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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明止取出公司公章,蓋在厚重如同一本辭海的合同上,用鋼筆在末尾簽下自己的名字。
“早就聽說岑助理在言氏位同副董,合同裏十有八九簽得都是岑助理的名字,原來是真的。”
“……”
岑明止收尾筆畫,擡頭看了對面的人一眼。
那人一身高定西裝,翹着一條長腿,頭發全部梳起,五官挺立英俊,眉眼中含着點打趣的笑意。
岑明止坐直身體:“易董哪裏聽來的?謠言而已。”
易晟曬曬一笑:“真是謠言?這麽大的合同都讓岑助理來簽,其他小合同更不用說了。言喻這個總經理倒是過得清閑,真讓我羨慕。”
岑明止把鋼筆筆蓋套上,放進胸前的口袋裏,面不改色道:“合同上的款目董事長和總經理都已經過目,我不過代寫一個名字,誰來寫都是一樣的。”
明顯的避重就輕。
易晟笑道:“那也是岑助理讓人放心。像我,身邊就沒有岑助理一樣能幹的人,簽個合同還得自己跑這一趟。”
岑明止也笑了笑,扣上西裝前扣起身送客:“天色不早,我送易董去停車場。”
“只送到停車場?”易晟說:“我訂了位置,本來想請言喻吃頓晚飯,可惜貴人事忙,不如岑助理和我去吧?”
岑明止不動聲色地看了旁邊姓陳的秘書一眼,女秘書心領神會:“岑助理,剛才董事長來電話交代,讓您簽完合同立刻送到老宅去。”
聲音不輕不重,恰好能叫易晟聽清,岑明止點頭,同易晟道歉:“只能辜負易董美意了。”
“你們董事長未免太壓榨員工。”易晟說:“這都六點半了,吃飯時間也不給?”
誰家公司不壓榨員工呢?岑明止未接話,易晟跟随他出門,往電梯走的路上又問:“岑助理這樣的工作量,年薪應當過百萬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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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底獎金要看效益,倒是沒有算過具體多少。”岑明止按下電梯下行鍵,聲音平平靜靜。
每家公司的工資都是秘密,本也不是随口可以提的事情,易晟笑笑,像是随口一說:“如今經濟不景氣,公司賺得少了,員工跟着受累。”
正好電梯來了,岑明止按住下行按鈕,讓其他人先進去,自己走在最後。
易晟從背後看着他素黑的發梢,接着道:“不過言氏有岑助理在,想來情況總還是不錯的。聽說言喻上周買了王家剛開盤那套小區的頂層,好像是送給一位姓蘇的小明星,三百平大套房,四千多萬,岑助理如果一年一百萬,也得工作四十年。”
“……”岑明止有一瞬間的恍惚,電梯擦得發亮的門上倒映出易晟略顯同情,又帶着試探的眼神。
岑明止不喜歡這種眼神,但總是有很多人都這樣看他。
話題的走向有些危險了,陳秘書下意識摸了一下套裙口袋裏的手機,小心地瞥向岑明止鏡片後垂下的眼尾:“岑助理……”
這時電梯抵達一樓,叮得一聲,打斷了她輕聲的提示。
岑明止像是回過神來,伸手按住打開的電梯門,朝易晟客套道:“總經理向來大方,合同上三個點的讓利就是言總要求加上的,第一次同易董合作,希望以後能常來常往。”
油鹽不進,刀槍不入,說的就是岑明止。
圈子裏要說助理,任誰提起來都要誇他一句,談判時雷厲風行,說話時滴水不漏,瑣事上井井有條。
這幾年多少公司明裏暗裏想要挖他,他卻紮了根一樣,偏守着言氏不肯動彈。
到公司門口,岑明止替易晟打開車門,易晟大約是覺得惋惜,上車前又深深看了他一眼:“何必呢?有利說利,我也聽說過你以前的事,這麽點恩情,還了七年還不夠?”
這會兒的惋惜倒是有了幾分真誠,岑明止笑笑不語,同他告別。
一翻折騰,把人送走已近七點,明天有公司例會,要彙報這個項目的事情,統籌還沒完成,一整個組的人都要留下來加班。上電梯時岑明止囑咐陳秘書定送餐,想到前幾天在茶水房聽到小姑娘們的談話,道:“訂新開的那家吧。”
陳秘書驚訝:“那家人均要兩百多啊。”
“沒關系。”岑明止拿出手機,給她劃了五千:“我請大家。”
陳秘書有些不安地收了款,看岑明止的臉色,一時心裏也不太是滋味,小聲問:“您是不是心情不好?”
岑明止隔着鏡片看她一眼:“為什麽心情不好?這個合同順利的話公司能進賬六千萬,年底獎金也有我一份,是好事。”
陳秘書猶豫:“那也不用這麽大方啊,我們吃盒飯就行了,您這麽辛苦……”
話沒說完,岑明止的手機震了起來。
岑助理有兩部手機,一部對公對私,公司裏外的人找他都是這一部,會議開始前都會靜音。
還有一部,二十四小時處于開通狀态,無論是睡覺還是開會,暢通無阻,只對一個人。
陳秘書話音一頓,悄悄看了一眼套裙口袋裏的手機,果然發現長達五個小時的語音聊天已經挂了。
岑明止沒有發現她的小動作,側過身接了電話。
“合同簽完了?”對面的人問,聲音有些低,話也問得慢,大概是在抽煙。
“簽完了。”岑明止關上辦公室的門,走到沙發旁坐下:“需要給你送……”
“言喻!有我能穿的衣服嗎?都被你扯壞啦!”
過去嗎……
“沒有,等會。”言喻的聲音離電話遠了一點,随後又貼回來:“送過來吧,順便拿一套衣服來。”
岑明止摘下眼鏡放在桌上:“好的,是蘇先生嗎?”
言喻嗤笑一聲:“比你小了快十歲,還叫先生,慣得他。”
“……”岑明止平靜道:“我現在過來。”
電話挂了。
岑明止又坐了一分鐘,也沒做什麽,只是在想接下來該做哪些事,順便擦了有些泛霧的鏡片。
而後他起身,穿上外套,順路去秘書室再次囑咐了一次訂餐,順手又轉了三千,示意陳秘書不要客氣,多點幾個菜,加上咖啡,他晚點會再回來。
言喻的公寓離公司不遠,在市中心裏,旁邊就有商場。
岑明止的臉已經在幾個櫃臺刷熟,剛進門導購小姐就迎上來,岑明止很快挑了一套衣服,刷言喻的卡,順便在商城門口的滿記打包了兩份甜品。
路上稍微有點堵,紅燈時岑明止看了一眼手機。
員工們知道他請客,群裏已經炸開,感激的話刷屏,紛紛表示願意再為岑助理加班一百年。
是這種感覺嗎?
岑明止自嘲笑笑,放下手機。
他只花了幾千塊,就獲得了十幾個人自願的披星戴月。
那麽言喻花那麽多人披星戴月半年趕出來的幾千萬去買床伴一笑,感覺應該更好吧?
等他到公寓已經過了半個多小時,他有指紋鎖的密碼,卻沒有直接開,按了門鈴。
開門的是蘇岚,穿着一身寬大的襯衫,領口松松垮垮,底下光着兩條腿,應該是剛洗完澡。
“終于來啦!”蘇岚松了口氣:“我八點半還有個通告呢,快點快點,衣服呢?”
岑明止把紙袋遞過去,他蹦蹦跳跳地去更衣室換,腿後還有一點痕跡,一看就知道是怎麽回事。
“怎麽這麽慢?”
岑明止在玄關換拖鞋,言喻叼着根煙從卧室出來,上衣沒穿,剛洗過澡,只裹着條浴巾,水珠挂在身上,順着腰線往下滴,英俊臉上寫滿情事後的慵懶。
“抱歉。”岑明止把甜點放在桌上:“吃過飯了嗎?”
“吃什麽?”言喻拉開椅子坐下:“一覺睡醒都天黑了,就等你呢。”
岑明止點頭:“我現在去做,先吃這個墊一墊。”
是言喻喜歡的榴蓮班戟,一共四個。
“買這麽多?”言喻拿出一個,咬了一口:“等會吃不下飯了。”
“給蘇先生也買了一份。”岑明止說。
“說了別這麽叫。”言喻不耐煩道:“給他買幹什麽?他助理不會給他準備?”
岑明止笑了笑,不再說話,轉身進了廚房。
“哇!”蘇岚晚了一步出來,正好看到言喻把最後一個班戟也塞進嘴裏,沖上來錘他:“你怎麽這樣!還我的班戟!”
他已經換上了岑明止帶來的衣服,小衛衣配破洞牛仔褲,潮得閃閃發光,言喻看他一眼,說:“衣服不錯。”
蘇岚眨眼忘了奪食之仇,原地轉了個圈:“是呀!岑助理每次帶來的衣服都好好看,上次那套去走了次機場,粉絲都誇适合我呢。”
言喻再次嗤笑,岑明止的眼光一向是好的,最難得的是看人下菜,什麽樣的人他就能挑什麽樣的衣服,穿上總是合适,哪怕他自己日日西裝革履,萬年不變。
蘇岚轉夠了圈停下來:“岑助理眼光太好啦。以後你不要他了就把他給我做造型師吧,我保證把他供起來。”
言喻不悅道:“瞎說什麽?誰不要他了?”
蘇岚彎腰抱住他的脖子:“就你這樣壓榨他,人早晚要辭職啊。下午那電話我可聽到了,那個什麽易董是不是想挖他啊?”
言喻冷笑:“就他還想跟我搶人?滾。”
“是是是,我們喻喻的人誰也搶不走。那我先走啦,助理在樓下等了,記得給我打電話。”蘇岚笑嘻嘻地在他臉上親了一下,起身往門口走。
言喻沒理他,等客廳大門開了又關上,才滅了煙去廚房,岑明止在裏面切菜。
言喻吃飯挑剔,外賣吃不慣,飯店吃不慣,岑明止做的菜倒是很合他胃口,這間公寓的廚房基本上都是岑明止在用。
其實岑明止也忙,不大有時間天天照顧他的飲食起居。
公司的事已經占用了他大部分時間,言喻是知道的,岑明止每天只睡六個小時。
最近被易晟那合同磨估計更沒得休息,圍裙勒出的腰似乎比以前又細了一點。
言喻有點心癢,上前撐在水池旁,将他鎖在身前,低頭在他襯衫領旁的發尾上親了親:“怎麽又瘦了?不是叫你好好吃飯?”
“……”岑明止切菜的手一頓。
“晚上住這裏?”言喻說:“你家太遠了。”
“要回公司。”岑明止說:“明天還有例會。”
“讓他們做就是了。”
言喻掰過他的頭想吻他,岑明止躲了一下,言喻舔了舔牙根:“躲什麽?”
最後還是親上了,岑明止從來躲不開他,言喻撬開他的唇,舌尖滑進來,在他牙齒上舔,越吻越深。岑明止推他,反而被他攔腰抱起,擱在洗碗池邊緣。
“合同簽完了?”言喻咬他耳垂,聞他發間洗發水的清淡味道。
“嗯,在客廳,要看嗎?”岑明止後仰,腰抵在冰冷的水籠頭上,硌得發疼。
“不看。”言喻的吻漸漸向下,隔着單薄的襯衫舔他胸前的位置,直到岑明止的乳頭硬起,頂起濡濕後半透明的襯衫。
“給你加工資吧。”言喻突然來了這麽一句。
“……”岑明止眼神瞬間清醒回來,皺眉道:“你聽到了?”
言喻嗤笑了一聲,咬他的喉結:“不聽還不知道他想挖你,你們是第一次見面吧。”
“……是第一次見。”岑明止低頭望着他頭頂的發旋,有一點出神。
“他想得倒是美。”言喻用了點力:“這個合同賺的錢,給你買別墅好不好?想要哪個地段?”
“……不用。”岑明止無聲嘆了一口氣:“你不餓了嗎?”
他會拒絕在意料之中,這幾年言喻沒少想給他送房送車,無一不被拒絕。
言喻也不會堅持,到底岑明止跟那些人是不一樣的。
他直起身來,掰着岑明止的腿用胯示意性地一頂,舔唇道:“餓了,所以先吃你。”
岑明止該感謝言喻沒帶他去卧室。
他很難喜歡這套公寓主卧裏的那張床,因他很難不去想,有多少人曾經在那上面同言喻親吻做愛。
幾乎沒有潤滑,但他習慣了直接的性愛,身體很快自我适應。他被按在廚房的臺面上,背對言喻,小腹被冰冷的大理石臺面頂着,胃開始隐隐作痛。
沒有戴套,衣服也沒有脫完。他不知道其他人怎麽樣,但他和言喻的性愛,大多數時候都沒有快感可言。言喻像一只野獸,在他身上發洩欲望,卻并不體貼。
——不,快感或許也是有的。
只是心理上的痛苦難以承擔,以至于生理上的愉悅顯得那麽微不足道。
言喻察覺到他的心不在焉,龜頭突然猛烈一撞,他猝不及防,牙關松開,發出聲音。
言喻對這聲音很滿意,放緩了速度,抵着那裏反複摩擦,溫熱的掌心從他的小腹摸到乳頭,揉捏後又向上,卡在他的喉嚨上,迫使他轉過去同他接吻。
“岑明止。”言喻叫他,摘掉他的眼鏡,撫摸他的眼尾,擦去上面的水汽:“看我。”
岑明止知道他想要什麽,順從地睜開了眼睛。
言喻炙熱的唇落在他眉骨,又吻過眼睑,輕觸睫毛,停在眼尾,那麽溫柔。
岑明止看着他,在朦胧模糊的夜裏看到了一點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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