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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餘嬌有些意外地打量着阿玢,問她,“你以前也在袁府?”

“是啊。”阿玢又喝了口茶,芝麻倒豆子似的将過去的事情都說了出來,“以前我也在袁府做家丁,後來出了些事,就來京華投奔太子殿下了。說起來,殿下還給我改了名字呢!現在我是王字旁的玢,是不是聽起來特有文化?“

林餘嬌瞳眸烏黑,杏眸中秋波流轉,浮起些許笑意,“是好聽許多。”

阿玢繼續說道:“殿下說了,既要告別過去,就要改頭換姓,所以我連名字也都換了。”

阿玢似乎很感激也很崇拜顧庭,所以說起話來,總是在繞着顧庭打轉。

林餘嬌心思透亮,只與阿玢聊了幾句,就聽出來阿玢與顧庭的關系,并不是旁人口中所說的那樣。

兩人應當是清清白白的,是朋友,或許還是上下屬,但未曾有過你侬我侬的情愫。

更何況,瞧着阿玢完全不像個姑娘家,模樣憨實,舉止粗野,似乎還未情窦初開的模樣,大抵是不懂這些事情的。

不知為何,想到這一層,林餘嬌心底莫名其妙松泛了些,反而問道:“袁府的家丁都是男子,你是個姑娘家,為何會在袁府做家丁?”

阿玢撓了撓頭皮,輕笑一聲,“林姑娘,你瞧着我這模樣,難不成像個姑娘家?我娘生我時便難産死了,我爹在袁府做家丁,一直把我帶在身邊,他一個男人家不方便帶個女兒,所以從小就給我做男子打扮,好養活也沒什麽講究。後來我跟着我爹學了一些功夫,長大一些也就在袁府做家丁了,有吃有喝挺好的。”

林餘嬌杏眸裏露出幾抹恍然之色,“原來如此,難怪我瞧着你倒是有些眼熟,或許從前見過。”

阿玢灑脫着聳了聳肩,“袁府的家丁那麽多,林姑娘不認識我,也是正常,但我倒是對林姑娘熟悉得很。”

“嗯?”林餘嬌疑惑地看着阿玢,總覺得她話裏有話。

阿玢或許是從未打理過自己的相貌,時常日曬雨淋,是以年紀輕輕,但笑起來眼角還有些細褶子,“從前在袁府的時候,我就和殿下是好兄弟,他時常......算了,我還是不做這長舌婦了。”

阿玢突然收了聲,仿佛不願意深說,留下滿腹狐疑的林餘嬌在屋子裏苦苦琢磨,自個兒倒起身走了。

林餘嬌想了一會兒,也想不明白阿玢到底為何會對她熟悉的很。

聽到阿玢在院子西頭收拾那幾間房屋的動靜,林餘嬌想起顧庭吩咐過讓她好好打點,忙起身去幫她。

阿玢沒帶幾個人過來,她是苦出身的,也用不慣人伺候,所以身邊只有兩個丫鬟,就打發住在香葶香苈隔壁的屋子裏,倒也不顯擁擠。

至于阿玢,也住得離林餘嬌的屋子比較遠。

實在是林餘嬌面子薄,怕阿玢聽到晚上她這邊的動靜。

阿玢粗手粗腳的,幹起活來倒是很利索,林餘嬌叫香葶香苈幫她,她也用不着,自個兒很快便将屋子收拾得齊整幹淨了。

林餘嬌有些好奇,也不知道阿玢從前住在悅園一直在做什麽,又為何搬到她這裏來。

阿玢瞧着是個心直口快好說話的。

林餘嬌想,在阿玢這兒套話或許容易一些。

等阿玢收拾妥當,林餘嬌剛給她遞了盞熱茶,準備再與她說說話。

香苈卻走進來,小聲報信道:“姑娘,殿下來了,已經在屋子裏等着您過去了。”

說完這話,香苈還頗為炫耀似的,趾高氣昂地瞥了阿玢一眼。

畢竟殿下獨寵林餘嬌,她這底下做奴婢的,面上也有光。

阿玢卻似是沒察覺到一般,端起那白玉茶盞嘬了一口,感嘆好喝,十分粗犷響亮,完全不顧及她姑娘家的形象。

香苈臉色微微白了白,有些不悅地睨了阿玢一眼。

香苈從前沒見過阿玢,但今日悄悄打量了一番,發現阿玢雖然五官還算可以,但皮膚粗糙,舉止粗魯。

也不知這樣粗野的人,是如何被殿下收進房裏的。

香苈心中頗有不忿,林姑娘玉軟香柔的,她不敢比,可阿玢這樣的人殿下都看得入眼,為何她就沒有這樣的好機會呢?

林餘嬌從香苈的眸子裏看出了些端倪,當即語氣重了些,喊了她一聲:“香苈,跟我回屋去。”

香苈回過神,卻不收斂自個兒的神情,繼續忿忿不平地埋着頭,跟在林餘嬌身後走了。

留下還在大口嘬茶的阿玢聳着肩,撫掌發笑。

......

林餘嬌回到屋子裏時,顧庭已經在等她了。

他站在燭火的波光中,高鼻薄唇如削,神情疏離淡漠,透着讓人難以靠近的味道。

林餘嬌回眸望了望窗外的月色,輕聲道:“殿下今日來得早一些。”

一面說着,她清水似的眸子裏浮起幾絲乖巧,倒了杯茶送到他面前,“這是用殿下今日送來的茶葉新沏的茶,殿下嘗嘗?”

顧庭接過來,象征性的抿了一口,黑眸泠泠望進她的杏兒眼中,“你就沒什麽要問孤的?”

林餘嬌有些恍惚,一時忘了該問什麽。

顧庭再次不鹹不淡的提醒道:“你之前不是還吃醋,嫌孤不該在府中養旁的女人麽?”

聽問她這話,林餘嬌心中一驚,忙颔首道:“妾不敢争風吃醋,還望殿下明察。”

女子最忌妒忌一說,更何況她在太子府中無名無分,連個通房丫頭都不算,哪敢嫉妒眼紅。

顧庭這話着實說得有些重了。

顧庭眼裏帶着無可言說的幽光,盯着她烏發如雲盤着的發髻,眼裏霧霭沉沉。

是啊......

他都忘了,這個女人是如何沒心沒肺,冷血無情的。

她最會拿人的真心扔到地上踩,又從未對他動過心,即便委身于他,也全是因為另一個男人。

又怎會為了他争風吃醋呢?

難不成他真以為,她被他睡過幾回,就能睡出感情來了?

顧庭幽深的眸子裏掠過一絲嗤意,微微抿起嘴唇道:“孤諒你也不敢。罷了,坐下說話吧。”

顧庭屏退了香葶香苈,屋子裏只剩下他和林餘嬌兩個人。

望着桌上零散擺着的布頭和鞋底樣子,他心中又湧出了些許的暖意。

或許這女人真是被他睡出了一兩分的感情來。

不然為何給他剛做好一雙鞋,又緊趕慢趕地給他繼續做新鞋了呢?

顧庭眼底滑過一絲滿足柔意,而後擡起手,握住林餘嬌香軟的手掌,輕輕撫着說道:“阿玢是孤從前在袁府就結識的,你也瞧見她的樣貌性情了,孤一直将她當成兄弟而已。”

這算是在跟她解釋什麽?

顧庭帶着繭的指腹還在林餘嬌細膩如酥的手背上輕輕滑動着,磨得有一絲粗砺的疼,更激起身子有些顫栗的反應。

她總覺得他現在說話的語氣有些奇怪。

仿佛她是個争風吃醋的小妻子,而他是負責溫柔的丈夫,所以在同她耐心的解釋。

這個想象吓壞了林餘嬌,她胡亂點了點頭,不敢再接着想下去。

顧庭握着她的手腕輕輕摩挲着,繼續說道:“這些年,阿玢名義上住在悅園,實則是孤暗中放在太子府中的守衛,她看似日日守在悅園,其實是在守着一水之隔的崇乾堂。”

林餘嬌雖然不曾在太子府中逛過,但也知道崇乾堂是顧庭的日常起居之地,書房也設在那兒,想必十分重要,所以才讓阿玢暗中守着。

這明裏暗裏盯着太子府的人不少。

林餘嬌杏眼仿佛浸在一汪清水中,又浮起些疑惑來,“殿下,阿玢既然如此重要,那為何要将她送來我這兒?”

話問出口,其實林餘嬌已經猜到,或許她有危險了。

果然,顧庭眉目深深,露出些許憂色,“孤要救林餘逸,連帶着你的事,都已經被瑞王知曉。他最喜歡使些陰謀詭計,若有人要對你不利,阿玢能護你周全。”

林餘嬌聽罷,倒不擔心自個兒的安危,反而杏眸透亮,忙不疊地關心起林餘逸的事情來,“那我弟弟可會有危險?若瑞王想要對他不利,又如何是好?”

顧庭胸有成竹淡聲道:“這些孤自有辦法,你不必操心。”

他篤定沉穩的模樣,也讓林餘嬌放了些心,但仍有些驚疑未定。

顧庭目光不着痕跡地掠過桌上零散的碎布頭,竟然破天荒收拾起桌子來。

他伸出手,将這些碎布頭一個個撿回竹簍裏,順口道:“将這些收起來,準備熄燈歇下了。”

林餘嬌反應過來,蔥白的指尖伸過去,“殿下,這些讓妾來吧。”

燭火微弱,林餘嬌心裏又裝着事兒,一不小心沒留神就觸到了顧庭的手指。

十指相觸,顧庭仿佛被燙到似的,迅速将手指收回去,狀似不經意地将目光移開,去看旁邊芍藥鎏金屏風投下的一道影兒。

明明夜裏抱着她赤着的身子都只覺心神激蕩但并無羞赧,可此刻卻耳尖有些發熱。

顧庭伸出修長的手指,搓了搓自個兒的耳珠,為了避免尴尬,故意開口打破沉默,“這些鞋底樣子都扔了吧,孤的腳穿不下這尺寸,只能重做。”

“......”林餘嬌正在收拾着的指尖一頓,咬唇小聲道,“這......這鞋是給逸兒做的。”

作者有話要說:  顧庭:林餘逸?呵,你看他還有機會出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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