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喜歡她什麽?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一道門相隔住了兩個世界,時清雨從出去的那一刻起便一直站在門外垂着眼看着腳下的地板,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她等啊等,想啊想,不知道自己剛才的話是不是過于唐突了一點,更不知道關南衣在聽完了她的話後心中會作何感受。
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情緒,也從來不會為一個人這樣糾結過,很久以前她曾以為拒絕一個人是容易的,直到關南衣眼底的光熄滅後她才開始後知後覺的追悔。
關南衣…關南衣吶。
她在心中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的默念着那個人的名字,她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了,或許自她落入了關南衣手裏的那一刻起她就喪失了所有的抵抗能力了,只是和關南衣分開後她才開始慢慢明白。
像是被判了終身□□,只能守着那方寸間去回憶。
她很少會去後悔一件事,但唯獨關于關南衣的事她總是會為其在夜裏輾轉反側,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更不知道該如何自處。
***
等關南衣打開房門已是一個多小時後的事了,一打開門,關南衣就看見了站姿如挺拔松柏的時清雨守在門前,見她開門,後者微擡雙眼,凝着眉,寂靜地向她望了過來。
而關南衣則面無表情的看着她,道,“——讓開。”
時清雨頓了一下,似乎是沒料到關南衣會這樣說,但又很聽話的錯開了身,給關南衣讓出了門。
後者的目光平視前方,不再看她一眼,好似她曾渴望已久近在咫尺的這個如陌人般,與她毫不相幹。
她的表情和經年之前的時清雨那樣像,一樣的冷漠,一樣的冰冷,對待一個不愛的人好像人們總是能輕而易舉地拿出自己最堅硬的面容一樣。
不怕被傷害,也不怕去傷害。
無關緊要…好像就是這個意思吧。
而時清雨的心也就是在這一刻裏墜入谷底的,她看着關南衣擡步從她身旁走過,穿着她為她買的風衣外套,她親手選的淺色休閑襯衣,她用熨鬥熨過的長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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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以往的那些年她從來都未曾承認過,但事實上她确實是對關南衣了如指掌,她的尺寸她的喜好…每一樣她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總是習慣了在路過服裝店時為關南衣買下合适的衣服,更習慣了在換季的時候往衣櫃裏添置屬于關南衣的東西。
有些記憶很遙遠但她總是能記得清清楚楚的,比方說有一年的冬日,她在廣場上參與活動路人掃碼送了她一雙廉價線織手套,在與關南衣見面的時候後者誤以為那是送她的禮物,拿到時臉上洋溢的笑容無論隔了多少年都總是那樣的清楚而刺眼。
到底是有兩分自己的小心思在裏面的,她想讨好關南衣,想體貼關南衣,想彌補關南衣,想給那些年裏所有來不及,所有無法給予的一切溫柔地回報關南衣。
她的眼光總是那樣的好,所挑選的每一件衣服穿在關南衣的身上時都是很好看又合适的。
只是一個照面,時清雨便能将關南衣的細微記入心中,這麽多年關南衣還是沒變,她的下颚還是喜歡藐視衆人地高揚着,面部也仍是少時不羁的自負,眉眼間亦是往日聰慧的冷漠。
時清雨大概從來沒有告訴過關南衣自己到底喜歡她什麽,也許是再相逢時不經意間那小心翼翼的一眼,也許是纏在她身邊談天談地的那一笑,也許是黑夜樓梯間的少年人憂愁的那一嘆……但也許更多的,是關南衣那任時光流逝,歲月洗滌後仍能保持自己鋒芒的狂放不羁。
她一生活得都太克制中規,無欲無求是對她最好的解釋了,本以為将自己的餘生奉獻給學術便是她最大的理想了,可遇上關南衣後她才知道原來自己可以這樣貪心,貪心的在不止一次許願想讓關南衣永遠留在她身邊,也才知道原來自己可以這樣無恥,無恥的不止一次在夜裏肖想着她的學生。
也是因為遇上關南衣,她才知道自己的另一面,也才知道原來人可以活的這般灑脫自在,開心的時候可以放聲大笑,難過的時候可以放聲痛苦,不需要遵守規則,不需要約束自己,就按着自己的喜好活着,就按着自己的想法長大,就按着自己的內心去喜歡一個人。
那樣生動活潑,充滿生命力的一個人……她沒有辦法去克制自己的喜歡。
或許在很早很早已前就是了,在與關南衣重逢之前,在那天的車流小巷間,在那個天氣不算太好的早晨。
她看見長大了的關南衣提着包往一座大廈的方向跑着,眼看着就快要趕不上上班了,卻又在路過街頭時轉過身跑向街間小巷。
很熟悉的人,也太久未見了,所以她跟過去遠遠看着,看着關南衣從自己的包裏小心翼翼地拿出報紙抱好好的剩飯放到地上,慢慢展開,然後一只灰溜溜瘸着腿的小貓便在陽光還來不及照進這小巷的黑暗中跌跌撞撞的走到她的腳下,低頭舔舐着那個少年人為它帶來的那口生存。
一人,一貓,在小巷裏相依着。
那是她很多次夜裏都會夢見的場景。
或許只有在夢裏她才會憑着心意去做事,因為她總夢見那時的她在街角看了半晌之後,終于忍不住的走到了關南衣的跟前,問她:“你在這裏幹什麽?”
關南衣茫然地擡起頭,遇見是她後臉上綻放出驚喜的笑容,“哦怎麽是你啊?”
她們的再次相逢被提前了許久,關南衣笑着,又張揚又放肆:“老師沒長眼睛嗎?看不出來我在喂貓?”
她定定地瞧着那個早已經畢業的學生,道:“你該在讀大學。”
算起來那個時候的關南衣該讀大一了才是。
關南衣毫不在意地笑:“我這不是沒錢嗎?就辍學了啊。”
她很不喜歡關南衣在說起這些事的時候臉上那毫不在意的笑容,就像那個時候她非常反感放假了的關南衣因為去做兼職而損傷了身體一樣。
“有助學貸款。”她道。
“所以呢?”關南衣站了起來,腳下的那只瘸了腿的貓還安然的蹲在那裏吃着東西,“你要是沒打算養我的話就不要管這麽多,這麽久不見我可不想和你吵架。”
關南衣大概還想再說些什麽的,夢裏的她卻打斷道:“我養。”
後者一下怔住了,下一刻眉頭便皺了起來。
她手指微微的動了一下,有些想去撫平關南衣的眉,她又太過克制了,久別重逢,她怕吓到了她。
“我養你。”她許諾道。
如果你願意的話。
如果這不是一個夢的話。
***
錯肩而行,關南衣的臉色很是平靜,以往的時候她總是話最多的那個人,但此時此刻她卻未有任何的言語給時清雨。
她想離開了。
離開這個自負又自私的女人。
時清雨不是沒有看出來關南衣的意思,但她總是嘴笨的,說不出挽留的話,所以只好亦步亦趨地跟在關南衣的身後一步步的走着。
跟着對方下了樓,跟着對方換了鞋,跟着對方出了門,往跟着對方小區外走,看樣子是要真的出去了,這個時候時清雨這才有點急了,但面上還是一派淡漠,只是語速快了些,“——你要出去?”
關南衣步子沒停。
“我送你…”時清雨悶悶道。
關南衣還是沒說話。
時清雨快走了兩步,又道,“這裏……附近沒有公交車,打車難。”
關南衣這下終于停住了,回過身對時清雨冷聲道,“那又怎麽呢?我關南衣比今天更狼狽的時候又不是沒有過。”
時清雨頓住了:“……”
看着時清雨悶着不說話,關南衣卻笑了,但笑意未入眼,讓人看着心裏不大舒服。
“怎麽?還想把我留下不成?你以為你誰?随便一句喜歡就能把人哄得團團轉嗎?”關南衣諷嘲道,“你該不是還以為我喜歡你吧?!”
她倆站在時清雨那棟別墅單元前的小道上對峙着,很久以前的那個夜晚她們也曾這樣對峙過,那一次是關南衣服的軟,她說“我坐了牢,你就滿意了嗎?”
見後者不語,她又道,“好,那我坐。”
于是她便放棄了自己四年半的自由,在那不見天日的方寸間學着遺忘一個人。
而四年半後的今天,卻是時清雨服了軟,良久,關南衣才聽見時清雨回答道,“不是随便。”
“……”
關南衣盯着時清雨,面色很不好,怕是下一刻就要撲過去咬人了,“你他媽是不是語言有障礙?”
說話能不能別像個高冷的禦姐一樣,說一半留一半的,就跟拉屎一樣讓人難受的慌。
時清雨面色微遲疑,不知道要怎麽解釋。
關南衣卻不耐煩了:“行了滾吧,你愛怎樣就怎樣,愛随便就随便的,關老子屁事——”
“——喜歡你不是随便的事!”結果她的話還沒有說完,時清雨卻倏然大聲地打斷了她的話道。
關南衣:“……”
關南衣的:“???”
她:“…你說什麽?”
其實以時清雨的性子像現在這樣在外與人争論已是罕見了,更莫說指望她還能說出什麽那會像在房間裏說過的話來,她素來面薄,可對着關南衣這個人時她又一次次的下放了自己的底線。
所以下一個秒間裏,還沒等關南衣問她她剛說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時,她又認真道:“我說喜歡你不是随便的事。”
這回聲音還提高了兩度,也顧不讓會不會被鄰裏聽見了,甚至也來不及想這麽大聲跟人說話是否太過冒犯了,她大概是以往三十多年冷靜過了頭,這一刻裏才會像個丢了心愛東西急着要尋回的孩子。
她想要留下關南衣,四年多前沒留住的,現下老天再重給了她機會,她若再不珍惜,恐往後一生都要活在懊悔中了。
作者有話要說:你餘生會不會活在懊惱之中的我不知道,反正我是挺後悔寫文的。
此時一位上了一天班之後感覺像是被掏空了的萎靡不振的作者虛弱的走過。
關南衣【冷笑】:你受你不行了。感謝在2020-05-05 20:45:09~2020-05-06 21:08:4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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