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最後三個月

·血痕·

啓程上路的時候，最終是三人各開了一輛車——花花開的是劉一澤的卡宴，因為裏面有兩箱陸昊天的車裏塞不下的毛絨挂墜，而劉一澤拒絕往自己的房車裏塞無用的累贅。

他們的目的地是三環外的一處小鎮。那裏正處于開發地帶，不過由于撥款不夠，開發了很多年也沒發展起來，因此廢棄的廠房很多。其中有一處是劉一澤在三個月前就相中的，也做了一些處理。

抵達廢棄工廠的時候，剛好中午的時間。

工廠當初的綠化很不錯，但是由于疏于打理，這裏已經成了一片荒原。加上殘垣斷壁、鏽跡斑斑的廠房，簡直一個完美的鬼故事誕生地。普通人別說進去玩，就是看着也會繞開。

劉一澤下車，伸手拽着爬滿綠藤的大門，随手就扯開到了一邊，然後三輛車才開了進去。

工廠的廠房是很老舊的水泥房，裏面被粗略處理過，大型的廢棄垃圾都已經清理到了兩邊。三輛車排進去，空間還綽綽有餘。

劉一澤從卡車上下來，白毛團子就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腳邊。

劉一澤：“到安全巢打開之前，我們都待在這裏。趁有時間，我去附近的市場買夠這幾天用的東西。老陸你跟阿白留這守車。”

“嗷嗚！”白毛團子立馬不幹了，扒着劉一澤的褲腿搖尾巴。

劉一澤皺眉：“懶得抱你。”

“我自己可以走的。”白成皓急得用上了童音。

劉一澤嫌棄道：“腿太短，速度太慢。”

白成皓：qaq

陸昊天看完了樂子，卻也有些詫異：“難得，我以為你會自己留守呢。”

畢竟，劉一澤是那種能躺着絕不坐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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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一澤顯然也是不太情願，昨天他耗費了太多的精力，即使睡了那麽久，現在依然沒恢複過來，估計接下來幾天都不能使用自己的力量。但是這次也只能他自己去。

劉一澤并沒有回答陸昊天原因，附贈一個白眼後，帶着花花就出去了。

離開工廠的時候，劉一澤把那扇爬滿綠藤的大門拖過來擋住入口，從外面看上去，這裏就根本看不出有人進出的痕跡了。

白毛團子在大門另一邊眼巴巴地目送劉一澤的身影消失，才沮喪地蹲坐下來，擡起一只前爪看了看，目測了下長度，然後更加沮喪了。

“行啦，與其喪氣，不如咱們來做點兒好玩的事吧。”陸昊天蹲在白毛團子的邊上，戳了戳毛團子的身體，壞笑道。

白毛團子回過頭，一雙漂亮的藍眼睛狐疑地看着陸昊天。

陸昊天咧嘴，露出一口白牙。

……

這個鎮子雖然不大，但是曾經也繁榮過，除了市集，還保留着一個種苗市場，是原先幾個種業公司聯合一個鮮花公司搞起來的。當然，現在也已經沒了主人，只是一個市場而已。

種苗市場相當冷清，當然到了飯點也是個原因，十有八-九的小店裏，都有老板端着飯碗，還有些幾家店老板湊在一起打牌的。

劉一澤從第一家有賣菜種的小店開始，挨家挨家地選過去，選到最後，花花手裏的兩條袋子都裝滿了。

花花看了一路，最終沒忍住，問道：“劉哥，你還會挑種子啊？”

這些種子都是用一種硬塑料袋密封裝着的，搖着能聽見響而已，怎麽挑？

劉一澤勾了下嘴角：“重量和聲音不同。”

花花：不明覺厲。

花花好奇心發作，問道：“聲音有什麽不同？”

至于重量，花花有自知之明，那麽幾顆、幾十顆種子的重量，他絕對分不出輕重。

劉一澤沉吟片刻：“很難解釋。”

花花：“……好吧。反正買到好種子就行。”

劉一澤看着花花：“誰告訴你我買的是好種子？”

花花：“啊？那，這些是壞的？”

劉一澤：“嗯，能有一半發出芽就算幸運了。”

花花：“……”

what

劉一澤似乎欣賞夠了花花的呆萌（傻）樣，這才慢悠悠解釋道：“我說過，現在是未來。末世後，變異的可不止動物，植物、氣候，全部都不同了。

安全巢裏，其他的物資幾乎都是仿造的，加上記憶催眠，實際并沒用到多少東西，不過種子卻有不少真的原裝貨——你應該知道的，安全巢裏這個時代除了儲存人類基因，還有機構在專門搜集、儲存物種的。”

花花點頭：“聽說過。”

劉一澤：“這裏很多種子都是那裏面來的。雖然都是好種，但并不适合外面的環境。別說長成，就是發芽都不可能。而在外面，要搞到好種也不容易——獸人部落都是肉食為主，蔬果倒是有種，但是大多都是移植來的。蟲族用這個安全巢本來只是為了數據和基因，當然也不可能為裏面提供太好的東西。

所以我挑的這些種子，雖然都是适合外面環境的，但并沒有多少良種。”

花花一臉醍醐灌頂的表情，但随即又不解道：“我覺得這裏還是有很多好東西的啊。”

“你認為的好東西，顯然不是蟲族的好東西。”

花花點頭，表示劉哥說的對：“劉哥，咱們還要買什麽？”

“肥料。”劉一澤說道。

“哦哦。”

兩人又往市場裏面走去，拐過一條夾巷，臨近出口的時候，劉一澤突然停住了腳步。

花花已經走出了巷口，回頭奇怪地看着劉一澤：“劉哥？”

劉一澤眉頭猛地皺緊，對着花花說道：“退後。”

花花一愣，但身體還沒反應過來，就見一抹紅色幾乎是貼着他的鼻尖落下，一張人臉一晃而過。

“砰！”

有什麽砸落，悶聲鈍響，血色四濺。

花花瞪大了眼睛，呼吸都收住了，他死死盯着眼前地面上剛才落下的東西，臉上的血色快速褪下了。

在花花的跟前，躺着半個人。因為墜落的沖擊，腦袋已經裂開，紅白的腦漿從後腦砸出，一張人面仰面朝天。

那是個女人，有着一頭黝黑的長發，穿着一件漂亮的紅裙。從她的右邊肩膀到左邊大腿的位置，像是被不太鋒利的刀刃砍斷，餘下的部分不知道去了哪裏。她殘缺的身體竟然還在抽搐，血液和內髒流了一地，在地上漫開了一個抹不去的血痕烙印。

“啊——”

巷口對着的店家聽着聲音出來，一眼就看到地上的血和人，頓時尖叫起來。

尖叫聲引來了更多的人，他們多是沒見過如此慘死的人，大部分都驚慌無措，卻也有不怕的，還拿着手機不停拍照錄像。

“是小姚啊。”有人認出了女人，大聲說道：“這是哪個殺千刀的啊！報警，快報警！”

“沒錯，都別走，沒準兇手就在附近！”又有人大叫起來。這個市場裏的人都是吃住在這裏的，樓下開店，樓上住人。因此彼此都很熟悉，這一聲吼，當真人群就團結起來，就算吃不消這畫面離開的人，也沒走太遠。

劉一澤走到花花身邊，拉着花花退開了些，但目前這個情況，卻是不好走人了。不過好在也等不了多久。

“她老公今天也在家吧，人呢，不會也……”有人突然說道。然後所有人都擡頭看去。

這一看不打緊，原本安定下來的人心，忽然之間又炸了鍋。

“啊！蛇、蟒蛇！”有人撕心裂肺地尖叫起來。

這片都是老樓，二樓窗戶外還有寬寬的雨檐。此時，就見那雨檐上，橫呈着一條粗大的蟒蛇。那蟒蛇的尾巴還在屋裏，身體搭在雨檐上，像是一個巨大的黑色彎管。它的腦袋一截弓起，在那個人尖叫的同時，弓起的身體如箭射出，血盆大口如罩兜下，直接将一個人從頭到腳全部吞下了。

“啊——”

人群頓時抱頭奔命，連滾帶爬的很快就沒了人影。

花花也吓傻了。他還沒從那個在他眼前砸落的女人的沖擊中回過神，就看到一條蟒蛇吃人的畫面，此時完全都成木頭人，完全被劉一澤拉着在走。

等花花回過神，他們已經在一家賣衣服的店裏，劉一澤随手拿了一套籃球服丢在了花花身上。

“換上，我們該走了。”劉一澤說道。

花花接住衣裳回神，才發現自己的手都在抖。但他還是盡量鎮定了下來，脫下了帶血的衣裳。

劉一澤對花花的表現還算滿意，輕聲說道：“剛才那個，是獸人。”

花花的動作頓了一下，張嘴了幾次，才說道：“它……他是那個女人的老公嗎？”

“應該是。”劉一澤點頭，“那個女人也是異變了的，不過沒來得及。”

花花沉默了，直到他換好了衣裳，才又說道：“獸人第一次變身，都是這樣嗎？就算身邊是自己的妻子，也會毫不猶豫地吃掉？”

劉一澤看着花花茫然的臉，說道：“安全巢裏的獸人，都是跳過了異能者的基因進化的。這種跳級的行為，帶來穩定、強大的力量的同時，也帶了很大的副作用——饑餓。

實際上，他們補充的不是食物，是能量。而人類對他們來說，就像是濃縮了的能量液，其他的東西都沒有人類來得‘美味’。而如果不想吃人，那就只能吃其他的東西來代替，大量的其他的東西。

不過，獸人初次獸化的時候，饑餓就伴随而來，除非親身經歷過，否則你不會知道饑餓是多麽可怕的東西。別說是妻子，他們甚至會吃了自己。”

花花一驚，問道：“吃了自己？”

劉一澤輕笑了兩聲，說道：“獸人初次獸化的時候，幾乎都會行動不便。你想，從兩條腿走路變成爬、飛、四條腿、八條腿……這種形态，學習需要一定時間，而行動起來捕獵就更是另一回事了。

有的獸人錯過了第一時間捕捉身邊的獵物的機會，理智就會逐漸被饑餓吞噬，他們會忘記學習怎麽行動，忘記怎麽去解決辦法，只會記得饑餓。

當饑餓感無法得到滿足，他們就會吃了自己。”

花花總算被轉移了注意力，讷讷道：“可我看陸哥當初追我的時候，倒是挺靈活的。”

劉一澤翻了個白眼道：“他是退伍特種兵，反應和适應力是普通人能比的嗎？”

花花點頭：“……也是。”

“行了。”劉一澤伸手在花花的額頭輕輕彈了一下，說道，“外面的世界非常殘酷，你有這份善良是好事，但是千萬不要被人利用了你的這份善良。”

花花愣住，不知該說什麽好。但是很快，劉一澤又換了個話題，說道：“去買些吃的就趕快回去吧。安全巢裏，已經開始亂了。”

又用了一個小時，劉一澤帶着花花滿載而歸。因為車上帶的物資已經足夠了，所以買的都是這幾天吃的熟食而已。

回到廠房，劉一澤立刻就發現，他們車子停放位置改變了——車都被靠邊停放，中間空出了一大片的空地，一人一“貓”正躺在那裏喘着氣。

白成皓潔白的皮毛變成了灰黑色，陸昊天打着赤膊，皮膚上堆着厚厚的一層泥灰，跟汗水混合，十分“壯觀”。而相反的，原本滿是灰塵的水泥地面，此時有一大片幹淨地像被擦過一樣。

劉一澤＆花花：“……”

“你們這是幹嘛了？”劉一澤把手裏的口袋放在一邊，十分嫌棄地看着地上的兩只。

白成皓一聽到劉一澤的聲音，立刻“嗷嗚”一聲翻坐起來，朝着劉一澤跑了過來。

劉一澤擡腳，準确地用鞋底擋住了沖過來的白成皓：“你敢這個樣子撲到我身上試試。”

白成皓在劉一澤的鞋底跟前堪堪停住，一點沒委屈，反而鼻子聳了聳，然後突然橫跳出來，仰頭看着劉一澤，擔心地問道：“老師，出什麽事了？鞋底好大的血腥味！”

“哦，在市場碰見殺豬的了。”劉一澤收回腳，淡定地信口開河。

花花：“……”

劉一澤：“行了，還沒說你們呢，到底幹嘛？把自己當抹布？”

陸昊天站起來，呸呸吐出兩口灰，才說道：“我們在嘗試變身。白成皓沒法變回人形，我自己想變成獸形也有些困難。”

實驗最成功的一次，陸昊天的皮膚上憋出了一層皮毛，但保持的時間沒到三秒。

“哦。”劉一澤挑眉，對這倆的上進心表示肯定，“你們這樣跳級進化的獸人，最開始的自由變形的确有些難度。不過這件事別人幫不上忙，全靠你們自己。嗯，我可以幫你們問問。”

陸昊天擡頭，随即眼睛眯起來：“問？問誰？”

“一個在安全巢外的人。我離開安全巢後的目的，也是為了找到他。”劉一澤說着，視線輕輕掃過在他腳邊的灰黑毛團子。

陸昊天有些詫異：“你是說你可以聯系到外面？”

“嗯。”劉一澤應了聲，然後皺眉道，“一會給你們說，現在你倆先去洗幹淨再說，說話都噴土。別用房車裏的水，廠房外面有條水溝，放心，沒有污染，幹淨得很。”

陸昊天并不介意，伸手操起白成皓，就往外走了。路過花花的時候，陸昊天挑眉：“這身衣裳不錯，看上去總算有點兒年輕人的活力了。”

花花：“……”

陸昊天：“喲，買的有辣兔頭和鍋盔啊，那我可得洗快些。”

聒噪的陸八哥出門後，劉一澤就指揮花花在房車的倉庫間裏，找出了野餐布，鋪在地上，然後擺上了豐盛的大餐。

陸昊天跟白成皓*地回來後，邊吃飯，劉一澤就邊給幾人介紹了耿雲秋的存在。并拿出了電話，讓耿雲秋跟幾人粗略認識了一下。

【雲】：廢話不多說。安全巢即将打開的消息已經傳開了，這兩天外圍已經聚集了不少勢力的人。不過這次安全巢裏的情況沒有洩露出去，沒有人知道這次的安全巢不是鄉鎮、村落的規模，而是一個大城市。

【蟲】：接線的人呢？

【雲】：已聯系。這兩天手機別亂動，我好定位，就這樣。

耿雲秋果斷結束了對話。

劉一澤收起電話，對幾人說道：“就是這樣。忍耐幾天吧。”

只有陸昊天一臉不爽：“說好的幫我問獸形變化的事呢？”

劉一澤無奈：“你也看到了，他很忙。不過離開這裏之後，聯系就方便多了。”

陸昊天撇嘴，不置可否——有人來接應，那他的獸化變形的确不用太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