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宙斯站在瑞亞的身邊，看着昏倒在酒桌上的克洛諾斯，神色有些小心翼翼，他沒敢說話，只是靜靜地等待着克洛諾斯的反應，似乎是怕要是他開口說話的話，克洛諾斯就會被他吵醒。

事實上他根本不用擔心，克洛諾斯沉沉地睡着，時不時還會發出一些呼嚕聲，宙斯和瑞亞站在一起，大氣都沒敢出。

沒過一會兒，便看到克洛諾斯翻了個身躺在地板上，他的肚子出現了詭異的變化，似乎是起了氣泡還是什麽，在不住地翻滾，好似有個肉球在他肚子裏面一上一下地彈跳着，他們能看到克洛諾斯的肚子有一個圓圓的東西忽然突起，然後又下陷。

瑞亞拍了拍兒子的手：“等他們出來之後，你就動手，”她指着克洛諾斯，“把他殺死。”

瑞亞抿緊了唇看着克洛諾斯，她覺得這個這個場景是那麽相似，當年他們也是這樣對待烏拉諾斯的，站在烏拉諾斯的面前，瞄準的是烏拉諾斯的生命。

當年蓋亞站在了兒子克洛諾斯的身邊，對自己的丈夫下了殺手，而如今，自己也站在自己的兒子宙斯的身邊，同樣要對丈夫下殺手。

“不要讓他說出任何的話，宙斯，”她叮囑道，“就因為當初他下手不夠狠，才讓烏拉諾斯說出了預言。”

神谕是難以違背的，尤其是神王用自己所有的神力下的神谕，說是神谕，其實和詛咒也沒什麽區別了。

宙斯點了點頭，随着克洛諾斯的腹部的變化，更為警惕了。

而與此同時，另一個空間裏面，赫斯提亞等人眼睜睜看着那裂縫越來越大，為了與之對抗，這個空間甚至放棄了與他們為敵而是将所有的攻擊全部集中到那些裂縫之中一時間出現了詭異的情況，天空電閃雷鳴，海上風平浪靜，整個空間簡直橫向被分成了兩個部分。

“這是你們的機會。”薩維斯看着天上的情況，再看了看那座正在不斷崩塌的山峰，“你們必須趁此機會盡快離開這裏。”

“再等等。”赫斯提亞不得不提高了音量，因為天空中的“打鬥”已經到了白熱化階段，轟炸聲從四面八方傳來，蓋住了他們的聲音，“薩維斯，有外力在破壞這個空間，我們幫助那個外力一把，到時候我們把你帶出去。”

赫拉一鞭子甩開了從天空墜下的雲層，雲層撞擊在高山上，瞬間就把那座山峰炸出一個山洞：“哈迪斯，照顧好薩維斯，到時候我們硬闖出去。”

“來不及了。”薩維斯苦笑一聲，他的手還在顫抖，卻不受他控制地擡起，“赫拉，你要記住，想要做些什麽事情，千萬不能依靠別人，誰知道那個外力到底能不能幫助我們呢，還有，如果你想做什麽事情，一定要有所決心，無論犧牲什麽——就像烏拉諾斯所做的……”

他的聲音越加低了，赫拉已經聽不到了，卻能看到薩維斯的舉動，她失聲尖叫：“薩維斯你要幹什麽，趕緊回來。”

“我……”薩維斯眼睜睜地看着一道純粹的金色光芒從他的手中亮起，之後光芒直沖雲霄，“我做不到……烏拉諾斯已經不耐煩了……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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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最後的力量，這力量在他被困在這個空間的時候已經給了他無數的幫助，到頭來，依舊成為收割他生命的利器。

“下次再見，恩？”他吃力地回過頭來，在哈迪斯的唇角親了一下，撒嬌似地說道。

哈迪斯用力抱緊他，将頭埋在他的耳邊，像是小孩子似的，任憑他怎麽說都沒有松手。

然而那束金光在直沖雲霄之後頃刻間将薩維斯全身包圍，然後趁着哈迪斯來不及反應，掙脫了哈迪斯的懷抱，帶着薩維斯直沖天際。

哈迪斯的雙眼在那一瞬間似乎要被血絲所覆蓋，他将貝殼縮小收起來，跟随在薩維斯的身後沖向天際，還沒忘對赫斯提亞大喊了一句：“我們走。”

赫斯提亞緊随在他的身後，卻見他向包圍着薩維斯的那道光芒而去。

薩維斯蜷縮着身體，急促地喘息着，當年這道祝福進入自己的身體的時候有多麽溫和，如今被生硬地抽離的時候就有多麽痛苦，那是極致的反差。

他整個人的身體都在顫抖，他的耳邊響起了烏拉諾斯張狂的笑聲，那是大仇得報的快意，周圍似乎徒然燃起火焰，燒得他忍不住慘叫出聲——支撐他的神力一旦離開身體，靈魂便面臨着被這個空間腐蝕的厄運。

可是整道光芒包裹着他，讓他無處可逃。

“是薩維斯的聲音。”那慘叫聲幾乎蓋過了轟響的雷鳴，聽得所有人都膽戰心驚。

哈迪斯已經追上了那道光芒，然而卻無法進入，眼瞅着這光就要撞到那些裂縫，哈迪斯一咬牙，将力量集中在手上，掩護自己的手，強行将手伸入光芒之中，鮮血一下子從他的手上流了出來，滴落在下方的雲層上，雲層在頃刻間被黑色所覆蓋，而哈迪斯在拿那金光與裂縫撞上的一瞬間将什麽東西從光芒中拉了出來。

金光撞上了山頂周圍的一處裂縫，他們聽見薩維斯變得扭曲的慘叫，之後驟然間中斷了。

他的聲音中斷的那一刻，天空中發出震耳欲聾的響聲，雲層紛紛被不知名的重力壓得往下掉，那座山峰忽然爆炸，産生的能量将整個天空卷在了一起，波塞冬往下看了一眼，原本那浩瀚無邊的海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縮小、消失。

薩維斯已經不在了。

這個認知讓波塞冬不由得深吸一口氣，他出生的時間太短了，這是他第一次面對死亡，還是面對朝夕相處的同伴的死亡，後來他離開這裏之後也經歷了無數次戰火，取走了無數人的生命，卻再也沒有一個人的死亡，能帶給他這樣心痛的感覺。

便是赫拉也忍不住用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嘆息聲中夾雜了她的啜泣。

“走。”哈迪斯還是那一句話，他看着上空，說道，“漩渦出現了，離開這裏的通道已經打開了，快走。”

那座山的爆炸加上薩維斯的神力撞擊終于使得他之前所說的通往外界的漩渦出現，但是這個空間正在自發地修複這個“漏洞”，他們若是不盡快開，那麽将會再度被困在這裏。

海洋已經沒有了，他們不一定能支撐到下一次的“巧合”，也在沒有第二個薩維斯來為他們鋪路了。

波塞冬想要斥責他面對薩維斯的死亡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然而當他轉向哈迪斯的時候，卻看到了他原本伸進那道金光的手已經血肉模糊，翻開的肉裏隐隐能看到森森白骨，然而他卻像沒事人一樣，垂着那只手動也沒動，他用另一只手緊緊握着被他剛剛從海中帶上來的已經縮小了的薩維斯的貝殼，而他的眼中，一滴濃稠的血液正緩緩滾落。

波塞冬覺得再多的責備都無法說出口，他只能呆滞地看着哈迪斯率先沖向了漩渦：“我先過去看看有沒有問題，你們跟在我的身後，波塞冬你留在最後面防止意外。”

然而他的聲音很穩，和平常沒什麽兩樣，若不是剛剛看到他的樣子，波塞冬會以為他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這裏，并且對薩維斯的死無動于衷。

波塞冬一咬牙：“走。”海洋已經無法掩護他們，他清楚地看到地上的植物瘋狂繁衍往上而來，正在銳減的海水別那些動物踩踏幹淨，他掩護自己的三位姐姐先離開通道，然後自己也跳了進去。

……

克洛諾斯是被痛醒的。

肚子裏那異常的痛楚讓他的醉意瞬間就沒有了，他幾乎是尖叫這跳了起來：“怎麽回事……瑞亞，瑞亞？”

可是他很快就看到了自己的妻子站在自己的面前，聽到他的話只會卻沒有任何的動作。

并且她的身邊還站着另一個人，

“你是誰……是誰？”他怒吼着想要殺死站在自己妻子身邊的人，然而卻因為尖銳地痛楚站不穩身體，那并不是作用在他身上的痛苦，更像是在撞擊他的靈魂。

“嘔……”似乎有什麽東西翻湧而上，他顧不得找人算賬，而是忍不住幹嘔起來。

有什麽東西在肚子裏面橫沖直撞，然後從肚子轉移到胸口，在到喉嚨。

克洛諾斯意識到那是什麽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一道光芒從他口中而出，落地之後變成一個男人，男人有着長長的黑色頭發，眼中浸染着鮮血，面容極為冷漠，而他的一邊手血肉模糊，另一邊手緊緊抓着一個東西。

随着第一個人出現，便有了第二第三個，直到三個女人兩個男人都随着光芒站在大殿之上，克洛諾斯的痛楚才消失，不過劇痛是消失了，之前被蓋亞欺騙而喝下去的藥卻還在發揮作用：“你們沒死，你們居然沒死，”他瘋狂而兇狠地說，然而這樣的瘋狂裏面，隐隐還偷着一股恐懼，“不，不對，”他忽然笑道，“他死了，只要他死了你們就威脅不到我了，他死了。”奧林匹斯的上空忽然傳來一個嚣張的聲音。

克洛諾斯和瑞亞臉色齊齊一變。

那是已經消失多年的烏拉諾斯的聲音。

“他的使命已經完成了，他已經把這幾個孩子送到你的面前，你還沒反應過來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烏拉諾斯譏諷道。

克洛諾斯終于明白，所謂的“得到海洋中誕生的第二位神祗的幫助”居然是幫助被他吞下肚子裏面的孩子不會死亡直到找到辦法送他們出來。

而瑞亞則是因為想到了烏拉諾斯那幾近詛咒的預言心下不安，她咬牙對着宙斯說：“動手。”宙斯很迅速地出手了，他們知道，要殺死一位神祗，重傷他還不夠，還要毀掉他的神格。

可是就在宙斯出手、他的兄弟姐妹下意識地為他掩護的時候，一道光從殿外沖進來，狠狠打在宙斯的手上。

宙斯的攻擊被打偏，只來得及把克洛諾斯打傷。

“誰？”他轉過頭看向神殿之外，一個面容肅穆的女人站在神殿之外，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母親。”瑞亞那夾雜着心虛的聲音響了起來。

蓋亞緩緩地走進了神殿，聲音不怒而威，高貴而拒人千裏之外：“當初我趕走烏拉諾斯是因為他過于殘暴，今日你聯合你的孩子要趕走克洛諾斯，有理由嗎？”

瑞亞被那質問吓了一跳，低下頭沒敢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