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二日早晨，程墨陵和她在餐廳用餐。餐廳清淨，音樂婉轉，正放着一首藏曲。他們不知道到底在唱什麽，可是聽在耳中，卻出奇的平靜。

吃過早晨，程墨陵送她去醫院，他沒有下去的意思，留在車上，“有什麽事給我打電話。”

清泚點點頭。

到了病房，清泚沒有看到傅翰澤和鄭佳兩人。

她問了病房的人，“你好，請問之前住在這裏的那個女孩子去哪了？”

“剛剛還在的，可能出去散步了。”

“謝謝。”清泚走出病房，拿出手機，給鄭佳打去電話。

好在電話接通了。

“鄭佳——”

好半晌，電話裏都沒有聲響，電流輕若無聲的流動着。

“清泚——”她的聲音沙啞，好似即将枯萎的花朵。“我在天臺。”

清泚暗皺了眉角，“我就上來。”

“好。”

清泚捏着手機，掌心一片濡濕。

等她上了天臺，便看到一抹清瘦的聲影站在那兒。風吹着她的衣角，鄭佳的背影消瘦毫無生機。

清泚駐足了半刻，緩緩走過到她的身旁。

鄭佳沒有回頭，“你看這裏的天多幹淨。”

清泚望着遠方，是的，她從來沒有見過比拉薩更幹淨的天了。

“你說這份幹淨能維持多久？”鄭佳喃喃的問道。

“十年，二十年，還是等我們到老的那一天，誰也不清楚。”

鄭佳向前一步，清泚條件反射地握住她的手臂，緊緊的，透着她的擔憂。

鄭佳順勢回頭看着她，“別緊張，我只是有點累。”

清泚慢慢松開手。

鄭佳的一頭長發随風飛舞，“清泚，謝謝你。傅翰澤都和我說了。”

清泚斂了斂神色，“你不用謝我什麽，當時我會去，也是有我的原因的。”

鄭佳的臉上牽起一抹淺笑，“你想逃避那個人？”

清泚沒有回她。

“我聽說了，那晚上你和他一起來看我的。”鄭佳眸光悠遠，“真好。”

“鄭佳，既然回來了，以後不要再這麽傻了。”清泚沉沉地說道。

“嗯。”她應了一聲，“不會了。我想開了。”她伸開手，握了握，又松開。“有些東西越握緊越抓不住，何不放手，順其自然。清泚，你說對不對？”

清泚雙手亦撐在欄杆上，“是啊。”

兩人靜默了半晌，各有所思。

“我的母親是宋薇的繼母。”鄭佳話語一轉，“我在十歲的時候知道鄭佳的存在。我想她也一直知道我的存在，只是我們都心照不宣的裝作不認識。他的父親對我還不錯，宋薇有的我都會。其實我和宋薇應該是同一種人，只是她比我狠。”

“清泚，當初我們見面時，你對我和她第一印象有什麽感覺？”

清泚呼了一氣，“宋薇文靜，話不多，是個心思細膩的人。而你對人笑呵呵的，可是眉宇深處總藏着什麽。”

鄭佳爽朗地笑了，“你看人真的很準。那你看出來宋薇對傅翰澤的感情了嗎？”

清泚反問道，“你都知道了？”頓了頓，“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宋薇喜歡傅翰澤我從一開始就知道。”

“所以你一直沒有答應傅翰澤。”

鄭佳點點頭，“是的。可到了最後，我還是沒有忍住。大學三年，我和宋薇相處的一直很好，有時候連我都迷茫，這份感情就像一對親密無間的小姐妹。直到我們又愛上了同一個男孩。其實阿澤并不知道宋薇對他的感情，有時候他還會托宋薇給我帶些東西。”

宋薇的心裏肯定不好受，幫自己喜歡的人給他喜歡的人帶東西，何況那個人又是鄭佳。

“感情的事誰也控制不住，我和阿澤在一起後，盡量避免讓阿澤出現在宋薇面前，我想有一天，宋薇也會放下的。可是總會有避免不了的時候。上半年我生日，大家自然聚在一起。那天大家喝了酒——”鄭佳話語頓住了，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

清泚已經有了不好的想法，“鄭佳，不用說了。”

鄭佳深深洗了一口氣，“阿澤把宋薇當成了我。”她擡手捂住了臉，“清泚，你說難道這就是上天對我的報複？我媽媽搶走了宋薇的爸爸，所以我也得不到我的幸福。”

那一刻，清泚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天臺的風有些大，呼呼的吹着。

這個世界總有許多事情，發生的讓人無能無力。

清泚看到鄭佳的眼角滑下的淚，此刻再多的安慰都是空洞的。

“所以我決定來一趟西藏，只是阿澤不放心，便要跟過來。在西藏的途中，我便有些不舒服，神經恍恍惚惚的。宋薇一直很關心我，我想或許她也放下了。你也看到了她對我的好，只是我們都看錯了。是我們太笨，還是她藏的太深。”

人，簡單又複雜。

“清泚，我被送到醫院之後，檢查發現我的身體裏還藏着另一種毒素，這種毒素會讓我變得精神恍惚。”

清泚愕然，“你是說宋薇她給你下毒？”

鄭佳沉重地點點頭，“知道我是怎麽知道她和阿澤的事嗎？宋薇的手機存了他倆的照片。宋薇向我道歉。說他們不想讓我難受，就當這件事沒有發生過。怎麽可以當沒有發生過呢？我接受不了。”

清泚嘆息一聲，“既然你已經有了選擇，就按自己的想法去做。有選擇總比沒有選擇的好。”她的眉眼有一瞬的死寂，卻很快消失了。“昨晚上我遇到宋薇了，她想見你，讓我勸勸你。”

鄭佳沒有言語。

“鄭佳，你要是不想見，我去和她說。”

“不。我見。也沒有什麽好逃避的。”鄭佳幽幽的說道。

清泚回到酒店，想了想去了程墨陵的房間。她敲了敲門，很快門便開了。

程墨陵一身休閑服飾，“回來了。”

清泚跟随他的身後走進去，程墨陵倒了一杯水給她。“鄭佳怎麽樣了？”

“活過來了。”清泚回道。

程墨陵輕笑，“那就好。想開就好。”

清泚見他的電腦開着，猜想他在辦公。她陷入思緒中。“師兄，我們什麽時候回去？”

程墨陵聽她這麽問，心裏頓時一暖，“後天怎麽樣？”

清泚點點頭。

兩人又說了稿子的事，清泚頭疼。

這時候程墨陵的電話響起來。清泚看到程墨陵的臉上一閃而逝的難色。

他接起電話，“媽——”

馮素難掩情緒，“墨陵，你要玩到什麽時候？”

“媽，誰說我是出來的玩的？”程墨陵無奈的說道。

“我就不贊成你搞什麽雜志社，玩物喪志，你也該回公司了。”馮素厲聲說道。“你去西藏做什麽？”

清泚起身，想留個空間給他們，卻被程墨陵拉住了她的手。

程墨陵唔了一聲，“我來追我媳婦了，你說這算是玩嗎？”

清泚定住身子，程墨陵挑着眉望着她，那眉那眼滿是誘惑。

馮素一時間也被僵住了，“什麽？媳婦？”

“要不要和你未來兒媳婦說說話？”程墨陵看到某人緊張的神色，捏了捏她的手。

清泚直搖頭。

馮素按耐不住，“你開什麽玩笑？到底是誰？”

程墨陵對着手機說道，“你兒媳婦害羞了，媽，等回到C市見面再說。”

挂了電話，清泚就坐不住了。“我還有稿子要寫，先回房了。”

程墨陵沒有攔她。

總之，來日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