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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裏管着的幾個人,林如海和林季陽連夜開始審問。實在是沒想到,這個府裏除了聖上的人之外,各位皇子們也這麽看的起自己,平日裏二門上老實巴交的婆子竟是三皇子的人,至于後廚中劈柴打水的漢子竟是五皇子的人。

林季陽将這些人分別關押,昏昏不見天日之地,也不打不罵,只空蕩蕩地房間裏關着。果不然,沒過多時,衆位都一一交代了。

看着衆人的供詞,林如海覺得自己能活到現在,簡直就是奇跡了。不由地慶幸起來,幸好玉兒不在揚州,這些內宅的手段簡直防不勝防。

林季陽雖然也曉得這官場鬥争,從來都是你死我活的,可是再是沒想到,這些人的手段能如此下作,賈敏的死亡竟是各方插手的結果。可不僅僅是賈家某些人的手段。

只不過,他默默地将那一頁的供詞藏了起來,沒讓林如海看到,省的再氣出個好歹來。

這樣鮮血淋漓的教訓讓林季陽自此便更謹慎起來了,他一生中最值得驕傲的便是謹慎,只是別人看到的都是他的才華橫溢,他的位高權重,他的心思敏捷。

林如海大刀闊斧地将一批蛀蟲清理出了林家,搜集的家産竟有一百多萬之多。

他也曉得這種事情是瞞不過聖上的,為了表達自己的忠心,林如海上秘折給皇帝,将其中的60萬捐給了朝廷,作為今冬黃河兩岸幹旱救災之資。皇帝收下了銀子,自然要有所表示,他也終于下旨,讓林如海今年年底卸任巡鹽禦史之職,進京述職!當然,狀告林如海治家不嚴,縱容家人魚肉百姓的折子也讓皇帝給壓了下來。

林如海覺得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那麽就是皆大歡喜了,至于花出去的銀錢麽,自然不是什麽要緊之事。

他本來就是讀書人, 對着金銀這些身外物頗有幾分淡然的心思。

賈政聽的妹夫年底要進京述職,便急忙告訴了賈母,老太太也很是高興,女婿能回京,那樣也好。

林季陽觀摩着林如海的殺伐決斷,從中揣摩着他的心思,總之收獲良多。

林如江本人比兄長更溫和許多,兩人的風格不同,林季陽覺得自己做事可以融合兩家之長,有自己的風格才好,省的邯鄲學步,贻笑大方。

只是,如今麽,他要走的路還長,上路都還沒有呢。如今他才是秀才老爺,離着官場還遠着呢,明年中了進士,方是開始。

六月,林季陽又回了蘇州,參加府試,他已經考了兩次的第二了,年輕人麽,總想要個第一名,這樣好看又好聽不是麽?可惜,老天不随人願,林季陽想要什麽不來什麽。這一次,看着第二的成績,他覺得自己可以去廟裏求神拜佛一番了。為何王石是案首呢?難道這個王石真是自己命中的克星不成麽?

有了這樣的心思,林季陽便同那些老書生一般,看着人群中萬衆矚目的王石,心思有些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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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很快他就想通了,自己的本事不行,為何要抱怨別人優秀呢?他本來就不是小孩子,心志堅毅,能過了自己的心魔,便是一大進步了。

萬年老二的林季陽此後與王石的交際一如既往,倒讓人覺得他不簡單,很快就結交了幾個知心好友,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八月,林季陽又在衆人殷切的目光中走上了考場。這一次,林季陽覺得自己可以信心滿滿地拿下解元了。名揚天下倒不至于,可是揚名江南倒也是好的呀!人不輕狂枉少年,不是嗎?

結果!悲劇!

依舊是第二名。解元依舊是王石,他年紀輕輕,堪堪二十出頭,就這般出類拔萃,很快便受到了蘇州學子的吹捧,成日裏參加些什麽謝師宴、同年師兄弟的聚會之類。他雖然也受追捧,可到底不如王石那般風光。

江南可是文風勝地,有了這樣的才子出來,又是這樣一位風姿卓爾的君子,誰人不愛?大家要交一位有才氣之人是真,不服氣試探他一二也是真,自古文人相輕,也不是說說的。

憑什麽,你才年紀輕輕的就能做到蘇州府的解元,自然要拿出些讓大家信服的本事來,方顯得你本事!再者,這文章做的好也不代表人品好,大家帶着探究的心思将王石研究了個遍,就想知道這位王解元是不是一個值得交往之人。

短短數日,王石便在不斷的邀約,喝酒,作詩,拜會中度過,簡直就是煩不勝煩,可是看着府裏父母親人都驕傲自豪的樣子,他也只能兀自忍耐了,好在明年的會試還早,否則自己怕是……

看着他直呼自己受不了的狀況,林季陽早前兒的那些羨慕嫉妒的心平息了,輕笑道,

“怎麽?這樣風光,你還抱怨上了?”

“好了,你就別再摻合笑話哥哥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人的七嘴八舌的,鬧的人頭都大了。唉!”

王石看着笑的柔和的林季陽,回敬了他一杯茶,懇切道。

“請。”

二人相視一笑,以茶代酒,一飲而盡,一切盡在不言中了。

林季陽回到揚州時,算是受到了家裏大小人衆的歡迎和安慰,就怕他對于自己一直是第二有什麽別的心思,這讓他一時竟有幾分受寵若驚之感。

林如海看着他心态平和,不由心中點頭,這孩子心性倒是不錯,不驕不躁,方能成大器。

林季陽既然過了鄉試,那麽在揚州的事兒便了了,他在揚州的事兒便了了,雖然揚州也不錯,可到底開始想念京中的父母了,

明年正好是三年一次的大比,他如今要抓緊時間研習歷屆的卷子,以及六部有可能為主考官的各位大人性子,以便日後有個什麽意外也能随機應變。

他這幾日便帶着岫玉黛玉兩個,在揚州城裏吃吃喝喝,觀景賞古,泛舟游湖,好不快活。

直到林如海看不下去了,嫉妒地想,這樣清閑的日子他也想過,便将岫玉扔回了書院,林氏兄妹這才意猶未盡的結束了揚州的吃喝之旅。

又一次的,他帶着黛玉從江南北上。只是這一回,,兩兄妹也不趕路,一路上游山玩水,算是折騰了個盡興,帶着兩船的東西回去了,算是見識了一些人間百态,兄妹倆收獲良多。

黛玉自此,将心中的那些小心思都丢開了去,心胸變得寬廣起來了,人生百年,自是應該快活些,計較思慮那麽多,卻是不該!

至于林季陽麽,将自己的所見所聞都一筆筆地錄了下來,這些都是他仔細地看了當地的民生百态,官吏風評、習俗規矩,日後說不得那一日,就能派上用場了。

直到十月,這才抵達京師。

林太太一邊抱怨兒子不靠譜,小小年紀就曉得帶着妹妹胡鬧,這要是有個萬一,三長兩短的,他能擔待的起麽?一邊詳問了他考試的事兒。兒子小小年紀,就成了舉人,雖不是案首,可也值得驕傲了。尤其是在京中看多了那些纨绔子弟的做派,聽了各家夫人的抱怨後,她更是高興自家兒子的上進。

黛玉只笑眯眯地看着哥哥被責問,也不出口替他解釋一二,後來迫于他眼神的壓力,這才讓丫頭們捧出了她特地搜羅的各種禮物,成功地讓林張氏轉移了注意力。

林季陽在母親後面,遙遙地對着她行了一禮,算是謝過了相救之情,惹的黛玉“咯咯”笑。

等林季陽回到家後,就聽到了林太太說賈家東府的媳婦過世了,一個晚輩的葬禮如何如何的盛大,再因着各種亂糟糟的流言亂語林張氏也聽了不少,只是有些話不好當着晚輩的面兒說,只是如今想提醒兒子要遠離些賈家。

可是又看着一旁歪着的黛玉,林張氏又住了到嘴邊的話,此事還真是不好辦呢。

林季陽也是心中一驚,秦可卿死了,那麽離元春晉封可就不遠了。再後面的,賈家如何的炫炫赫赫地辦喪事之類的,他卻是聽不到了,只心中思慮,如何讓黛玉遠離賈家。

林張氏看着兒子有些心不在焉,只當他累了,便打發他去休息了。黛玉也趁着這個空子,一同告辭了。

兄妹二人一同出了林張氏的院子,黛玉問道,

“哥哥,我剛剛看你有些神色不屬,是不是外祖家此事有什麽不妥?”

“唉,這倒不是。只是當今一直力主儉省,賈家這樣鋪張,怕是會引起聖上不喜。”

“這該如何是好?” 黛玉也不是那種什麽都不懂的,自是曉得聖眷在身的好處。

“要麽,我最近去外祖家拜訪之時,稍微地提醒一聲兒外祖母?”

她歪着腦袋問道。

“暫時別,以聖上對賈家的優渥,暫時無礙,這樣的事兒你如何能說呢?別惹的人再笑話你。”

林季陽笑着打趣她。

“哥哥也會看不起女子麽?難得你也會笑話我麽?”黛玉笑着問道,只是手中的帕子倒攥的緊,顯見的是有幾分緊張在意。

“這倒不會,自古巾帼不讓須眉的多的是,只是如今的女子多局限在後宅,成日裏就曉得争風吃醋,雞毛蒜皮子的。哪裏有我妹妹這樣的優秀,哥哥驕傲還來不及呢,如何會笑話你?我的妹妹就合該是這樣的,再怎樣的,也還入不了我的眼呢。”

林季陽笑着道,他的這一番話倒是讓黛玉蹙着的眉頭松了開,她笑着道,

“哥哥,果然是大丈夫,別人也沒法子成為我的哥哥,我的哥哥,自然也要是你這樣的。”

“好了,玉兒。快回去歇着吧,累了這麽久,明日就不用早起了,後天哥哥再送你去榮國府,拜訪老太君去,可好?”

“這,也好。”

黛玉略一沉吟,便應了下來,帶着丫頭嬷嬷的轉身走了,林季陽目送她離開,才算是了了。

☆、草莽公子摔玉

黛玉拜訪榮國府,季陽拜會沈家人

第二日,黛玉也算是睡了個踏實覺兒,直到早飯時節了這才去了主院兒。

“玉兒,快些過來,今兒有鴨血粉絲湯,用的是你二人從南裏帶來的廚子做的,可別讓你哥哥吃光了。”

“我算是看明白了,在這個家裏,有了妹妹,就沒我的地位了。唉,”

林季陽裝模作樣、搖頭嘆息的樣兒逗的衆人笑了起來。

“今兒玉兒在家好好歇息一日,明日了再去國公府拜會,都是自家親戚,可別因着這些俗禮就累壞了身子。”

林如江本來在晚輩面前就時常地端着長輩的架子,輕易不發話兒的,看着黛玉的嬌樣兒,心中愛甚,忍不住地說了這樣一番話。

“是,多謝叔父教誨,玉兒記下了。”

“我昨兒也是這麽說的,今日我先去沈大哥那兒走一趟,他一直記挂着我這次南下考試的事兒,也是時候該去給沈家各位長輩們請安了。明日我再一大早地送玉兒去那邊兒府裏,讓她停了課,好好玩幾天,我聽人說,賈府那裏的小姐們起詩社、做什麽桃花詩還是海棠詩的,很是不錯。”

“嘴裏胡沁什麽?人家深閨女孩兒家家的詩社、海棠詩的,你如何曉得?”

林張氏聽了兒子這樣的瘋話,哪裏還忍的住,呵斥道。

“何曾是我胡說了,這都是那位賈府的小公子傳出來的,我在京裏的朋友寫信告訴我的,當時我不信還回信罵了他一頓。可誰承想,昨兒個我院子裏的小厮們竟然也曉得此事,而且還将那些詩詞抄錄了下來。”

“咦,竟是這樣麽?”

林張氏詫異道。

“人家小公子還小,何曾曉得那許多,你要是膽敢做出這樣不知禮的事體來,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林如江看着黛玉漲紅了的臉,假意呵斥道。

“這是自然,難不成兒子是這般不堪的麽?父親因着此事,竟是呵斥兒子兩回了。唉,果然呀!女兒家是寶,我是草。”

“就是這樣一說罷,你還學會頂嘴了!看你老子不捶你。”

林張氏對着兒子笑道,算是将氣氛又原宥了回來。

“媽,你不知道,還有比這更可笑的呢,那位賈家的小公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什麽心思,他竟然公然地在外面的酒席上,說是讀書人都是‘祿蠹’,也不知道他的原話是什麽,竟是如今這滿城的人都曉得他是極為厭惡功名利祿,不知道将來如何呢?”

“什麽?竟有這樣的事兒麽?”

這樣別說是林張氏了,就是林如江也是驚訝出聲。

“是呀,所以我才說可笑的,唉,也許是以訛傳訛。可寶玉日後,怕是不好入仕了。”

“二舅舅如今只這麽一個嫡子,便是二哥哥了,日後可如何是好呢?男兒家,還是該有些擔當才是,不讀書,也該找些養家糊口的營生,難不成一輩子就要靠着父母家人麽?”

黛玉蹙着眉尖兒,半天了,才說了這樣一番話出來。

聽了這話,一向曉得她清高不将這些放在眼裏的林季陽驚喜地看着她,黛玉這樣,真好,不是嗎?

“嗯,玉兒這話倒是有理,都像我玉兒這樣懂事知禮,那天下的父母都該如何放心啊!”

林張氏将黛玉摟在懷裏,贊許道。

“确實,玉兒這樣胸懷的,別說是女兒家,就是不少的須眉男兒,也是不及的。”

林如江摸摸下巴上的幾縷胡子,笑眯眯地道。

黛玉這下算是徹底地不好意思起來了,躲在林張氏懷裏,再不擡頭了。

林季陽看着她這樣,心下有些安慰,只要自己妹妹對于賈家沒有多少感情,那就好了,省的她日後傷心。

他算是徹底地放下了心,帶着小厮幺兒們的出了門,去了兩條街外的沈家。

昨日,沈言就曉得今日他必定上門的,是以專在家裏等着的,這不,他一上門,就被沈言帶着衆人弄到酒席上去了。

還是林季陽硬着頭皮去了內宅給沈夫人請了安,這才算是沒有失禮。沈言打着為林季陽的慶祝的名義,直接将他灌了個爛醉,要不是他本來就酒量頗佳外加上有些作弊的手段,怕是撐不下這酒席了。

沈言看着他這樣,才算是解恨了,誰讓他年紀輕輕的,就成了舉人,讓衆人在自己耳邊絮叨這許多,就算是為了自己耳朵受的這麽些子罪,林季陽也該喝這一場。

林季陽被長安長福兩個攙扶着上了馬車,立即清醒了起來,坐了起來,還哪裏有剛剛那樣爛醉如泥,人也不識的狼狽樣兒。只是臉還是紅紅的,實在是喝的太多了。這幫小子,一點兒節制都沒有!

林張氏和黛玉聽的了他喝多了,被人扶着回來的,便各自打發人來看了一回,又讓廚上熬了濃濃的解酒湯,吩咐人看着他喝了,這才放心了。

林季陽捏着鼻子灌下了兩碗愛心解酒湯茶,然後才在丫頭小厮的服侍下,洗漱幹淨了,到頭就睡,頭發也沒擦幹。

長安小心地将他一頭濕漉漉的頭發用幹頭巾包起來,省的他第二日早上起來再頭疼。

因着去年開始,大爺也不用院子裏的姐姐們伺候了,是以好多的事兒都要他和長福來做了。

第二天,林季陽摸摸有些發悶的頭,自己輕輕地敲敲眉間,喝酒真的是害死人。

今兒他還要送玉兒去賈府呢,也不知道今兒賈家又是什麽個狀況!

黛玉亦是有些忐忑,昨兒哥哥的話還歷歷在耳,如果真的如同哥哥說的那樣,她該是如何勸解一二呢還是任由那樣下去呢?

是以大半夜了她還輾轉反側,今早兒一早起來眼圈兒就有些青,衆人只以為她是念着外祖家,也沒多思多想。

只有林季陽看着她今日臉色有些白,多望了兩眼。

将兩車的禮當準備好,林氏兄妹二人這才辭別了家中長輩,向着榮寧街進發了。

“林表弟,我聽說你可是舉人老爺了?”

“托琏二哥哥的福,僥幸罷了。小小的舉人,值當什麽呢?”

“那也很了不起了,改日哥哥請你吃酒,算做慶祝了。”

“可別,二哥哥饒了我吧。最近我聽見喝酒二字就頭疼的緊。”

“嘿,你小子!我那裏可有蓮花白呢,你不來嘗兩盅?”

“哦?有這樣的好東西,可不能少了我,那等改日,再來叨擾哥哥了。”

兩人便相視而笑,一切自待日後了。

卻說黛玉卻是先一步地拜見了外祖母,邢王兩位舅母,李纨、王熙鳳兩位嫂子、衆位姐妹并着薛家母女。王熙鳳挺着大肚子,甚為艱難。黛玉急忙和平兒一起扶着她坐下了,這才算是松了一口氣兒。 随後就讓人奉上了她從南邊兒帶來的禮物。

賈母對着她的知禮懂事,也甚是高興,再者年底女婿就要卸職回京了。到時候她就能好好地商量一下兩個玉兒的事兒了。

“妹妹,你可也有玉沒有?”

寶玉看着衆人都圍着黛玉,而她卻也不理自己,當下便問道。

“想你那是個稀罕物兒,如何能誰都有呢?”

黛玉一怔,擡頭回道。

“什麽勞什子,我不稀罕。原是家裏的姐姐妹妹都沒有,獨我有,就覺得無趣。如今家裏來了個神仙似的妹妹,如何也沒有?”

說着這話,他就一把扯下胸前的寶玉,扔了出去。屋裏頓時亂成了一團,

“孽障!你要打人罵人的都容易,如何要摔那命根子?你這是要氣死我麽?”

“你這妹妹原是有的,只是因着你姑媽臨去之時,帶了去,也算是……”

“我妹妹自然沒有那些‘通靈’不‘通靈’的寶玉,老太君又何必将先人牽扯出來,讓她如何不得安生!”

黛玉正在無措之時,就聽得了這話,頓時如聞救星在丫鬟婆子們的護持下,向着門口奔去。

“哥哥……”

那連串的淚珠子就滴落了下來,看的林季陽越發氣了。

“好妹妹,讓婆子們将你的東西搬回馬車上去,我們家去。”

“林小子,你這是做甚麽,說好了玉兒要在這裏住幾天,陪我這孤老婆子的。”

“哦,我竟不知,老太太是這般疼愛我妹妹的,将逝去的大伯母牽扯出來,就為了安撫一個稚子小兒?”

賈家三姐妹這會子在李纨的帶領下,急忙地避進了內室。可是剛剛的那驚鴻一瞥,卻也曉得林家表哥是個極為标致的人物兒,果然和林姐姐是兄妹,都是這般出衆。只是他這話,卻未免太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竟頂撞起老太太來了。

賈母也是一陣子難堪,她年紀大了,又養尊處優了這些年,還沒人敢如此待她呢!林家小子,過分。

不過到底是有城府的人,不大一陣子,她就調試了過來。

“也只是這麽随口說說,寶玉就是個擰性子,哄哄他有什麽呢?”

“是嗎?呵呵……那麽我們兄妹就告辭了。”

說完便帶着林家的衆位以及掩面而泣的黛玉走了出去,竟是沒将賈家的一幹人等放在眼裏。

黛玉看着哥哥為自己出頭,心中更不好受,再看着白發蒼蒼的外祖母,她也不知道該如何了,只得随着哥哥的腳步往外走……

“林表弟,暫且留步,何至于此,你也知道,寶玉的性子,如何不能擔待一二呢。”

賈琏收到了老太太的目光,立即上前勸阻道。

“琏二哥,我曾經說過,我姓林的如何我不計較那許多,可是我妹妹卻不能受丁點兒的委屈。我們林家人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姑娘,如何能被人如此作踐?”

說着這話時,他的聲音提高了些,賈母院子裏外都聽的清清楚楚,衆人都覺得林家小子太不知好歹,竟然連老祖宗都敢頂撞!

賈母在裏面氣的直發抖,不過鳳姐兒如今大着肚子,她也不想去奉承,氣氛只好僵硬了。

“老太太何必與那些毛頭小子生氣計較呢,多不值當!”

薛姨媽只好站出來打圓場,實在是沒想到事兒會這樣,她現在慶幸的是寶釵沒有遇上這樣的事兒,要不然可得多尴尬啊!

☆、黛玉傷心留賈府

可是對她的話,賈母也只是淡淡點頭,并不接話,這讓薛姨媽尴尬起來了,王夫人在底下裝啞巴,根本就不管賈母是不是在生氣,對她來說,和林家鬧翻了更好,省的要賴着她的寶玉。

再者,林家的小子并不是什麽尊貴人兒,只不過是個會死讀書,耍嘴皮子的書呆子罷了,竟然還敢嫌棄她的寶玉,真是不知好歹!

一時間氣氛極為僵硬,寶玉也被這樣肅穆的樣子給吓住了,停下了鬧騰,可是看着林妹妹果然要走,他又有些着急不依了,忙跑出來,看着門口的林氏兄妹,道。

“妹妹,可別惱我。我不是,不是……”

他也沒法子說出自己的那些小心思,只一個勁兒地轉圈兒了,實在是旁邊林季陽的眼光太利,讓他不敢多放肆,否則怕早就上去拉拉扯扯了吧。此時,賈太君也在丫鬟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走了出來,就怕林家小子一個不小心,傷了自己的寶貝玉兒,那就糟糕了。

黛玉也實在是兩難極了,如今再看着滿頭銀絲的外祖母,便用乞求的目光看着哥哥,林季陽心中一嘆,還能如何呢?

當下也只能輕輕地點點頭,以示自己不多計較了。

“玉兒,過來。外祖母給你賠不是。我可憐的敏兒,母親對不住你!”

說着便是老淚縱橫,黛玉自是想到了往日裏母親的慈愛,淚意漣漣,至于其他人,就算沒眼淚兒,那也要拿着帕子捂着臉應各景兒的,不是嗎?

好半晌的,衆人這才勸慰好了這一老一小,林季陽曉得黛玉重情,也不強求,只希望經此一事,她能對賈家冷淡些,日後別再傷心了就是。

賈琏甚是尴尬地對着林季陽又是鞠躬又是致歉的,希望他別介意了,實在是丢臉至極。

林季陽淡淡地點點頭,并沒有說話,什麽原諒不原諒的,放在心上就好了,他又不是聖人!

對着黛玉又說了幾句,林季陽便在賈琏的陪同下,離開了賈府,至于黛玉們,自然是留下了,這是一早就商定好了的事兒。

黛玉雖然留在了賈府,可心中到底有個疙瘩,是以她便推辭了外祖母給自己伺候丫鬟的事兒,惹的賈母老大不高興。

可是看着與女兒面容相似的小丫頭,她也有幾分傷感,要不是為了賈家,為了自己的寶玉,這樣乖巧,又是女兒留下的唯一的骨血,她如何能不疼呢?

可是,再如何,她也不能斷了和林家的聯系,想到年前林家那減薄的年禮,簡直就是人走茶涼之意,女兒才走,林家的年禮就這樣,算什麽呢?

其實依着林如海的性子,那樣減薄的年禮他都不想送,任是誰知道自己的妻子死在娘家人手上,也要憎恨一番的吧,可在管家的勸解下,他才讓人送了。他哪裏曉得,賈家會稀罕自己的東西呢。

黛玉辭了外祖母給的丫頭,因為她帶的丫頭嬷嬷實在是過多,也住不了碧紗櫥。是以,賈母無奈之下,只好讓她住了府裏東北角的一處跨院兒,這裏寬敞,又有小廚房,自己的玉兒暫住實在是太好了。

當下便吩咐人告訴王夫人一聲兒,讓人将院子收拾出來,讓黛玉搬進去。可是這樣天寒地凍的日子,哪裏能那麽快呢?

一直拖到了傍晚,王夫人這才派人來說,院子收拾好了,只是有些趕時間,不周到之處往林姑娘見諒。

黛玉謝過了舅母的好意,然後打發雪雁,雪蓮幾個随着王、林兩位嬷嬷帶着行李去收拾住處,她只帶着一個雪梨去了鳳姐姐的院子。

王、林兩位嬷嬷以及衆丫頭、促使婆子們面面相觑地看着賈府二太太口中收拾好的房子,都覺得氣憤難耐,有幾個爆碳脾氣的小丫頭就有些忍不住,道,

“這賈家也欺人太甚了,還是禀報姑娘一聲兒,我們回去吧,何必受這樣的磋磨呢。我們是來做客的,又不是打秋風的窮親戚。”

“住嘴,混說什麽呢。都趕緊動手,收拾收拾,要是姑娘不能住,小心你們的皮子。”

林嬷嬷因着是林張氏身邊兒使過的老嬷嬷了,是以在衆人面前的威望也高。當下,便喝退了那些義憤填膺的衆人,拿着帕子開始擦拭起了還有一層浮塵的桌子。片刻,便又吩咐道,

“雪蓮,你去找大爺的小厮長安,讓他帶着人去買些日常要用的東西,要是沒地方買的,就趕緊地回家拿去,省的姑娘用不慣,尤其是姑娘用的碳,要多備些。”

“哎,我這就去,嬷嬷還有什麽囑托的麽?”

“讓長安去內院找太太,将今兒這事兒告訴太太一聲兒,暫時先別告訴大爺,省的大爺聽的姑娘被欺負了,又沉不住氣。聽聽太太有什麽指示再說。”

“好,就要告訴太太,為咱們姑娘出一口氣,省的她們覺得我們姑娘勢單力薄,任由人欺負。”

王熙鳳回到院子後,就讓平兒帶着人去東跨院兒去看看二太太給收拾的屋子,她是曉得這其中的貓膩,受了黛玉的好處,自然要回報一二了,平兒帶着小丫頭往外走,正好遇到了來做客的黛玉。

“好姑娘,竟是第一個來看我們奶奶麽?”

“才不是,我剛剛從大嫂子那兒過來,她帶着蘭哥兒念書呢,我不好打擾,便來你主子這兒,看看她。”

看着她步履匆匆,頓了頓,又道,

“你自去忙你的,我自己進去就行了。放心,不會吃了你主子的。”

“林姑娘說笑了。”

平兒心下到也佩服,剛剛那樣大的風波,林姑娘這會子竟然有心情說笑,果然好涵養,都說那位寶姑娘大度能容,依她看,最厲害的還是這位林姑娘。

平兒目送這黛玉帶着丫頭子進了鳳姐兒的房間,這才離開。

“鳳姐姐,快坐着,你如今這樣大的肚子了,誰還敢讓你起來不成,是不是就要生了?”

“可不就是這幾日了,這孩子調皮,竟是不出來。不過太醫嬷嬷們都說,孩子健康,等待着瓜熟蒂落便是了。”

“嗯,我曾聽嬸娘說過,孩子在母親肚子裏待的久,聰明的緊呢。我哥哥便是在嬸娘肚子裏多待了半個月呢。”

“好厚臉皮的丫頭,這是變相地誇贊你們家的人聰明呢,是不是?”

雖然心焦,可王熙鳳的嘴皮子還是利落不饒人的,當下便打趣道。

“哼,人家好心安慰你,誰知道你是這樣的人,早知道我就不來看你了,等我小侄兒生下來,看他就好。”

“哎喲喲,我的好姑娘,多謝你記挂着他,如今我什麽都不求,只承望他能平平安安地生下來便好。”

“自然是平平安安的,日後考上了狀元,那鳳姐姐你就是狀元娘了。到時候我們可要讨一杯老封君的茶吃吃才好呢。”

說話兒間,就看着小紅端着茶果點心地進來了。

“好姑娘,快嘗嘗我們奶奶的私藏,這是六安瓜片,我也不大會吃茶,只聽人說,味兒是極好的。”

說着就将茶遞到了黛玉的面前。黛玉微微點頭,算是謝過了她。

“嘿,你這吃裏扒外的丫頭,敢偷我的私藏,看我不揭了你的皮。”

“我這是謝謝姑娘對我們奶奶的好兒,借着這茶給姑娘道謝,小紅再給林姑娘磕頭了。”

說着就“撲通”一聲跪下,就在黛玉的詫異間,這爽利丫頭幾個頭已經磕好了。

雪梨急忙地拉起了她,鳳姐兒看着她微紅的額頭,眼眶兒有些發紅,就算日子再艱難,有這樣忠心耿耿的下人,有暖心的丈夫,那也夠了。

黛玉看着她的樣子,笑道,

“鳳姐姐好福氣,這樣好的丫頭也能被你得了,真是便宜你了!”

“嗨,這丫頭和平兒一樣,都是死心眼兒,也只好我收着了。”

她趁着衆人不注意,用帕子擦擦眼眶兒,笑道。

“嗯,曉得你有好丫頭,再別炫耀了,我這次來,已經偏了你的好茶了,再不能勞煩你了。好好地歇着吧,我回去了。”

看出了鳳姐兒有些累了,便帶着雪梨又走了。王熙鳳忙命小紅将主仆二人送了出去。

黛玉離了鳳姐兒這裏,一時間又不知道該往何處去,便細細地打量着這府裏的精致,就算是這冷月天,樹枝都光禿禿的,可配着奇石假山的,倒也不算難看。

雪梨只覺得身上冷的緊,姑娘身子一向弱些,便勸道,

“好姑娘,我們回去吧,這樣冷的天兒,要是着涼了,可就不好了。嬷嬷能揭了我的皮。”

“行,這就回去。”

黛玉也覺得無趣,便轉身走了。到了她如今住的跨院兒,讓雪梨打賞了那些引路照顧的婆子們,然後主仆兩個便進了院子。

院子裏卻是極為熱鬧的,小丫頭子叽叽喳喳的說笑聲,黛玉有些好奇,這樣冷的天兒,不在屋子裏,這樣鬧騰什麽呢?

“姑娘回來了,先去裏屋坐吧,我們已經将裏屋收拾出來了,這會子屋子也暖和起來了。”

立時就要極有眼色的上來賣好來了,卻聽得黛玉一頭霧水。她奇道,

“這,難道賈家的人沒有收拾好麽?還要你們收拾?”

那小丫頭本待還再說些什麽驚人之語,卻被黛玉身後的雪梨狠命兒瞪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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