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獸世降臨

·關于愛情·

白成皓再次醒來的時候,天色依舊是大亮的。不過房車內壁上的挂鐘顯示,時間已經是第二天了。就算白成皓再怎麽傻白甜,也明白了之前跟劉一澤的“交-配”,和他以為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白成皓撐起上身坐在床上,舌尖探出唇縫舔了一下,皺眉——總感覺有股血腥味。而且昨天他躺在床上之後的記憶,完全沒有,可他卻總覺得發生過什麽。

到底怎麽回事?

白成皓滿頭霧水,動作間聞到了一絲馊味,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一身的汗濕和泥垢,活像是十天半個月沒洗澡的。白成皓嘴角一抽,翻身下床,大步朝浴室去了。

“嘩啦啦”的水聲從房車裏傳出,在房車外坐着的劉一澤聽得一清二楚。

“白哥起來啦。”花花輕咳一聲,說道。

昨天兩位大戰一天一夜沒下車,劉哥今早下來的時候,看上去虛弱得很,身上還有些淤痕,想也知道戰況之激烈。呃,當然,他倒沒想到起不來的那個竟然是白哥就是。

劉一澤垂着假寐的眼皮動了一下,沒有說話。

花花權當劉一澤害羞,這新婚第二天的,他這個電燈泡實在不好意思攪合,于是說道:“劉哥,我去廣場那邊烤肉,一會弄好了我給你們送來。”

“嗯。”劉一澤應了一聲,花花立刻就端着摘好的豆角跑走了。

劉一澤靠在藤椅背上,指尖搭在藤椅粗糙纏繞的藤條上,無意識地摩挲着。又過了二十分鐘後,房車車門打開,一身清爽的白成皓從車上下來了。

“老師。”白成皓看到了劉一澤,招呼一聲走了過來。

劉一澤的手指用力按在藤椅扶手上,他擡起頭,露出一個毫無破綻的懶散笑容:“早。”

白成皓是站着的,一低頭就看到了劉一澤的肩頸連接處有些淤痕,像是被人用手大力攬着脖子留下的。腦袋裏瞬間閃過一些混亂的畫面,讓白成皓的神情怔忡起來。

劉一澤知道白成皓在想什麽,他沒有出聲,只是靜靜地看着白成皓。

Advertisement

幾秒後,白成皓自己一個激靈回過了神,然後拉開椅子在劉一澤對面坐下,有些遲疑地問道:“老師,昨天……呃,我是說,其實你是在幫我解決我獸化的問題的,對不對?”

劉一澤點頭:“嗯。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白成皓握了握拳,表情懵懂:“這個,我也說不上來。”

劉一澤擡手指了指一旁的空地,說道:“變一次試試就知道了。”

“也是。”白成皓摩拳擦掌,立刻就站起來脫了上衣。不過要脫-褲子的時候,他的動作卻頓住了,然後回頭看了一眼劉一澤。

劉一澤挑眉:“怎麽了?”

白成皓連忙搖搖頭,利落地脫了幹淨,跑到了空地上。劉一澤的視線追随而去,一刻也沒挪開。

白成皓剛到了空地上,旁邊就冒出個熊孩子——木芽。每天來觀看白成皓垂死掙紮的獸化,已經成了木芽的慣例了,更何況昨天他才跟劉一澤“告白”,今天當然要來“鞏固”一下自己的地位。

白成皓看到木芽,也記起了昨天的小插曲。別的不說,單對這熊孩子的挑釁,他也不能忍。你要看是吧,待會可別哭啊,臭小鬼。

想罷。白成皓露出一個兇神惡煞的笑容,然後屏氣凝神,身形逐漸膨脹變化。一開始并不順利,體內似乎有兩股力量在拉鋸,但是最後終究是熟悉的那股力量占了上風。白成皓只覺得身體一熱,然後磅礴的力量從心髒湧向四肢百骸,激蕩得他想要仰天長嘯。

實際上他也這麽做了。

“吼——”

巨獸的咆哮聲在木沙村回蕩,驚起了林間的飛禽走獸,一大群鳥雀呼啦啦地飛起,一窩蜂地朝着遠處逃竄。

木沙村的村民們都被吓了一跳,雖然村子裏時常有獸人獸化咆哮,但沒有一個有這樣動靜的。于是所有人都放下了手裏的活計,好奇地朝着聲音傳來的地方望去。

不一會,停車場附近就聚集了許多人。陸昊天跟花花也在其中。

“是白哥!”花花認出了白虎,頓時激動地大喊起來。

陸昊天也笑了,不過視線卻是落在劉一澤身上。但看劉一澤依舊端坐在椅子裏,帶着一貫的微笑,只是眉眼間卻有些落寞。

陸昊天挑眉——這反應,不大對頭啊。

另一邊。

木芽小朋友呆立原地,仰着腦袋看着那只足有五米多高的白虎。白虎威武高大,皮毛如緞,雙目漂亮有神,四肢勻稱。外表、力量、體型,無一不是獸人獸形中的佼佼者,這樣的獸形,就算捕獵不那麽厲害,也會有大把的人願意跟他結成伴侶的。

木芽知道自己輸了,他的獸形只有白虎的一只虎掌大。木芽擡頭看去,遠處漂亮的劉老師正溫柔地看着白虎,壓根沒注意到他。雖然只有八歲,但不表示他的行為都是“孩子氣”——對劉一澤的“預訂”,木芽小朋友是認真的。

所以在這一刻,木芽也是真的傷心了。

白成皓正沉浸在自己的喜悅中,還幼稚地來回走了幾步,跟木芽炫耀自己的獸形。哪知道回頭一看,木芽小朋友兩眼包淚,咬着牙盯着他。

哭了。

白成皓心裏咯噔一下,然後變回人形,手足無措地站在蹲下去看着木芽:“你哭什麽啊?”

“我媳婦都沒了,我憑什麽不能哭啊!”原本木芽還忍着,但這句話一說出口,就像是天塌了一樣,仰着頭嚎啕起來。

白成皓又好氣又好笑:“什麽叫你媳婦,那是……”

白成皓的聲音戛然而止,然後很快轉了個話題,說道:“行了,你才多大呢,就是想媳婦也太早了些。”

“要你管!”木芽也不是個懦弱的,情緒發洩過後,他一抹眼淚,握着兩只小拳頭瞪着白成皓,“等我長大了你就老了,到時候劉老師就會嫌棄你,就會喜歡已經變得又帥又強壯的我的!”

白成皓:“……你存心找揍呢吧,小鬼。”

木芽才不怕他,撂下一句“你個老男人”,然後轉身氣哼哼地跑走了。

周圍看熱鬧的人都哈哈樂了起來,也有人恭喜白成皓。不過大家都知道他跟劉一澤的關系,所以即使看到白成皓的獸形那麽威武,也沒有人動其他的心思。

人群很快散去,陸昊天跟花花則留了下來。花花激動地跟白成皓道喜,陸昊天卻咧嘴調侃:“果然是‘成人禮’的威力啊,嗯哼?”

那個成人禮是幾個意思,幾個人都心知肚明。

“不是那樣的。”白成皓連忙擺手,說道,“是老師幫我的忙,昨天、昨天我們沒那什麽。”

花花噗嗤一聲樂了:“瞧白哥你那一臉遺憾的。”

白成皓尴尬地抓了抓腦袋,神情有些複雜:“我先去穿衣裳。”

白成皓走到小桌邊,一眼看到劉一澤,心裏就像是有跟弦被突然扯了一下,說不上來是難受還是癢,總之不太好受。

“老師。”白成皓強打精神,露出個笑臉來。

劉一澤把白成皓的衣裳遞過去,說道:“做得好。”

白成皓得了誇獎,但并不算高興,因為他覺得劉一澤的表情有些不對勁——看着跟平常別無二致,但有種傷心的感覺。

白成皓接過衣裳穿起來,但心裏卻越發焦躁:從中午那會醒來之後,好像就有什麽東西改變了,悄無聲息,如同指縫溜走的透明砂礫,看不到,卻能感覺到手心逐漸擴散的空虛。

這種感覺糟糕透了。

“這下可好了,白哥獸化穩定後,一定很厲害的吧。”花花有些激動,坐不住地說道,“我去廣場那邊換些好吃的,一會咱們吃個大餐慶祝一下。”

說着,花花就歡天喜地地跑走了。

留下的三個人,頓時陷入一種詭異的靜默——除了兩個當事人,陸昊天這個人精也看出了端倪。

陸昊天雖然不太愛搭理別人的八卦,但眼前這兩個對他來說,也不算“別人”了。

陸昊天輕咳一聲,吊兒郎當地當起了和事佬:“你倆這是幹嘛呢,因為昨天沒能在某事兒上達成和諧,吵架了?”

劉一澤輕笑一聲:“你想多了。”

“哦?”陸昊天看着彎腰套褲子的白成皓,眼神再看向劉一澤,明擺着不信。

劉一澤沒說話,伸手扣住了白成皓的下巴。白成皓正彎腰擡腿,重心不穩,被劉一澤一拉,整個人都撲到了矮桌上。然後白成皓就見劉一澤探過頭來,那香軟的唇湊了過來,但劉一澤的雙眼卻沒有任何情-欲,反而有着一種白成皓不懂的不安。

一瞬間的事。

白成皓的腦袋還沒回過神,身體已經做出了反應——他往後退了一厘的距離。

這幾乎不可察的距離,卻如突加的力道,撕裂了粉飾太平的錦布,發出一聲本該輕微,卻讓劉一澤震耳欲聾的裂帛聲。

劉一澤維持着即将吻上白成皓的姿勢,兩人的唇就隔了五厘米不到的距離。這個距離不遠不近,剛好可以讓兩人把對方眼中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

片刻後,劉一澤松開了手指,身體往後靠在椅背上。捏過白成皓下巴的手指順勢放在了桌面上,輕輕敲了敲那件粉藍色的t恤,說道:“快穿上吧,別感冒了。”

白成皓猛地吸了一口氣,他只覺得心裏逼仄地厲害,就像是整顆心髒被塞進了狹小的盒子裏,讓他快要喘不過氣來。

白成皓一咬牙,一把抓過了衣裳,另一手拽住了陸昊天的胳膊,說道:“陸哥,跟我過來一下。”

說罷,他就扯着陸昊天大步流星地朝着遠處離開了。

劉一澤依舊坐在那裏,甚至姿勢都沒變一下。又過了一會,花花端着一大盤烤肉和一木桶酒水過來了。花花把食物放在桌上,疑惑地左右看了看:“咦,陸哥跟白哥呢?”

劉一澤這才動了一下。他收回放在桌上的手,頭也沒擡地對花花說道:“花花,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花花一愣,随即立刻發覺了劉一澤聲音裏的情緒不對,他心思電轉,有了不太好的猜測。但是他什麽也沒問,應了一聲後,踟蹰着離開了。走出停車場,花花的眉頭緊蹙起來,然後拉着了一個村民,問道:“請問,你有看到陸昊天跟白成皓嗎?”

他們幾個村長的貴客,在木沙村是有名的。很快就有人給花花指了方向。

>>>>

劉一澤坐在椅子裏,大概維持了一個動作太久,他覺得自己渾身都在疼。細微的,像是被針刺了一下的疼,幾乎要鑽進骨縫,紮根在內髒,就連呼吸一下都難受得厲害。

“呵。”劉一澤苦笑一聲,擡手按在自己的胸口,然後緩慢地、用力地深呼吸了一口氣,止住了指尖的顫抖。

人類的感情,原來不是非黑即白。就算看過了那麽多世旁人的七情六欲,輪到自己身上,還是會陷入囹圄。

“糟糕透了。”劉一澤自嘲地為自己的豪賭做出了評價,然後他拿出手機,打開了和耿雲秋的聊天界面。

【蟲】:我的力量衰退了?

他身上的淤痕是白成皓昨天留下的,按理說早就該消失,但是淤痕卻到現在還剩下少半沒消失。

耿雲秋的消息回得很快。

【雲】:沒有。只是一個衰弱期,36小時後蟲皇力量會穩定并全面蘇醒,開始改造你的身體。

【蟲】:改造時間是多久,我的戰力如何?

【雲】:改造時間一個月,戰力恢複會比較快,大概半個月。怎麽這麽着急問這個?難道你的半身已經脫離了蟲皇意識,決定跟你分道揚镳了?也對,脫離半身意識,別說喜歡了,說不定他還是個直男呢。

劉一澤的手收緊,幾秒後又重新回話,卻沒有回答耿雲秋剛才的問題。

【蟲】:把到你那裏的地圖給我。

【雲】:看來是真的掰了。不過很遺憾,我沒有地圖,或者說我的地圖并不準确,你最好問木铎要。我現在在海城,恭候大駕。對了,如果可以,你最好把這個手機換成現在的通訊器,到時候聯系我,我會給你改造圖,免得被監聽。對了,如果你需要我找人來接,你可以先在木沙村住半年。

【蟲】:不用。

劉一澤說完就關掉了手機,然後他擡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好累。

另一邊。

白成皓拽着陸昊天往村子外圍的樹屋群走去。這裏除了樹屋,還有一片劃入界內的樹林,是木沙村小情侶們的約會聖地。

“你吃錯藥了?”一進樹林,陸昊天就甩開了白成皓的手,皺眉問道。

白成皓滿臉焦躁,轉身一拳砸在樹上,發洩了心頭的一股急火,這才轉身看着陸昊天:“陸哥,我覺得我不對勁。”

陸昊天白了他一眼:“看出來了。”

白成皓抓了抓頭發,然後把衣裳套上,來回踱步。

陸昊天被他晃得腦仁疼,擡腳踹在白成皓腿上:“別磨叽了,到底怎麽了你?你平時不是最寶貝你家劉老師,今天居然給他一個人撂那兒了,你是真吃錯藥了吧?沒見老劉那表情,我看着都他媽覺得憋得慌。”

白成皓心裏一緊,臉色發白,然後他一屁股蹲在地上,說道:“我不想的。可是感覺很奇怪。我知道我喜歡老師,老師是我的愛人,我也記得我有多粘他、有多愛他。可是今天一起來,一看到他,全變了。”

白成皓擡頭看着陸昊天,神情惶恐:“我感覺我好像沒有那麽愛他了,沒有時時刻刻粘在他身邊的沖動,”

陸昊天愕然:“你不喜歡老劉了?”

這特麽比彗星撞地球還稀罕啊。

白成皓立刻搖頭:“不是,我只是沒那麽強烈的感覺了。”

陸昊天眼睛一轉,說道:“這樣吧,我說說,你來想想那畫面啊。你看,如果你不喜歡老劉,那老劉肯定會跟別人在一起。他會跟對別人微笑、跟別人拉手、親嘴,甚至跟別人上床。那個人可能是個女人,也可能是個男……啧,你瞪我幹屁!不是你剛才說自己不喜歡他了的嗎?”

白成皓壓低聲音吼道:“我沒有不喜歡他!我只是,只是……我不知道!”

白成皓眼眶通紅,眼白爬上了血絲,看上去快瘋了一樣。

陸昊天皺眉了,這情況明顯不對勁。他想了想,問道:“你說你這感覺,是今天起來才這樣的?”

白成皓點頭:“嗯。”

陸昊天挑眉:“事情不是很明顯嗎?昨天老劉問耿雲秋解決你獸化的問題,今天你就出問題了。說不定是那法子出了岔子呢。”

白成皓猛地擡頭,眼中又亮了起來:“我、我去問老師。”

陸昊天趕緊一把抓住他,劈頭蓋臉一頓罵:“你傻啊?你去了怎麽問?說‘老師我不那麽喜歡你了,你看是不是你昨天給我用的方法出問題了’?你覺得老劉會怎麽回答你?”

白成皓一僵,落寞問道:“那怎麽辦?”

陸昊天嘆了口氣,說道:“為今之計,只好老哥我幫你一把了。”

“陸哥。”正這時候,花花跑了過來,一見他們就立刻皺眉道,“是不是出什麽事了?我剛才看劉哥的情緒不太對。”

白成皓的呼吸立刻收住,緊張問道:“老師他怎麽了?”

“行了行了,這會後悔個屁。”陸昊天打斷他們,長臂一伸,一左一右勾住白成皓和花花的肩膀,笑了兩聲,“走,先跟哥去找點東西。”

>>>>

傍晚,落日餘晖灑落村莊,緋色的暖紅把大地都暈染得懶洋洋的。

劉一澤動了動坐得發僵的腳踝,正要起身的時候,卻見陸昊天走了過來,一屁股坐在了他的對面。

劉一澤停下起身的動作,視線掃過陸昊天耳朵上的藍牙耳機,挑眉。

陸昊天嘿嘿一笑,取下耳機跟劉一澤顯擺:“便攜對講機,拿一包煙換的,要玩不?”

說着,陸昊天把耳機放在了桌子上。

劉一澤白了陸昊天一眼:“幼稚。”

陸昊天哼了一聲,給自己倒了杯酒,拿起一塊冷掉的烤肉,笑了聲:“到底誰幼稚啊?有事不拿臺面上說清楚,讓白成皓那傻小子自己揣度,當心把人給揣度沒了。”

劉一澤表情一僵,扭過頭去,拒絕談話。

陸昊天挑眉,喝下一口酒,胃袋瞬間就暖和了起來:“就我對你倆的了解,都不是無病□□、作天作地的人。所以我想着,你不講明白,不是不想,恐怕是還有內情吧。”

劉一澤回過頭,淡淡道:“這事兒跟你沒關系。”

“少來。你倆折騰起來,花花就雞犬不寧,他一不安生了,就逮着我想辦法,我還有清淨日子過?”陸昊天放下手裏的烤肉,雙手放在桌上,看着劉一澤,說道,“既然你不說,那我就只能猜了。”

劉一澤不為所動,一副進入省電模式的懶散模樣。

陸昊天咧嘴,伸出一根手指:“有一點我很好奇。安全巢裏的人都是複刻出來的,但是你是一開始就有自己的意識,所以你不屬于安全巢。那麽,你為什麽要找上白成皓呢?如果只是為了改裝車子,完全沒必要用戀愛關系去綁定他。而且白成皓是一開始就失憶的,但他對你卻是從第一次見到就有親近感。這不是很詭異嗎?”

劉一澤沒想到陸昊天會這麽敏銳,不由來了點興趣,擡頭看向了陸昊天。

陸昊天看他的動作,心裏立刻有了答案,他猜對了。

陸昊天接着說道:“那麽,今天白成皓對你突然的疏遠,恐怕也跟他對你突然的親近,有着某種聯系吧?”

“沒錯。”劉一澤只沉默了一秒,然後就幹脆地承認了。

陸昊天伸手給劉一澤也倒了杯酒,笑容可掬:“這長夜漫漫的,有的是時間,慢慢講,我洗耳恭聽。”

劉一澤笑了一聲,點頭:“好。實際上這個安全巢,并不是我待的第一個安全巢。在此之前,我在19個安全巢裏待過,也死了19次。”

陸昊天臉上的表情僵住——這開場白他可是真的沒猜到。

“我之前說過,我是離魂後落入安全巢的。一開始,我的個人意識并沒有清醒,懵懵懂懂在安全巢裏流轉了七次。然後第七次,我的意識被耿雲秋喚醒了。自此後,我的力量開始恢複,但是速度不盡人意,每一次我都沒能逃離安全巢。”

“更糟糕的是,我的意識一蘇醒,我的雙生兄弟就察覺到了。他無法定位我,但是能找到大概方向,很快就鎖定了安全巢。安全巢一開始的系統裏,并沒有蟲族監守,他們都是為了捕獲我才被派來的。

我的力量雖然開始恢複,但終究太弱,更何況還有灌入的人格——哦,就是你們這樣的自我意識。如果那種狀态被高等蟲族找到,我只會死路一條。”

“所以耿雲秋給我想了個辦法,每一次重生,他就會将我的力量分裝一些到另外的人的身體裏。那些人被稱作‘半身’,半身多是癡傻之類沒有清醒的自我意識的人。這樣做可以模糊我的存在感,讓蟲族無法輕易發現我。而一旦我死掉,半身也會随之死掉,我的力量就會化作精神力回歸融合,然後等待下一次分割。”

劉一澤看向陸昊天,他笑了一下:“猜到了吧,阿白就是我這次的半身。”

陸昊天問道:“那白成皓對你的親近感,也是因為這個?”

“嗯。”劉一澤點頭,似是自嘲、又似是苦笑了一聲,“半身都會對我産生親近感,這是封存在他們身體裏的蟲皇力量的緣故。本來一開始,阿白不該是失憶,而是該被抹消人格的。出了岔子,他留下來了。”

陸昊天立刻明白過來:“那麽,白成皓現在對你的親近感消失,是因為那部分力量被你取回去了?”

劉一澤搖搖頭:“我沒有取回來。我送給他了。”

這下陸昊天傻眼了:“什麽?”

劉一澤解釋道:“蟲皇力量只是一種抽象的叫法,你可以把它理解為一種生物-武器。它需要強大的精神力做依托,這也是為什麽半身都是沒有意識的人的原因——只有沒有意識的人,才能當好一個容器。而像阿白那樣,會讓蟲皇的力量受到幹擾。如果我拿回力量,也會帶走阿白的意識,等同于被灌入了另一個人格,而且是無法消滅的人格。”

“所以你才把那部分力量送給白成皓?”陸昊天擰眉,他其實并不太能理解蟲皇力量的具體含義,但是這個邏輯讓他費解,“但是你如果不拿回力量,白成皓對你的親近感就不會消失。相當于那部分力量也是間接受你掌控的,那你為什麽……”

陸昊天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看看劉一澤,然後一拍桌子道:“哎喲我操!”

他明白了,劉一澤放棄自己力量的原因——“愛”。因為愛白成皓,所以想要得到真實的回應,而不是因為半身這個身份的虛假親近。為了這個真實的回應,甚至舍棄自己的部分力量也在所不惜。

這特麽就是傳說中的真愛啊!

陸昊天有一種淡淡的操蛋感,但想着自己來的目的,生生忍下了把這盆狗血潑回去的沖動。

“得,我明白了。”陸昊天給自己添滿了酒,當起了知心哥哥,“你既然喜歡他到願意舍棄力量的程度,那你幹嘛不直接對他講清楚?選定半身的人又不是你,相反你還救了我們,白成皓沒理由會怨恨你的。”

劉一澤搖搖頭:“不是這樣。我要的是他真實的回應,而不是挾恩以報。”

陸昊天的操蛋感又加深了幾分:“咱別鑽牛角尖成不?你說那力量要精神力驅使,白成皓那傻樣,連這麽點兒破事兒都想不明白,有那力量等于沒有,怎麽就成挾恩以報了?”

劉一澤失笑:“你沒明白,蟲皇某種意義上是不死的,精神力、力量、生命,三位一體,無法分割。我舍棄了那部分力量,它在沒有消亡的時候,就勢必要找到另一個精神依托,無論多薄弱的精神力都可以。而當蟲皇力量一旦穩定下來,阿白的壽命、力量、精神力,都會相應增強。這種變化,在很短的時間內就會被他自己察覺到。”

陸昊天瞠目結舌,随即想到了一個可怕的猜測:“三位一體。那你不是給自己減壽了?”

劉一澤只是笑了下,然後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像是徹底打開了心扉,他放松地靠在椅背上,說道:“其實也不算。我只是不能在死後,像前19次那樣離魂重生而已,壽命還算長壽。而且,不死不滅真的算不上是好事。

至于感情,我知道在你看來,我對感情的理解太簡單,要求也有些高……”

劉一澤說到這裏,突然笑了下,他說:“你知道嗎,我大概是歷代蟲皇裏,唯一一個談戀愛的。

和擁有的強大力量成反比的,蟲族對無用的感情舍棄得很徹底。盡管我經歷了19次人類的身份,也學會了正常的喜怒哀樂。但是對涉及己身的感情,我跟人類的理解不同——我這裏從來只有個二選一的選擇題,要、不要。

現在我選擇不要。

當然,這不代表我讨厭了任何一個人。實際上,能跟你們有這麽一段旅途,對我來說是很愉快的記憶。”

“舍棄力量之後,我有36個小時的衰弱期,到明天上午,我的力量就會恢複了。我覺得木沙村對你們也是不錯的選擇,之後你們可以先在這裏生活幾年。而我就會啓程,我在安全巢裏待了太久了,我想要到處去走走、看看,就剩這麽一輩子的時間,要好好珍惜才行。

嗯,我也許還能找到第二次戀愛的人,畢竟……”

“老師!”突然,一聲大吼伴随腳步聲沖到跟前。白成皓大汗淋漓,似乎跑了很長一段路,衣裳都被汗濕透了,他彎腰撐着膝蓋,大口地喘着氣。但是手卻已經抓住了劉一澤搭在扶手上的手臂,斷斷續續道,“我、不許。”

劉一澤愣住,一眼看到了白成皓耳朵上挂着的藍牙耳機。劉一澤轉頭去看陸昊天,這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你丫總算來了!”陸昊天無視劉一澤的眼神,站起身伸了個懶腰,說道,“小白同志啊,剛才你家老師的話你也聽到了。接下來看你自己的了。哥哥我就功成身退,拜拜了二位。”

陸昊天說罷轉身就走,一把拉過正跟着氣喘籲籲跑來的花花,調轉方向:“走,花花同志,吃晚餐去。”

花花一愣,被帶走的時候還一臉茫然:“陸哥,事情怎樣了?”

“操個屁的心,讓他們自己解決就行了。”

陸昊天跟花花走遠,白成皓也終于喘勻了氣。

劉一澤坐在那裏,看着白成皓,之前已經冷卻下的心髒,又逐漸升起微疼的燙熱。

“老師。”白成皓單膝跪在劉一澤的身邊,仰頭看着劉一澤,“剛才的話,我全都聽到了。可是老師的選擇,我不答應。”

劉一澤露出一個盡量放松的笑容:“為什麽?”

“因為你喜歡我。”

劉一澤的手猛地攥緊,然後手被白成皓握進手心,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開,再被白成皓五指插-入交握,掌心相對,炙熱的溫度立刻彼此交融。

白成皓眼神真摯地說道:“我承認,我很迷惘。之前那種無根源的親近和愛戀,讓我覺得很陌生。今天一開始,我以為之前那種迷戀都是錯覺,可是不是的。

我看到你的時候,還是會覺得心髒滿滿的幸福;我還是想要看你笑,想要你開心;我還是無法接受你愛上別人。

我還是喜歡你,只是沒有之前那麽濃烈。”

劉一澤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卻又很快被白成皓加大力道地握住。

白成皓繼續說道:“但‘我喜歡你’這件事,是真實的。盡管它現在還是很單薄的一種感情,但是它是會成長的。随着我們互相的了解、信任,它會從一顆種子變成參天大樹。它會紮根在我們的生命裏,成為密不可分的一部分。

老師,現在我請求你給我一次機會,給我第一次的信任。相信我對你的喜歡,不是出于報恩、不是出于血脈的依戀。它只是很純粹、很簡單的一種感情。

相信我,好嗎?”

劉一澤覺得自己的鼻尖有些發酸,他的手指慢慢收攏,扣住了白成皓的手背。輕笑道:“突然變得會說話了。”

白成皓眼眶也有些發紅,他問道:“這是答應了嗎?”

劉一澤看着白成皓泛紅的眼眶,輕輕點了下頭:“嗯。”

白成皓一喜,直起身貼近了劉一澤,溫柔而熱烈地吻住了劉一澤的唇。沒有退卻、沒有以往的急切,像是一個忽然懂得品酒了的小鬼,細細嘬取這份情與欲糅合的熱度。

一吻過後,兩人的眼中盛滿了化不開的濃情。

白成皓覺得這是他第一次“觸碰”到了他的老師——原來他的老師也會害怕,在知道可能失去的感情跟前,他會“潇灑”地選擇“不要”,而不會等待煎熬的“要”。

膽小的老師,讓他心裏湧上一種之前從未有過的憐愛。他想要保護老師,不是出于之前的親近,而是發自內心的想要讓他無憂無慮。

萬幸,這次他沒有錯過。

“我困了。”被白成皓盯着的劉一澤突然別開眼,耳朵微微發紅,起身往房車裏走去。

白成皓回神,然後連忙跟了上去:“老師我幫你鋪床~”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