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做好人的第六十五天

“你是一個出家人。”

兩雙同樣明亮的眼睛正在對視,虛竹的眼睛裏有一些好奇和鄭重,辛夷的眼睛裏是滿滿的沉重，像是他的背上正背着一座大山。

辛夷憋笑，沉重道：“出家人本是不該無端猜測，我和我弟弟的感情很好，只是他有些別扭罷了,沒有人比我還愛我弟弟。”

自然是沒有人比辛夷還愛辛或，因為辛夷是他自己，辛或也是他自己。

這次,虛竹不能猜了，他只知道面前的辛夷用一種很沉重的語氣說出了這句話，他相信他大哥喬峰,也相信喬峰願意相信的人。

虛竹合掌在胸前，道：“我懂了。”

辛夷欣慰點頭。

天色漸暗，辛夷本想留虛竹用些吃食，等要說出口時，才猛然想起這兒是西門吹雪的萬梅山莊。

辛夷隐晦的看向西門吹雪,正巧對上西門吹雪同樣看過來的那雙眼睛。

“走。”

西門吹雪只說了一個字，甚至連他的神色都未變，辛夷卻懂了。

辛夷麻利的讓系統定位了夢姑的位置，他背着手,雙眼微微眯起，高深莫測道：“小和尚往東邊走，會遇到想見的人。”

反正是辛夷能讓虛竹回到少林寺,可到時候虛竹見到夢姑，願不願意回到少林寺便不是辛夷的事了。

虛竹還有靈鹫宮的四位姑娘跟着小魚兒和花無缺往東去，去找邀月，一撥人拿頭花，一撥人拿心法。

萬梅山莊一下子清靜了許多。

在辛夷忽視了東方不敗和江玉燕之後，一切又恢複了原來的樣子，直到一天晚上，西門吹雪來到了辛夷的房裏。

辛夷好奇道：“莊主深夜造訪，有何要事。”

莊主沒有說話，他坐了下來，淡淡地看着辛夷。

“我有一事不明。”

辛夷挑眉：“願聞其詳。”

“你的劍。”

辛夷起身，拿起了挂在床頭的劍，放在了西門吹雪的手上。

這柄烏鞘長劍的劍身上刻着三朵栩栩如生的梅花。

而萬梅山莊的梅花只有梅花林裏的，還有着柄劍上的。可是西門吹雪知道，還有一柄劍上有着兩朵梅花。

西門吹雪道：“辛或的劍。”

辛夷挑眉，平靜道：“我沒有他的劍。”

西門吹雪沉默一會，接着道：“我知道。”

辛夷沒有接着說話，就像西門吹雪知道了一些事一樣，辛夷也知道了一些事，他知道西門吹雪會自己說下去，而不是要他的答案。

“辛或的劍上刻着兩朵梅花。”

辛夷依舊沒有回西門吹雪的話，他平靜的喝了一口茶，可是他的頭是低着的，像是在想一些事情，又像是在回憶一些事情。

終是西門吹雪發出了一聲很輕很淺的嘆息，他說了一句從不會說的話，也是一句很長的話。

“辛或喜歡什麽，你便喜歡什麽，所以不是你喜歡梅花樹，是因為他喜歡。可你該明白你該喜歡自己喜歡的東西。”

辛夷猛地擡頭，驚訝的看着西門吹雪，他的表情很平靜，他的眼神也很平靜，好似這句話不是什麽令人驚訝的話，而是最普通不過的話。

辛夷打算順着西門吹雪話說下去，他真的很好奇西門會說出什麽更令他驚訝的話。

他道：“我該喜歡什麽？”

這話說得不重，還帶着一絲迷茫。

西門吹雪回得話也不重，他道：“你喜歡的東西。”

‘噗嗤。’

辛夷捂嘴笑了起來，一個正經的人可愛起來真的是不能不笑的事。他把手搭在西門吹雪的肩上，提起桌子上的小茶壺，拉着西門吹雪就走。

“來，我們好好聊一聊。”

又是一個屋頂，這次底下卻沒有你追我趕的江玉燕和東方不敗。

辛夷尋了個地方躺下，道：“你們對我有很多誤會，對我和辛或也有很多誤會。”

西門吹雪靜靜地聽着，他花了很大力氣才把注意力落在辛夷拿的白玉茶杯，他不想去思考這時候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有多白、多暖，也不想去思考耳邊的呼吸聲是誰發出來的。

辛夷接着道：“我和辛或就是兩個再正常不過的兄弟，只不過有些小矛盾，過些時候就能和好了。”

西門吹雪什麽也聽不到了，他的眼裏只有那雙比雪還白的手，他的耳朵裏只有好聽的呼吸聲。

辛夷：“其實我也不是什麽好人，我是一個商人，商人只做買賣，不做慈善。”

西門吹雪依舊在聽，只不過聽到的是越來越近的呼吸聲，他閉上了眼睛，感受着兩人越來越糾纏的呼吸。

他知道，他的心亂了。

辛夷：“我甚至沒有武功。”

這次西門吹雪依舊沒有說話，可他猛地站了起來，他瞪大了雙眼瞧着辛夷，那雙眼睛裏有太多驚訝和不解。

“你明白了？”辛夷喝了口茶，淡淡道。

這時候本應該喝一杯酒醉一場的，因為他最好的朋友終于知道他是怎麽樣的一個人。

西門吹雪的确明白了，他沒有聽到辛夷在說什麽，可他感受到了和辛夷越來越近的距離，感受到了辛夷的呼吸，感受到了心亂了，話說不出了。

辛夷道：“我想喝酒。”

辛夷本以為知道了這一切的西門吹雪不會再與他說話，甚至還會讨厭他，可是西門吹雪竟然只是驚訝了一會兒，就去拿了酒。

“真不愧是西門吹雪。”辛夷感嘆。

喝上了酒的辛夷有了更多的話，他靠在西門吹雪的手臂上，仰天喝着酒，像是要喝完這輩子少喝的酒。

辛夷又說了很多話，可是西門吹雪完全沒有聽到，他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辛夷的開合的嘴唇，這是很漂亮的顏色，比梅花林的梅花還要豔麗孤傲。

穿着青衫的人靠着他喝着酒，那雙比泉水還要清澈的眼睛，此時蒙上了一層霧。

‘真好看。’

忽而，一只手碰上了西門吹雪的臉，驚得他猛地站了起來。

辛夷差點跌下屋頂，他晃了晃腦袋，打了個酒嗝。

“發生了何事？”

西門吹雪沒有回答，他用上輕功很快的不見蹤影。

辛夷驚訝的揉腦袋，嘆道：“這都是什麽毛病？撒手沒？”

也的确是有點毛病，辛夷想到了老管家準備的羊鞭湯，忍不住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