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5)
聲不斷地自客房內傳出。
殷流雲心下一愣,正自困惑的當下,一聲低沉至極的寒音忽地響起,宛若冰刃破窗而出。
“閉嘴!”
落花墨與殷流雲面面相觑了一會,方欲上前的一刻,緊合的木門乍然開啓,一道身影便在沛然的勁氣下倒飛而出。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這如謎一樣的妺魂美人有沒有吸引到大家?
☆、紅塵輕拂,複醒如陌
暮色殘陽沉靜深邃,妙如旖旎,亦似哀戚。
跌跌撞撞着後退的阿三在落花墨以內力相阻的情況下好不容易地穩住了身形,就在他還欲上前之時卻被殷流雲伸手阻止。
“阿三!”殷流雲持扇擋在他的身前,面色平靜地半回頭道:“冷靜些,無論你再如何阻止都已于事無補。”他頭也不回地将手中的銀刀抛回阿三的手中,沉默地看了眼半開的木門,而後似有若無地嘆了口氣。
如果時間可以重返镖隊與寒雨夜相遇的那一日,明知将會有今日結果的他是否會阻止騰玥帶上她呢?
殷流雲輕笑着搖了搖頭,提步向龍騰玥所在的客房走去。
如果沒有寒雨夜的出現,他又怎會遇上雪妃?或者該稱她如今的名字,白雲染?
向前行走的步伐在不知不覺中慢慢緩下,微褐的瞳眸竟在殷流雲凝思的當下漸漸地浮現出一抹詭異的天藍之色。
雪妃怎會與三離葉一同出現在江風坡?難道無辰宮的人已離開了雪域?那她……
天邊炫燦的晚霞漸漸消退,夕陽西下,給大地留下了暗紅色的憂傷。或許是因為相離的凄婉,或許是因為莫名的恐懼,那道殘陽終究還是将大地帶向了黑暗。
殷流雲腳步倏地一滞,眼瞳深處的藍色竟開始漸趨明顯。
Advertisement
“流雲公子?”就在殷流雲的面色陡然蒼白的一刻,察覺出他異樣的趙晉忙上前點住他的檀中穴,随即自懷中的藥瓶中取出一粒藥丸讓他服下,“你這病症已痊愈多年,怎會毫無預兆地在此刻突然複發?”趙晉伸手輕拍殷流雲的胸膛,面露擔憂地詢問:“究竟是什麽事困擾了你?如果是少爺與寒姑娘的事,你大可不必如此擔心。”
“多謝!”面色開始回轉的殷流雲對着趙晉淡淡一笑,若無其事地搖了搖頭道:“不是此事。”
“什麽不是此事?”一直跟在他們身後的阿三快步走上前來,抱怨地道:“如果大哥真帶上寒姑娘回龍騰镖局,那到時的镖局不被拆了才是見鬼。”
不同于阿三的浮躁,趙晉捋須沉思了片刻,随即問道:“如此說來,你可是回想起了什麽?”
“嗯。”殷流雲不置可否地應了聲,而後便不欲多言地率先繼續向前走去。
就在殷流雲方欲推門之際,一個極輕的腳步聲已行至門後。木門開啓的一瞬,只見江水痕面色有異地掃了衆人一眼,随後半側過身道:“寒姑娘已經蘇醒,不過~”他頓了頓,方繼續言道:“我勸各位還是稍候片刻再來拜訪比較妥當。”
聽後,衆人皆面露窘色地一致一笑。
“既然如此,我們明日再來探望吧。”落花墨似笑非笑地說完,随即轉身向來時路折返。
殷流雲與趙晉對視了一眼,亦尾随着落花墨離去。只有不明所以的阿三,依舊困惑不已地站在原地,恨恨地瞪視着客房的外室。
“難道我的話讓他們誤會了什麽?”江水痕雙手環胸,一手輕撫着下颚,自言自語道。
待江水痕勸解阿三與他一同離開之後,霞光已經落盡。淡淡的茶花香随着清風萦繞在這一片寧靜的天地間,醉了暮色,牽來了明月。涼涼的晚風婉轉飄忽,蕩滌着人間的塵埃與憂色。
一直沉寂了許久的樓閣忽然傳來一陣軒窗開啓的聲音。
淺淡的清輝下,只見一道白色的身影伫立在窗前。那雙幽深似夜的黑眸靜靜地鎖在水榭亭臺的某一處,冷峻的面容如月一般帶着一絲淡淡的疏離與落寞感。
月光悄然地灑落在龍騰玥身後的地面上,為他畫下了一道孤寂莫名的暗影。
而離他不遠的床榻之上,已然蘇醒的寒雨夜正緊攥着被褥縮在床的一角,一雙月眸怯然地望着龍騰玥那略顯蕭索的背影。
時間悄然流逝,窗前的上玄月在夜空之中漸漸地顯現出那如水細膩的輪廓。
風,漸起;水,潋滟!
立在窗前的他白衫翩飛,微揚的衣袂在月光下浸染出淡淡的冷色,一如他那清冷似夜的氣質。
清涼的風毫無阻礙地吹進那全然敞開的窗扇,吹淡了一室的熱意,吹散了一室的濃香。
寒雨夜忍下心裏陌生的不安,一雙凝視那剪颀長身影的月眸竟漸漸地變得迷離而茫然了起來。過了半晌,她才自迷惘中回過神。寒雨夜輕輕地掀開薄薄的被褥,赤着足,小心翼翼地向那道白色的身影慢慢靠近。
一直靜立的龍騰玥在感應到她的氣息之時不由地微鎖起眉。
他下意識地負起手,躊躇着是否該轉身看向她。然而随之而起的怯然輕喚卻令他不禁微斂起雙眸,眼中期待的光芒驟然變暗。
“公,公子……”寒雨夜見他倏地背起手,宛若一只受驚的白兔般吓得直直地倒退了兩步。
夜風漸劇,吹得窗扇咯吱作響。
龍騰玥目色微沉,而後在夜風中徐徐地轉過身。然而清冷的月光下,入眼的一幕令他的眸子陡地一凝。
眼前的她,衣袖缦飛輕揚,廣袖似雲如煙。輕拂紅塵間,再次醒來卻已如陌。
他彎起唇,默然地看着她,眸光微動。
就在下一瞬,綁在她發上的如雪錦帶驀然松開,青絲纏繞的那刻,她略顯窘迫地擡起藕臂想要绾起自己随風飄揚的如墨長發。
忽然,軒窗倏然合上,風陡止。
龍騰玥毫不遲疑地上前将她抱起并向床榻的方向走去,“你剛醒來不久,不可赤足觸地。”冷冽的一聲,毫不拖泥帶水。
方欲掙紮的寒雨夜聽了他的話之後,一顆幾乎破膛而出的心乍然地回落到了原地。“謝謝!”她羞澀地垂下了頭,安靜地半斂起雙眸。
輕柔地将寒雨夜放下,龍騰玥擡眸向她看去。然而此刻的她,柳眉輕蹙、月眸含憂,微抿的雙唇在月色下竟無絲毫的血色。這一切,再再地顯示出她心事重重。
“夜兒。”龍騰玥情不自禁地以指腹輕畫她的眼眉,對她的憐惜盡付于眼波之中。
一直陷在沉思裏的寒雨夜眉心一顫,月眸不再避諱地直視向他,“我叫夜兒麽?”她下意識地攀住他的手臂,期盼地詢問:“你果真認識我?”
作者有話要說: 寒雨夜失憶,本該前來池州城尋親的她接下來該如何?
☆、秦娥夢斷,恨藏相思
龍騰玥緩緩地收回手,流轉于心底的莫名情緒不知是喜是悲。“不僅忘了我,竟将自己也忘卻了麽?”他呢喃着問,眸色疏冷時,眼底的顏色愈來愈暗沉,悵然與失望的感覺也瞬間襲上他的心頭。
寒雨夜不明所以地微偏着頭,眸光相對的一刻,那如墨雙瞳間的深邃和專注看得她心神微微一震。下意識地移開視線,她忐忑不安且又無辜地盯着他的衣襟處。
“騰玥。”他面色平靜地對她道。
暗啞低沉的聲音虛缈得似來自雲霄外,明明陌生,卻又感覺似曾相識。寒雨夜斂下心底的那份熟悉感,柳眉輕蹙,不解地看向他,“騰玥?”
“恩。”他輕應,偏冷的輪廓在月光下稍顯陰柔,染着淡淡的暖意,“我的名。”他再道。
寒雨夜聽後微垂下頭,細致的嬌容浮現出一抹異樣的緋色,“騰玥?”她不由自主地絞着手指,細細地咀嚼道。
“恩。”低柔的音色如水輕漾般攪亂了他所有的心緒。龍騰玥伸手輕擡起她的下颚,低頭凝視向她,潋滟清冷的眸光在黑暗中依稀可見。“寒雨夜。”他輕輕地撩開遮住她眼眸的發絲,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依舊微染怯意的瞳眸,“你的名。”他聲音略啞地道。
迷惘的月眸在這一刻忽地變得異常清亮,“寒雨夜?”她偏頭輕喃,漸漸浮起的笑容似水如雲,更是那洩了一地的迷人月光。
龍騰玥緘默着,然而凝視她的雙眸開始變得愈發的幽深似月潭。
“那這裏……”寒雨夜猛地擡眸,當觸及到他宛如一池秋泓的目光時,她不禁一愣,下意識地向後挪了挪,“這裏……是?”
“池州城,賦琴閣。”收回懾人的目光,龍騰玥緩緩地直起身,轉身背對向她,“你先收拾收拾,一會我讓人将晚膳送來此處。”話落,他便快步離去。
看着龍騰玥逃也似地離開,寒雨夜訝異莫名地張了張嘴,最後只能失落地垂下了雙眸。
池州城、賦琴閣,聽來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于她而言,究竟是有着何種的關聯?騰玥……
寒雨夜不覺地伸手輕繞自己的頭發,淡淡的羞澀浮上她嬌柔靜婉的臉頰,與此同時,一抹難以釋懷的茫然與憂傷亦随之纏上心頭。
他……會是她的誰?而她,又為何會失憶呢?
涼涼的清風拂過水月亭前的蓮池,細碎了一池的月光。
龍騰玥負手立在水月亭前,靜靜地傾聽着這一片屬于夜晚的靜谧恬然韻調。
忽然,彼端飄來另一陣風,風中流轉着哀默而死寂的氣息。
就在他目光一凜之時,一陣窸窣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只見他迅速地轉過身,銀色的清輝下,他的身影宛若缥缈的輕煙瞬間移至來人的身側。
“玥大哥!”出來尋人的寒雨夜在龍騰玥環手将她抱起的剎那,愕然驚呼:“你……”
“別怕!”騰身飛起的一刻,龍騰玥輕柔地出聲安慰。風,揚起他的發,将他的面露毫無保留地顯現在她的眼前。月光沿着他微冷的輪廓如水瀉下,浮映着那雙微凝的深眸。
白色的兩道身影飛過亭臺,掠過蓮池,宛若一陣清風直直地朝賦琴閣的主閣樓而去。
庭院深深,回廊曲折。
賦琴閣的主閣樓之後,落花墨與龍騰镖局的兄弟們正擺宴暢飲美酒。席間,殷流雲因不善飲酒而早早離席,而其他人在酒過三巡之後亦開始逐漸地顯露出醉态。
就在衆人酒興正酣之時,一陣似有若無的琵琶聲随風飄來。
“來來來。”阿三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對着絲毫未現醉意的落花墨道:“落大哥,數月未見,老弟對你那可甚是想念啊。”他端起酒杯,醉眼迷離地喝道:“來,我阿三敬你一杯。”話落,他便豪邁地将杯中酒一仰而盡。此刻的他,絲毫未聽到那哀默異常的琵琶聲。
落花墨微微一笑,舉起酒杯,掩袖飲盡。
不過片刻,琵琶之聲越來越清晰,伴随而來的還有一位女子纏綿哀戚的歌聲。“簫聲咽,簫聲咽,秦娥夢斷秦樓月。”女子的聲音缥缈如煙,隐隐之中含着淡淡的哀傷,宛若無根的飄萍,孤楚凄然。“秦樓月,年年柳色,灞陵傷別。”歌聲未歇,只聞得琴弦陡然铮響,哀怨婉轉的琵琶聲好似凜人的江濤穿透夜色,傳入酒席之中衆人的耳中。
突然,“铿锵”一聲在賦琴閣內驀然響起,随侍在一側的一位女婢面色蒼白地彎下身将摔落在地的酒壺拾起。
“少閣主恕罪。”女婢慌亂地跪在地上。
落花墨漠然地瞥了她一眼,淡淡地命令道:“你先下去。”
“是。”女婢如釋重負一般将酒壺放置在酒桌上,轉身快步離去。
此時此刻,夜風忽起,不知從何處飄來的一片烏雲漸漸地遮住了漫天的繁星,只餘下淺淡的餘晖輕洩在衆人的身上。
庭院內的衆人在琵琶聲傳來之後皆面色蒼白地捧起頭,意識也漸趨模糊,一時竟令人難知其因究竟是酒香醉人亦或是歌聲惑人。
“這,這琵琶聲有詭異。”自疼痛中陡然清醒的阿三抱着頭,咬牙切齒地對衆人提醒道。
“樂游原上清秋節,鹹陽古道音塵絕。”
就在阿三頭痛欲裂、落花墨心中流凝之時,淡淡的歌聲再次傳來,隐隐之中,流轉着一抹似有若無的思念與一種深入骨髓的恨意。
落花墨面色無異地起身向靜候在他身後的妺魂點了點頭,随即向庭院正北面的賦琴臺展翅飛去。月色迷離的夜空下,一張流光溢彩的玉玲珑式瑤琴緊随着他的身勢向賦琴臺上旋轉飛去。落地之後的落花墨頭也不回地伸手接過瑤琴,随後撩袍坐下。只見他一揚起手,一陣潔淨如飛瀑的琴音自他的指尖乍然傳開。
賦琴閣的大門在琴音響起的剎那豁然大開,一道宛若來自幽冥之境的死寂白影驀然出現在衆人眼前。
作者有話要說: 秦樓月,又一位謎樣的女子。她将為這個江湖掀起怎樣的一陣腥風血雨?
☆、琴遇琵琶,相克相合
比往日來得安靜的街道上,暈黃的燈光在風的吹拂下不斷地搖曳着。
女子懷抱琵琶,極緩極緩地行走在賦琴閣前的街道上。只見她青絲如瀑,一身素槁随風輕揚,一眼看去,缥缈似雲的身影竟生生地多了股悚人的寒氣。
賦琴臺上,落花墨恣意潇灑地彈奏着高山流水般的曲子,聲聲琴音恰好擊在琵琶聲響的每一道音符上,竟出人意外地形成了一首相克卻又相合的曲調。
自琵琶聲中清醒過來的衆人向賦琴閣外看去,恰見沐浴在月色中的女子頓了頓腳步,微轉過頭來。
片刻,她再次回過頭去,然而她手中的琵琶卻在此刻泛動着清冷的光華。琵琶聲起,宛若月吟,瞬間便形成數波無形的氣流向賦琴閣的方向力壓而去。
落花墨金褐色的眼瞳微微地閃過訝異之色,随即一凜。只見他半斂起雙眸,手下的瑤琴陡然綻放出絢麗的光華。玉玲珑式的琴身上,一根琴弦之色變幻如虹,璀璨異常。他優雅地垂臂,修長的指尖輕挑那根琴弦,随之而起的琴音宛若數道白光直直地向白衣女子射去。
琴音與琵琶之聲于半空中交彙,只聞得噌噌數聲,相擊後而又瞬間消逝的光華猶若纖細的塵埃飄散在紅塵中。
待一切都塵埃落定之後,衆人皆驚愕地向賦琴閣外看去,只見女子素槁微揚,死寂一般的白色身影漸漸地消失在街頭。唯留下她依舊幽怨的歌聲,“音塵絕,音塵絕,西風殘照,漢家陵闕。”那逐漸随風消散的歌詞中,音塵絕三字在夜空下異常清晰地回蕩了許久,猶若一個思與恨交融于一體的代名詞,不知不覺地烙印在留下的衆人心中。
風,漸弱;雲,悄散。
四周恢複成一片寧靜,只有淡淡的酒香流轉在還未全然平靜下來的空氣裏。
黑暗深處,觀戰了有片刻的龍騰玥牽着寒雨夜自回廊的轉角處慢慢步出。月光下,他們二人的衣袂被染成微黃的冷色,竟襯得兩人宛似天際下凡的仙人,令人贊嘆不絕。
賦琴臺上的落花墨沉思着看了空無人跡的街道一眼,随後站起身來。“好友!”見到來人,他輕甩淺紫色的衣袖,背着手向臺下走去。
與此同時,另一道身影自後院疾奔而來,焦慮的神色在見到衆人皆安然無恙之後才緩下神來。“方才究竟發生了何事?”殷流雲趨步上前,困惑地詢問道:“我方才在後院似乎感應到了殺氣。”
“沒事。”還未待他人出聲,龍騰玥便對殷流雲說道:“只是兄弟們在切磋酒量與欣賞琴曲而已。”他半轉過身,深邃的五官被月光投映出一片暗淡的陰影,一雙冷睨向賦琴閣大門之外的星眸閃爍着令人難以理解的神色。
龍騰镖局的其他兄弟們在見到龍騰玥等人出現之後紛紛離席,恭敬地拱手喚道:“大哥,流雲公子。”
“嗯。”龍騰玥面色淡淡地輕應,肅然的臉上看不出一絲表情。
而雖察覺有異的殷流雲聽龍騰玥對他如此說來,心裏便知此事不宜再多問。他溫溫一笑,輕搖紙扇向阿三等人走去,“這十年的醇馥郁然果然非是一般的烈酒,看爾等面色酡紅、目光迷離,想必已抵擋不住醇馥郁然的後勁。”他一斂衣袖,音色輕緩如風,“阿三,帶兄弟們回房歇息去吧。”
“是。”阿三忍下對方才之事的困惑,領着衆人向後院走去。離開之前,落花墨對着他微微一笑,似是在示意他可以安心離去。
.夜色正濃,月亮被再次出現的雲層遮得忽明忽暗。
妺魂蓮步輕移,緩緩地走上賦琴臺,随之抱起臺上的那張瑤琴向落花墨的方向走來。
“流雲。”似是沉思了許久的龍騰玥忽地開口,只見他雙眸微皺,凝眸向靜立于一側的寒雨夜看去,“明日,勞煩你為我回一趟梵都。”只聞得他堅定異常地道。
“回梵都?”殷流雲有片刻的愕然,心下一愣之後,他眸光微轉,視線落在了寒雨夜的身上,“你……”他收回目光,下意識地收起手中的折扇。
騰玥為何會在此刻提出讓他回梵都?倘若真的只是為了寒姑娘之事,他大可不必如此心急。難道……
手下一頓,殷流雲似是了然地鎖起雙眉。
消息竟傳得如此之快,方才的殺氣,莫不是來自地獄無間的殺手身上?
他心中陡然一驚,溫和似玉的瞳眸中是從未有過的肅然,“騰玥,你可已考慮清楚?”他擡眸一瞥,眼底閃過一抹希望好友三思而後行的眸色。
“不必多慮。”龍騰玥再次轉身面向賦琴閣門外,只見他目色詭谲變幻,臉上的神情更如魅如謎般,“夜兒失憶,責任在我。”清涼的語音好似為他的周身布上了一層迷網,讓人猜不透他心中的真正所想。收回目光,他一手輕搭在殷流雲的肩頭,冷銳平靜的眸子裏閃過一抹笑意,“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放心,我知道該如何做。”
“唉。”殷流雲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而後迎視上他的目光,“既然你已下定決心,好友我也只好全力支持。”他微微地退開一步,看了眼夜空道:“天色已經不早,我這便回房收拾行禮,告辭。”
夜風徐徐,漸漸地吹淡了流轉于空氣中的醇厚酒香。
落花墨見殷流雲消失在回廊的盡頭方緩緩地走至龍騰玥的身側,微微一笑道:“為何不對他說出實情?”他輕輕地搖了搖手中的玉扇,額間的墨玉月在月光下閃爍着清潤的光芒。只見他一挑雙眉,笑意深深,“讓他回梵都~真的只是因為寒姑娘之事麽?”
“嗯?”因方蘇醒不久,寒雨夜的體質還是極為虛弱。正陷入昏昏欲睡中的她聽到被人提及,勉強地睜開雙眼向并肩而立的兩人看去。
恰好見到此幕的龍騰玥不由地揚唇一笑,星眸內盡是心疼與不舍。他提步上前,将她擁入懷裏,随即向落花墨詢問道:“好友可知方才那位女子的真實身份?”
“呵呵~~~”落花墨唇角輕揚,眸間流轉着一種異樣的光彩。他利落地合起玉扇,淺笑道:“這個問題值得我思量一番。”
作者有話要說: 秦樓月是誰,她懷中的琵琶與落花墨的瑤琴在江湖之中又是怎樣的存在?
☆、月吟秋霜,聽夢瑤琴
暗夜深沉,月色微涼。
落花墨目送着龍騰玥與寒雨夜的背影逐漸消失在水榭亭臺之內,浮現在他眼底的困惑宛若缭繞于天際的雲層一般逐漸濃郁。
而站在他身後的妺魂則靜靜地看着眼前的這道紫色身影,眼底閃過一抹躊躇之色。
“妺魂。”似是感知到了妺魂的欲言又止,落花墨淺笑着轉身看向她,“你有話要對我說?”
風徐徐,柔婉的面容有片刻的愣怔。妺魂看了落花墨一眼之後安靜地半垂下雙眸,聲音輕輕,容色淡淡,“少爺可知位于天痕榜第八位的是何兵器?”她微擡起手,纖細的手指輕柔地扶上懷中的瑤琴,指腹所經之處,淺淡的七彩光悄然浮起而又随之消逝。
“天痕榜第八位?”落花墨雙眉微攏,一雙金褐色的眼眸徐徐地向賦琴閣外看去,“月吟秋霜?”他眸色陡地一凝,額間的墨玉月忽地閃過一抹詭異的亮色,“難道她就是秦樓月?”了然沉吟之後,落花墨撩袍坐下。夜風掠過他的衣襟,輕撒下幾朵花瓣,幽幽淡淡,仿似開啓了湖光春~色一般。過了半晌,終于發現異常的他目光流疑地向一直安靜陪侍在側的藍色身影看去,音色微沉,“妺魂,你真正的身份究竟是誰?”
真正的身份?
妺魂微揚唇線,笑得漠然,說得寞然,“少爺,自妺魂進入賦琴閣之後,妺魂便只有一個身份,而在此之前的妺魂~早已不複存在于這個世上。”她緩緩地說完,随後抱着懷中的瑤琴向落花墨曲了曲膝道:“如果少爺今日不打算彈曲,妺魂便将聽夢抱回聽夢閣了。”
聞言,心知妺魂不願再多說的落花墨微微地皺了皺眉,一雙褐眸凝視着她。片刻之後,他才無所謂似地笑了笑,諒解地道:“嗯,去吧,天色已晚,你也早些回房歇着。”
“是,妺魂告退。”行了行禮之後,妺魂便轉身離去,藍色的身影漸漸地消失在月夜裏,而留下的落花墨則再次陷入關于素槁女子秦樓月的沉思之中。
聽夢閣內,燭光暈黃,随風搖曳。
靜婉異常的妺魂将懷中的聽夢琴小心翼翼地擺放在屬于它的位置上,半斂的眸子看不出任何的情緒。她伸手輕撫聽夢琴,指尖悄然地自一根七彩琴弦之上滑過,“只因有了七夢絲,聽夢琴才會是真正的聽夢琴。”她輕輕淺淺地說着,淡淡的語調好似對一切都漠不關心。只見她擡起頭,一雙秋水似的雙眸緩緩地向窗外的夜空看去,“而失了心的妺魂又會是誰?也永遠都只能是妺魂罷了。”她嘆息道,隐隐地透露出深藏于她心底的落寞。
夜色孤寂,月光靜靜地灑落在妺魂的身上,在她身後留下了一道淺淡的光影。
擺放在她身側的聽夢琴忽地閃過一抹清冷的光芒,似是因感應到了她心中暗藏的苦澀而所做出的回應。
聽夢琴,因七夢絲強悍的威力而成為位列天痕榜第五的名器。未來的它會在江湖之中産生何種影響?
妺魂淡淡地嘆了口氣,轉身離去。
……
晨曦微露,數艘船只停泊在廣闊的烏水江上,宛如自天而降的殿宇昂然地立在粼粼的金色波光中。
此刻,龍騰玥等人正與落花墨告別,而殷流雲則于一早便離開了賦琴閣轉返于回梵都的途中。
在衆人身後,一抹白色身影靜靜地沐浴在晨光之中。她背對衆人而立,面向池州城,巴掌大的小臉上染上了迷惘與依依惜別之色。
原來~她與玥大哥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賦琴閣亦與她沒有任何的關系。只是這池州城……
月眸輕顫,緩緩地掃視了圈眼前的城池,淡淡的哀默襲上心頭。
原來~她會出現在池州城是為了尋找親人。天陽哥哥,他是她的至親麽?而她又為何會獨自一人出現在空無人跡的山林之中呢?
垂下雙眸,寒雨夜腳步沉重地轉過身。未知的過去,未知的未來,此後的她究竟該何去何從?
“夜兒。”龍騰玥走上前,深邃的黑眸一瞬不瞬地鎖住她的染盡愁容的嬌顏,“時辰已經不早,我們該上船了。”他的聲音異乎尋常的輕柔,溫溫的語調緩緩流動,然而深藏于他眼底的擔憂與不安卻隐隐地泛動着令人心折的波光。
寒雨夜擡頭迎向他的目光,櫻唇悄然地揚起一抹誘人的弧度,“嗯。”她點了點頭,蓮步輕移,率先向碼頭行去。只見那雪白色的裙邊翻着淺淺的浪,一波一波,好似漣漪蕩動在龍騰玥的雙眸中。
見她并未遲疑,龍騰玥悄然地松了口氣,提步跟上。
“好友,你真不打算讓寒姑娘留在賦琴閣麽?”優雅地搖着手中的玉扇,落花墨淺笑如常地詢問。
留在賦琴閣?
寒雨夜腳步一頓,回身向龍騰玥看去,月眸內閃過一縷無由的慌亂。
只見龍騰玥微微一愣之後,快步向寒雨夜走去。“花墨,尋找夜兒大哥之事就拜托你了。”他站定在寒雨夜的面前,伸手輕輕挽起她的一絲秀發于掌中滑過,鷹般的黑眸溫柔堅定地俯視着她.,“夜兒,必須與我同行。”他勾唇一笑,轉身向落花墨作揖道:“希望能在梵都與你相聚,告辭!”
“一定。”落花墨回了回禮,“保重!”
衆人一一地相互道過別之後,龍騰玥便率先牽着寒雨夜向船上走去。
待船帆揚起之時,站在落花墨身側的江水痕緩緩地松開緊攥了許久的雙手,一聲嘆息悄然逸出。
“嗯?”落花墨微笑地瞥向他,戲谑地問道:“好友,該陷入留別愁情的不該是我麽?你在此嘆氣所為何事?”
“我。”江水痕怔了怔,轉身正對向落花墨。只見他表情肅然,眼底閃過一抹令人費解的掙紮之色。
落花墨收起玉扇,越過他走向木橋的盡頭,負手看向那逐漸遠去的船只,“說吧,我早就看出你有心事。”他聲如春風,好似洞悉一切流轉于空氣中的愁思。
江水痕躊躇了片刻,最後與落花墨并肩站在橋頭,一同看向那躍海而出的旭陽,“寒姑娘身上有血麒麟的氣息。”只聞得他不疾不徐地說道。然而血麒麟三字卻似晴天裏的一聲轟雷,炸得落花墨瞬間呆愣在當場。
金燦的陽光投射在江面之上,閃爍着星光點點。
龍騰玥等人所駛的船只緩緩地離開了池州城,沿着烏水江一路向西北方向而行,因為順風順水,不到三日衆人便抵達了滇州。
同樣的連綿青山,同樣的廣闊水域,同樣的畫閣朱樓,同樣的黃昏落日。不同的是,數十艘畫舫争相鬥豔一般齊聚在水波蕩漾的烏水江上。
聽到船外的喧嘩之聲,寒雨夜緩緩地走出船艙。當目及這一片壯觀的景象之時,她驚愕地微啓紅唇,“我們可是正好趕上了此地的某個盛宴?”她回過頭,略顯興奮地向緊随在她身後的龍騰玥看去。
“嗯。”龍騰玥走上前,面色漠然地看向眼前的畫舫,解釋道:“今日是滇州一年一度的蝶凰盛宴。”
作者有話要說: 江水痕發現寒雨夜身上流轉着血麒麟的氣息,他為何會知曉血麒麟,他接下來是否會有什麽動作?
抵達滇州的衆人遇上了一年一度的蝶凰盛宴,在這又将會發生什麽事情?
☆、蝶凰盛宴,飛燕輕靈
“蝶凰盛宴?”寒雨夜微偏下頭,沉思之中的面容染上了淡淡的霞光,猶如出水芙蓉,氤氲清絕。只見她烏發如絲,雙眸似水,別有一番恬靜素雅的韻味。
此刻的她,看得他怦然心動。
龍騰玥傾身上前,不由自主地伸手順了順她額前的碎發,“你想看?”他音色微啞地問道。
寒雨夜未料到他會突然靠近,微微一呆,擡頭的一瞬,剛毅冷峻的面容霎時落入眼睑。深邃如星空的黑眸,淡紅的雙唇,好近,近得她靜若月潭的心湖忽地無端吹起一絲微瀾。“可是……”她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柳眉輕輕蹙起。
“無妨,等這蝶凰盛宴結束,我們再前往殘夢樓也不遲。”明了寒雨夜所慮為何的龍騰玥緩緩地收回手,瞳眸瞥向船艙外的江面,“阿三,讓船靠近些。”他頭也不回地命令。
“是。”收到指令的阿三立刻回應。
“我,我真的可以嗎?”寒雨夜溢出一聲清音,優美的雙唇情不自禁地漾開一抹笑痕。她絞着手指站在龍騰玥身前,面含羞怯與欣喜的她宛如籠煙之中的清月,讓暑意濃濃的黃昏霎時流溢着無盡的清涼。
龍騰玥微抿着雙唇,靜靜地将她所有的表情盡數地收入眼底。“嗯。”他輕應,不讓她發現他将自己湧動的情緒克制得有多徹底。
不能吓到她,他一遍一遍地在心底默念。
“謝謝。”寒雨夜擡起頭,眼波如水中月影,似煙水潺潺讓人心生漣漪,“這蝶凰盛宴為何會在江水上舉行呢?”她不解地半轉過身,眼眸直直地鎖向被畫舫圍在中心處的高臺之上。
那所謂的高臺,其實也是一艘畫舫,而畫舫的最頂端卻是一座有三米寬的蝶翼形高臺。
“蝶凰盛宴其實是由滇州各家勾欄院自發舉辦的花魁争奪賽。”龍騰玥邁步走向船頭,負手而立,江風吹起他如墨的長發,那随風飄揚的發帶似乎随時都會在風中松開。他的背影,輕逸灑脫,自帶一種清涼的氣息,好似絕塵的仙人不意間落入凡塵。
站在他身後的寒雨夜,默默地看着此刻的他,心頭竟閃過一種似曾相識的悸動,深深地缭繞在心頭,久久不去。
玥大哥……
就在她斂眉輕喃的一刻,一道綠色的身影緩緩地登上不遠處的那座蝶翼形高臺,随之而來的歡呼聲仿佛洶湧的潮水般一浪高過一浪。
“綠姬姑娘,綠姬姑娘,我們都支持你!”
江岸邊,人潮湧動,嘈雜的高呼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