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說也奇怪，我也是被河流孕育而生的，孕育我的那片河流對我也是有親切感，我可以借用河水的力量去做很多事情，可是我從不會受到河水漲退的影響，為什麽你會受到冥河力量變化的影響？”薩維斯有些不解地問道。

少女坐在水面上，神色有些恹，指了指周圍的環境：“那是因為這裏是死亡的國度，我和其他被冥界孕育而生的神祇或者生物不同，他們被孕育的時候神力來源是冥界，而我則是冥河，這條河孕育我的目的是要我想辦法把這條河給弄消失，也就是說，我既是被它所孕育的，也是被它所束縛的，不然萬一我不想死然後溜得遠遠的，這條河能拿我怎麽樣？”

也就是說，她并不能以這條河之外的其他力量為力量來源，她雖然被這條河賦予了極為強大的力量，可是一旦這條河要消失，她也就會死去。

“其實我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要經歷些什麽，死亡在冥界裏面實在是太常見太正常的事情了。”她有些哀怨地說，“不過我沒想到在死亡之前還會有這樣一個過程，力量在慢慢被抽空，整個人都頹廢下來，總覺得動也不想動，明明腦袋裏面能思考很多事情，可是卻沒有多餘的力氣去做，這樣的感覺很難受。”明明意識清明，身體卻在漸漸老去……

死亡與等待死亡，給人的感覺實在是不一樣，死亡應該是一瞬間的事情，而等待死亡的過程中，會發生太多的未知，這才是少女最為哀怨的。

“這段時間你還是暫時留在這裏吧。”薩維斯說道，“至少能緩和你的情況。”

“恩。”少女點點頭，正要沉到水裏面去，然後又想起一件事，“我好像沒告訴你們，蓋亞已經來到冥界了，之前被冥河攔在對岸的克洛諾斯也被她帶過河了，因為她的力量太強，我沒敢出手攔她。”說完好像怕薩維斯和哈迪斯會把火發在她身上一樣，很快就下潛了。

“不用擔心。”哈迪斯在一旁安慰他道，“她不一定能找到塔爾塔洛斯，你現在要關心的是你自己的情況。”

“我知道，我現在也離不開這裏。”他從未經過神格凝聚的過程，因為很少有人會遇到像他這樣的情況，所以在知道自己在神格重塑的期間不能離開這條河的時候他根本沒有嘗試過離開這裏看看會發生什麽樣的事情。

“不過雖然我不能離開這裏，但是你可不能一直呆在這裏，你得四處去看看，不一定要和蓋亞正面對上，但是好歹你需要知道她在經歷什麽，并且打算下一步做些什麽，一旦她找到塔爾塔洛斯，我們就需要随時注意她到底有什麽打算。”

哈迪斯點點頭表示自己把薩維斯的話全部聽進去了，不過哪怕是聽進去了，但是讓他經常遠離還沒穩定下來的薩維斯，卻是不可能的事情。

薩維斯既然要留在這條河裏面，那麽哈迪斯必定不會輕易離開，不過哪怕現在哈迪斯對水的排斥沒有以前那麽嚴重了，他大多數時候還是會在岸上坐着，有時候一只手就搭在支起的腿上，坐得筆直然後就這樣看着在水中暢游的薩維斯。

薩維斯的神力随着神格的重塑而不斷增長，他的神力來源不再只單一地依靠烏拉諾斯的祝福的力量，不過可惜的是，畢竟當初誕生的時候收到這股力量的影響，所以如今烏拉諾斯的“祝福”依舊在影響他，也就是說要是有一天需要犧牲他才能幫助宙斯等人取得戰争的勝利，那麽他會因為力量的影響而去這麽做。

随着神格的重塑，五條河流基本上已經掌握在他的手中，他現在已經能夠準确地感知到五條河流裏面發生了些什麽，河底的亡魂發生了什麽事情，擺渡人卡隆在河上做些什麽，是把船停在河水之中還是再載亡魂過河，卡隆開始拒絕将生人載過河，據少女說以前有生人誤入冥界的時候卡隆會将人送過河，如果他們能在逛了一圈之後還能回到河邊，卡隆還會好脾氣地把他們送回對岸去。

那時候的人界還沒有那麽多人，而那時候剛剛誕生的卡隆，基本上不怎麽說話。

不過現在卡隆已經不會再将生人送過河，有時候遇到一些神祗，他還會大聲喊着讓神祗們原路回去：“這裏不是你們應該踏入的地方，回到陽光底下去吧，再也沒有人能窺探這個世界的一分一毫，除非他以亡靈的身份進入這裏，否則我将不會将船停在他的面前。”

Advertisement

沒有卡隆的帶領，很少有人能像蓋亞那樣直接橫渡冥河，不是因為卡隆的能力有多強，而是因為大多數人都不能逃過冥河的力量。很多人都漸漸察覺到了冥界的不對勁，凡人也許認為死亡的國度本身不是生者應該涉足的，但是神祇們卻能看出不對勁。

“冥界發生了什麽事情嗎？”他們在離開冥界之後三三兩兩地讨論着。

“卡隆以前很少會說話，我來過冥界三次，可是只和他說了不到五句話。”

“但是他今天卻很明确地表示不會把我們載過去。”

“難不成是奧林匹斯鬧出的動靜已經影響到了冥界？”

“別傻了，奧林匹斯和冥界的事情混不到一起，不過說起來确實奇怪，為什麽我總覺得冥界變了不少……”不常在冥界居住的人無法察覺到冥界的變化，常年不見蹤影的倪克斯此時站在卡隆的船頭，帶着若有所思的笑意低頭看着冥河。

只有常住在冥界的人才會察覺到冥界的變化，而她确實已經感覺到，冥河束縛亡靈的力量變強了，有了主人的冥河便是有了新的力量注入，連站在船上的她都察覺到不同了。

“倒是有點力量了。”倪克斯輕笑着說道。

她的身後，卡隆有些頭痛地看着她，他敢保證他和自己這位母親真的不親，據說所有子女裏面她最疼愛的是厄裏斯，說是疼愛其實也沒有什麽，不過比起對其他子女的不聞不問，對厄裏斯她相對算是“親切”了，而他自從來到這裏擺渡，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到自己這位母親了。

眼下倪克斯似乎對冥界的事情産生了些許的興趣，現在整日坐在他的船頭上，這确實讓他有些煩惱。

忍了許久，卡隆終于出聲問道：“母親，你打算做些什麽？”

“并不打算做些什麽，”倪克斯心情似乎很好，她還給她兒子一個淡淡的笑容，雖然暖意沒有達到眼底，然而這也讓卡隆知道她的心情現在是如何的了，“只是想看個熱鬧，那些人在這裏找了多年都沒拿到手的冥王神格出現在一個新生的神祇的身上，也不知道等冥王出現的消息傳出去之後，多少人會被吓死。”想到那個場面她似乎覺得很愉快，“實在是很期待啊。”

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家夥。卡隆在心裏一邊是說一邊将船駛向別的方向，倪克斯一直沒有消失，而是一直看着冥河。似乎透過“清澈”的河水，她能夠看到另一個人的情況。

而遠在另一邊的薩維斯也是這樣認為的，他能夠清晰地感知到冥河的變化，自然也能察覺到倪克斯那雖然帶着淡淡笑意但是十分銳利的目光，她在透過這片河水審視着他的情況。

這讓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如果不是确定這人沒有任何的敵意——其實薩維斯覺得，這人是很好掩飾了自己的敵意——他很有可能會開始擔心自己了。

“怎麽了？”看着他從水裏冒頭出來，哈迪斯問道。

“沒什麽。”薩維斯游到岸邊，雙手疊在岸上，下巴枕上了自己的手臂，“哈迪斯，你最近有四處去看看嗎，蓋亞還在這邊的話看，我始終不放心。”

“有。”哈迪斯坐到岸邊，“不過他們在找塔爾塔洛斯，不會經常性地停留在一個地方，蓋亞和克洛諾斯已經分開了，蓋亞大概是有急事找人，克洛諾斯則想着在冥界尋找能解決自己神格的辦法，我猜，他在找冥王神格。”

這是這些年來諸多神祇都沒能找到的神格，在尋找的過程中有人因為難以忍受冥界的環境而離開，有人則因為沒有耐心而離開，這麽多年能一直住在冥界的人實在不多，留下的那幾位神祇自己又有着強大的魔力，對冥王神格其實并不上心，克洛諾斯大概是逼不得已了所以才會試圖尋找這個一直沒有人能找到的冥王神格。

而且哈迪斯覺得，即使情況十分緊急，克洛諾斯應該也不會去找力量不夠強大的神格的。

“我還發現了冥界很多有趣的地方，等你能離開了，我就帶你去。”哈迪斯看着薩維斯沒什麽精神的面容，放緩了語氣将自己的最近在冥界看到的告訴薩維斯。

他曾經對薩維斯說，他可以一直坐在河岸上等着薩維斯能夠離開這條河，不過既然決定日後要留在冥界，那麽他就想要提前将冥界的一切熟悉，這樣才能避免很多麻煩。

薩維斯十分贊成哈迪斯這個想法，為了鼓勵哈迪斯能夠去做些什麽，他将自己對冥界的好奇心無限擴大，雖然如今他能知曉冥河上發生的事情，但是卻不能感知到整個冥界的情況，他很想知道這個不被人喜歡的世界到底是什麽樣的。

而為了滿足薩維斯的好奇心，哈迪斯這段時間将冥界跑了個遍，他遇到了很多在奧林匹斯不會碰到的景象，也看到了冥界裏的生物獨特的生存方式，生與死，如此矛盾的事情，在冥界卻以一種和諧的方式存在着。

哈迪斯将自己一路上所見所謂全部告訴薩維斯，薩維斯瞪大了眼睛聽着，哈迪斯看着他着迷的神色，眼底多了些許的笑意。

沒多久，薩維斯再度沉底之後，他離開了河邊。

最近一次他似乎在最新到達的地方看到了不少東西，那片地方應該是遭遇什麽撞擊然後從中裂開，露出大量的寶貝——無論是在人界還是奧林匹斯都足以讓人眼眶發紅的財富，除了金子之外，還伴随着寶石之類的東西，不過他沒能仔細看清楚，那片裂開的土地就自動合上了。

真可惜，他當時心裏想，薩維斯喜歡在這種亮晶晶的東西，說起來，和一些精靈有着相似的愛好，他還打算拿幾顆寶石去給薩維斯讓他高興高興，不過沒等他反應過來，土地就自動修複了。

不過他記住了大概的地點——之前剛剛來冥界的時候走上好久都沒認得路的窘境已經消失了，現在的他只要記住大概地點，那麽随時都能回來找。

不過，他還沒去到之前記住的地方，卻已經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在他面前不遠處，他看到了進入冥界之後就沒有多少消息的蓋亞，她面前還有一個他不認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