攻擊靠近她的人。
小滿驚愕地站在原地,問周攻玉:“她這樣很久了嗎?”
周攻玉似乎不為此觸動,語氣都是不鹹不淡的。“應當是的,染上百花泣越久,就越是精神癫狂,無法自持。姜夫人為了替她緩解痛苦,中了林菀的計謀,才讓姜月芙成了如今的模樣。”
他話音剛落,一個人影沖到姜月芙身邊,想要去抱住她,卻被下人齊齊攔住。
程汀蘭一路上跑過來,被雨水淋濕後也不再端莊,只剩下一個愛女心切的母親模樣。“月芙!月芙你別傷了自己,千萬不要做傻事啊!快把刀放下!你們不許碰她!”
下人被她呵斥,哪裏再敢動姜月芙,只能猶豫着圍住她。
程汀蘭看到了小滿和周攻玉一起出現,也只有短暫的驚訝,目光仍是留在姜月芙身上。
不多時,姜恒知也不疾不徐的趕到了,傘下還有一個林菀。
他似乎已經習慣了姜月芙的模樣,瞥了一眼,無奈道:“還不快将小姐壓下去帶走!”
話畢後,他正給周攻玉行禮。姜月芙忽然推開了侍從,瘋了一般胡亂刺向他們,很快又朝着小滿的方向去。
小滿身邊有白芫和阿肆,怎麽都不會受傷,周攻玉側身将她罩在懷裏,連雨水都沾不到她,更何況是姜月芙。
姜馳抱住姜月芙,伸手去奪她的匕首,掌心卻被劃了一道。
姜恒知怒道:“還不快打暈她!”
姜月芙眼看着精神都恍惚了,哪裏還認得什麽人,程汀蘭哭喊一聲:“不許打月芙!我看你們誰敢!”
鋒利的匕首上染了血,又被雨水洗涮幹淨。
姜恒知跑入雨中拉住程汀蘭,“都到了什麽時候,你還護着她!她傷了多少人你看不見嗎?”
為了攔住姜月芙,有一位侍女臉上都落了傷,一路上更是刺傷了許多人,連姜馳也不例外。
姜恒知正怒着,忽聽一旁的林菀尖叫一聲,立刻轉身将她摟在懷裏護柱。
小滿看到姜月芙的動作,連忙去拉程汀蘭,卻還是慢了一步。
在姜恒知轉身抱住林菀的時候,程汀蘭愣了一瞬,胸口處傳來的劇痛讓她回過神,觸目驚心的血花在衣衫綻開。她疼得喊不出任何人的名字,只是呆呆地看着姜月芙。
最後,視線落在了姜恒知身上,這才失去了力氣般倒地。
雨水不知何時大了起來,地上也聚起來一層,漸漸染成了猩紅。
小滿被周攻玉拉了回去,扣着後腦按進懷裏,低聲道:“別看了。”
她睜大着眼,呼吸急促地攥緊周攻玉的衣服,指節用力到泛白。
倒地的悶響,驚呼聲,腳步聲,混亂在了雨水裏。
程汀蘭臉色蒼白的倒在地上,姜恒知跪在雨水裏,手指發抖地捂住她的傷,卻怎麽也堵不住汩汩湧出的鮮血。她張口卻發不出聲音,血從口中流出,又很快被雨水沖去。
她的嘴巴一張一合,像是有許多話要告訴姜恒知,卻一點聲音也說不出來,只剩下“嗬嗬”的氣聲,痛苦而又絕望。
直到眼神渙散了,姜恒知也沒有聽到她說了什麽。
小滿埋在周攻玉懷裏,聽見了姜恒知的恸哭聲。
這是她第一次聽到姜恒知不顧儀态的大哭,也是這個時候才知道,原來像姜恒知這樣的人,也會為了誰傷心到撕心裂肺。
周攻玉始終沉穩的,事不關己地看着眼前一切,連心跳都沒有變過。他拍了拍無措的小滿,安撫道:“別怕,我在這兒。”
作者有話要說: 太過愛護孩子,最後被愛護的孩子害死。這就是程夫人的結局……我不會寫特別極端的故事,但我覺得這個結果應該不算很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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