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21】
大清早,蘇北墨的手機吃飽了電,亮着綠色電源滿格的提示。
蘇北墨伸了個懶腰,渾身酸痛,上班後太久沒運動,筋骨都緊繃着。他打了個哈欠下意識伸手去拿手機,碎屏看久了,也不覺得突兀。
只是一開機,他的手機就跟魔怔了似得跳出不少未讀信息和七個未接來電。
都是廖南清。
……
[我來B市找你,在你家小區門口等你。]
[我到了。]
[給你打電話也不接,看到信息回一下,我擔心。]
[都十一點了,聚餐還沒有結束嗎?]
[其實我今天買了蛋糕的,你再不來,我可能會忍不住吃掉。我沒吃晚飯,太餓了。]
[蘇北墨?]
[都快到十二點了,先在這邊祝你生日快樂。]
……
[很晚了,你怎麽還不回來,我好擔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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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北墨臉都沒洗,拖着一雙人字拖就跑下了樓。
小區裏好多老太太剛晨練完,三兩結伴回來。蘇北墨來回走了幾步,目光略過那些路人,慌慌張張地找尋廖南清的身影。可一個晚上過去了,哪還有廖南清。他瞧見不遠處的地上放着一個白色的蛋糕盒子,回想起剛才看到的信息,他匆匆走上前,一彎腰就見着絲帶下壓着一張卡片。
不遠處的清潔工趕過來,板着臉:“這是我的!”
蘇北墨抽出了那張卡,沒有反駁清潔工,他打開這張生日賀卡。
廖南清的字他再熟悉不過。
上面工整地寫着:蘇北墨,祝你生日快樂,每一天都開開心心的。
最後,有一淌無意抹開的墨跡。
昨夜廖南清來過,他看到了邱璐,并且誤會了。
蘇北墨像是在寒冬臘月裏被潑了一盆冰水,徹頭徹腦地清醒了。他什麽也管不了,立刻用自己的破手機打電話給廖南清,但無論怎麽打,那邊都顯示無法接通。蘇北墨訂的票是在九點,而他卻無法冷靜地等待到九點才回去。蘇北墨直接收拾了東西去車站,改簽了早一班的動車。
一個半小時,曾幾何時變得那麽漫長。
他還是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打廖南清的電話,那一頭卻像是無聲似得。
蘇北墨心急如焚,右邊臉頰微紅,還留着略微的掌印。蘇北墨再一次觸屏廖南清的號碼,不通。他再撥,嘟嘟——
內心無數次地懇求廖南清接他一次他的電話,他甚至擔心廖南清出事了。不知不覺的,蘇北墨出了一身冷汗,他胡亂地抹了把額頭,腦袋發脹。除了打電話,現在的他竟然找不到任何聯系到廖南清的辦法。
手機是他們唯一的聯系方式,他找不到他,他只能不斷地撥打廖南清的電話,從電話的嘟音中尋求一絲心安。
終于,電話接通了。
廖南清像是被吵醒的樣子,聲音沙啞且低沉,很沒精神。
“南清。”蘇北墨恰好剛下動車,身邊嘈雜得厲害,使得他聽不清廖南清的話語。他疾步走到偏遠處,焦急着問,“你在哪?”
廖南清呆愣,好久才回答,鼻音很重:“在家。”
“你聲音怎麽了?生病了?等着,我這就過來。”
“不,不用!”廖南清被自己嗆到,咳嗽幾聲,連話都說不清,“不用過來……”
然而,蘇北墨已經火急火燎地挂了電話。
廖南清放下手機,裹緊了身上的薄毯,嗓子裏跟着火似得。
昨夜吹了那麽久的風,不生病才怪了。廖南清去的突然,所以穿得單薄,一到家就渾身發冷。他迷迷糊糊地窩在床上補覺,後面覺得太難受了,就翻箱倒櫃地找了點感冒藥沖劑喝。期間想起手機沒電了,剛插上電源沒多久,就被蘇北墨的電話逮了個正着。
他來不及阻止蘇北墨,就被挂了電話。
廖南清下床,一雙腳軟綿無力,連穿拖鞋都找不準位置。他頭暈站不住,但還是慢慢地拖着步子移動到客廳。他坐在沙發上等蘇北墨來,怕自己躺到床上就會睡過去。一會聽不到敲門聲,可就不好了。
等人的滋味不好,他不想讓蘇北墨也感受一遍。
只是等蘇北墨來時,廖南清已經是極限了,感冒藥有輕微的安眠作用,才開了個門的功夫,廖南清就兩眼一黑,直直地栽進了蘇北墨懷裏。
廖南清被冷風吹了那麽久,又一晚上沒睡,整個人都燒得發燙。
蘇北墨抱起他趕忙送到醫院,陪他挂點滴。廖南清雖然沒有蘇北墨個頭高大,卻也是個男生,蘇北墨抱着久了還算是費勁,但不至于抱不住。
廖南清閉着眼睛,眼角濕漉漉的,他抱着蘇北墨神志不清地說胡話,大多都是無意識的。
直到護士給廖南清紮針了,他才有點反應,稍微清醒了點。生了病的廖南清更加會示弱,他瞅着蘇北墨,眼裏的委屈就差跟着眼淚一起出來了,蘇北墨揉了揉他的腦袋:“聽話,睡一會。”
廖南清老實地點頭,歪着腦袋很快就睡過去,蘇北墨拿毛毯給他捂好了,握着他沒有紮針的另一只手搓了搓。這雙手好像怎麽捂都不會暖一樣,蘇北墨焦躁,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一樣站不住腳。
他問護士借了一個小小的暖水袋,裹着毛巾,墊在廖南清打點滴的那只手下面。
趁着廖南清睡得深,蘇北墨打了個電話讓蘇雅煮了點稀飯,一會他回去取。誰知蘇雅一聽是廖南清病了,就說自己一會給送來。
蘇北墨坐在廖南清身邊,想起來醫院的路上,廖南清偎在自己懷裏,低迷着問:“蘇北墨,你會離開我嗎?”
“不會。”
“你會和爸爸媽媽一樣,離開我嗎?”
“我不會!”
“你要是也離開了,我怎麽辦……”
“你耳朵裏塞了棉花嗎?”
“我總是一個人……”去了新學校也一樣,許彥彥和葛筠再好,也不是家人。他們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圈子,能分給他的只有那麽一點。
唯有蘇北墨,是超越家人一樣的存在。可廖南清清楚的明白,蘇北墨也有自己的圈子。
蘇北墨一直都是在遷就他,包容他。
僅僅因為蘇北墨是個‘老好人’。
廖南清試問自己有什麽資格把蘇北墨留在身邊,一生都不讓其餘人踏足一步,他根本做不到。他的這份喜歡,對于蘇北墨來說,指不定是個天大的壓力。
就和以前繼父說的那樣,自己是個累贅……
他心裏堵着一道牆,翻不過去,砸不開,悶死他了,他只得嗚咽着發牢騷:“不想和你分開,我不想……”
“南清,你睡一會。”蘇北墨靠近他的耳側,拿他沒辦法。
廖南清卻依舊嘀咕。
蘇北墨明白了,現下廖南清壓根就聽不到他說什麽。他燒糊塗了,只會自言自語。蘇北墨摸他的臉頰,催促司機師傅開快些。
時不時的,蘇北墨會探廖南清的額頭。滾燙的燒心,蘇北墨皺眉,把他抱得更緊了,輕輕地拍着他的背。
廖南清聞着蘇北墨身上的氣息,努力蹭了蹭,傻乎乎的,沒頭沒腦地就來了一句:“蛋糕也沒了,吹不了蠟燭,我特別想吃,沒吃過,這回也沒吃上……”
“下次我給你買。”
“沒吃上……攢了好久的錢買的,想送給你的。”他突然小聲地癟嘴哭起來。
前邊的司機面色複雜,朝後視鏡裏看了一眼:“哥們,你弟弟病糊塗了啊?”
蘇北墨沒接話,輕輕抹了廖南清的眼淚,廖南清就仰頭說:“蘇北墨。”
“嗯?”他溫聲去應。
“我不想和你分開。”
“不分開。”蘇北墨說,“誰讓我們分開,我揍誰。”
這句話,廖南清可算是聽進去了,閉起眼睛,悄悄地安靜下來。
睡着的廖南清和他平時一樣乖,偏長的睫毛随着他的呼吸聲輕顫。他睡得不太安穩,也許是本身就不舒服的緣故。點滴還沒挂完,廖南清就醒了,張口咳嗽了兩聲。
蘇北墨從保溫杯裏倒了點水出來,送到嘴邊吹了幾口,确定不燙了,才遞過去讓廖南清喝。
“蘇北墨……”廖南清虛弱地喊。
“先喝水。”蘇北墨轉身去弄蘇雅剛才送來的粥,他琢磨着廖南清應該是餓壞了。
廖南清知道自己還是給人添麻煩了,安份地握過水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完。他的眼睛瞄到自己正在打的點滴,嗫喏地問:“這個多少錢?”
蘇北墨随口胡謅了一個數:“兩千。”
結果他說什麽,廖南清都信,而且瞬間吓得臉色煞白,疙疙瘩瘩說:“那我,那我給你打個欠條,我媽媽……可能還得過幾天才給我打生活費。”他一個月頂多也就**百生活費,省吃儉用才行。他摸了摸口袋,掏出幾張五十的,捏在手心裏,想先給蘇北墨。
卻被蘇北墨按住手。
“随便說句什麽你就信。”蘇北墨沉聲,“你當醫院是黑店嗎?”
廖南清是腦袋糊塗了,仔細一想,就知道蘇北墨是在開玩笑。他讪讪地松了勁兒,悶聲不吭地躺下,一只手摳着毛毯的一角。
蘇北墨倒了一小碗粥,廖南清定定地看着他,趁他回頭之前,又把目光移開了。
“昨天我手機壞了。”蘇北墨率先開了口,“那個女生,和我只是同事關系。她腳扭了,又沒帶鑰匙,還不敢一個人去賓館住,所以來我家借宿。”
這理由聽起來十分荒唐。
“……”廖南清動了動唇,不知道回什麽,心裏是一片酥麻。
“不過她後頭找到鑰匙了,就回去了。”蘇北墨把幹淨的勺子拿出來,舀起一勺粥小力吹了吹,溫了之後才往廖南清嘴邊送,“就算她沒找到鑰匙,我也會去賓館住的。”
廖南清吃掉那勺粥,食不知味。
他低頭不敢看蘇北墨,輕聲,“為什麽要和我解釋這些……”
“因為我們是朋友,如果我談戀愛了,一定會告訴你。”蘇北墨挑眉,帶着點笑意和幾分理所當然的意思,“來,張嘴。看你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這陣子是不是又沒吃好?”
廖南清不得不再次張嘴喝粥,他慢慢地嘗到了裏頭的松子味兒,砸吧了下嘴回味,期待起了下一勺:“我吃的挺好的,學校的食堂又便宜又好吃。”
“哦,比我做的還好吃?”
“那當然沒有!”廖南清着急,“你做的最好吃!”
話罷,接連着被喂進一口松子粥,蘇北墨別過腦袋偷笑了一下,轉眼又正兒八經地說:“知道了,快喝粥。”
醇香的口感蔓延,連同着聽到解釋後放松的心一起,緩緩墜落。
安下情緒了。
他的喜歡,會因為蘇北墨的一個安撫而變得溫和,不再急躁。只要能在蘇北墨身邊,他就會變得滿足。
廖南清一旦輕松下來,就會覺得特別餓。
他和只等待喂食的小鳥一樣,伸着脖子等粥喝。蘇北墨故意放慢了動作,廖南清就伸手去扯他的衣角,因為還病着,聲音軟軟地讨食:“我好餓啊,蘇北墨。”
“南清。”蘇北墨沒有停下喂粥的動作。
“嗯?”
“你昨天等我那麽久,就為了陪我過生日嗎?”
慢慢的,廖南清糯着聲線,帶着點鼻音:“我,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對不起,我下次不會了,會經過你的同意再去。”他每次一緊張,說話就有點小結巴。再加上頭頂吊着的那袋點滴,廖南清也确定了自己的的确确是給蘇北墨添麻煩。
他揉了揉眼睛,垂頭喪氣地望着身上蓋着的毛毯,失落地再三保證,他以後不會了,不敢了。
他怕蘇北墨真的生他的氣。
“沒有,你沒有給我添麻煩。”蘇北墨放下粥碗,遲疑片刻後,握住了他的手,動作幾乎斯文,“我很開心。但我也會擔心,以後如果等不到我,就不要等了。”
一聽蘇北墨不是責備,廖南清的眼底頃刻間燃了一團亮光,微微的,渺茫如星辰之中的點綴。不起眼,卻充斥着蘇北墨那顆廣袤無垠的心,一點一點給填滿了。
廖南清說:“我想等的。”他可算笑起來,兩個不大明顯地酒窩明晃晃地挂在嘴邊:“雖然有些遲了,生日快樂,蘇北墨。”
希望你每一天都開開心心的。
因為你開心,我也會開心。
作者有話說
大家假期快樂。 近來繁忙,謝謝大家的留言,玉佩,海星,收藏。 碼的匆忙,如有錯字錯句,謝謝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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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