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罩着整個密林。

三離葉見到蜂擁而出的衆人,紛紛上前擋在粉衣女子的身前。

“白姑娘!”花彼岸警惕地掃視了圈阻擋住她們去路的殷流雲等人,随後微側目對站在她身後的白雲染道:“姑娘持子邪劍先離開此地,這些人就交給我們姐妹。”

“嗯。”白雲染沉思了片刻,而後點頭輕應,“不必戀戰。”

“是。”待她話音一落,花彼岸便與花幽靈、花舍子點頭示意。達成共識的她們各自揚起一抹冷笑,随即只見三道人影踩着迷蹤步快速地向已然進入戒備狀态的殷流雲等人閃去。

人影千重,劍光冷厲。

阿四提劍便向花彼岸迎去,而殷流雲則輕點足尖,霎時退出戰圈。只見他身影輕閃,如魅的身影倏地閃至正欲離去的白雲染面前。

“想走?”殷流雲姿态潇灑地打開手中的折扇,輕輕地搖了起來。他緩緩轉身,對着白雲染溫文一笑,“在下看姑娘的身子似乎有恙,只要姑娘交回子邪劍,在下便放姑娘安然離去。你看如何?”

“公子的好意,白雲染心領了。”

面色愈發蒼白的白雲染微微地揚起略顯紫色的雙唇,靜若秋瀾的眸子倏地暗沉似夜。她左手持劍,右手輕揚間,一條如雪的白練宛若一道疾電,帶着奪人心魄的氣勢地向殷流雲直射去。

眼見着白練即将擊上殷流雲的面門,卻見他不慌不亂地輕淺一笑。那雙明亮異常的眸子,一瞬如秋水橫波,一瞬又似琉璃清冽。

舉手擡臂間,雪白的扇面竟輕易地格擋了白練奪命的一擊且未有絲毫破損的痕跡。

此人功力非凡,看來不容她小觑。

白雲染面色微沉地收回白練卻不容他人喘息地倏然旋身向殷流雲攻去。在她手中不斷旋舞的綢緞好似一個無底的漩渦,急欲将眼前之人吞噬其中。

好一位漫步雲端的仙子!

殷流雲揚唇一笑,他手中的折扇随着他的手勢飛出的瞬間,一道沛然的內力緊随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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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扇與白練相擊的剎那,強勁的氣流猝然交鋒,“轟”的一聲,折扇猶如有生命一般飛回殷流雲的手中,而飛舞的綢緞卻斷裂成數截自空中幽然莫名地飄落。

雨後天晴的天幕下,殷流雲衣袂清揚,俊逸得似仙人般脫離塵世。而身形極為憔悴的白雲染則默然地靜立在原地,秋水似的瞳眸深處閃過一抹令人心駭的冷色。

另一側,三離葉等人亦與阿四等人苦苦交戰。因為寡不敵衆,似有落敗的跡象。

紫色雙唇悄然抿起,殺意在那清冽如泉的眼眸裏染上了令人惋惜的濁色。眨眼的瞬間,一顆棱角銳利的無色透明水晶出現在白練的末端。

畫影?

殷流雲情不自禁地向前邁出一步,詫異地瞪視着那顆水晶。

當确認眼前之物的确為在江湖之中消失了許久的名器畫影之後,他那清亮的眸子裏倏地劃過一縷令人費解的莫名駭色。

作者有話要說: 畫影的出現,将對殷流雲與整個武林有何種影響?

☆、彼岸入魔,花舍子殒

一線陽光穿透烏雲傾瀉而下,昏暗的天際開始漸漸清明。

殷流雲不由自主地伸手探入懷中,當他的指尖觸摸到那光滑細膩的玉質之物時卻陡地僵立在當場。

不可,不可……

他呼吸一滞,而後悄然地握緊手掌,內心深處正承受着天人交戰的痛楚。

風,揚起濃郁的殺氣,随之吹散至林中的每個角落。

白雲染徐徐地眨了眨眸,冷睨向殷流雲的目光已不若方才那般純淨恬然,而是充溢着冷煞邪然的寒意。她輕提起手中的白綢,綁在綢緞末端的畫影在陽光的照射下閃爍着令人心悸的顏色。

此刻的畫影在微風中輕輕晃動,透明清亮得未現出一點殺氣。無人能夠想象如此精美的水晶竟是曾經令江湖中人聞風喪膽的畫影。

另一端,交戰的雙方鬥得難分難解。低喝聲與嬌斥聲不斷地回蕩在樹林間,激蕩回旋的氣流與冷冽的劍光驚得衆鳥盤旋在天際,不敢靠近。

這一端,一種詭異的氣流流轉在始終保持靜默中的兩人之間。

白雲染似看出了殷流雲的遲疑,一抹困惑之色自她的眼眸深處一閃而逝。

但是,時間已容不得她再在此多加逗留。

就在她正欲提起白練向殷流雲攻去之時,兩道急促的腳步聲忽地由遠而近,轉瞬之際便已入了戰圈。

“呃!”

一聲嬌弱的悶哼響起,緊随而來的便是花彼岸與花幽靈愕然悲恸的驚呼。

“小妹……”

“阿舍……”

兩道身影迅速地向倒下的花舍子奔去,淩厲的劍氣宛若銀色的閃電驀地劃破長空,直直地向已然回到此地的阿三射去。

長刀陡轉,破除了臨至眼前的危機。阿三用力地一揮長刀,憤恨異常地怒吼:“老子說過,只要你們傷了我大哥與寒姑娘一根汗毛,老子就要你們付出後悔的代價。”

在被戾氣所包圍的阿三身後,龍騰玥懷抱着昏迷之中的寒雨夜冷然而立。

“你!”花彼岸怒視向阿三,蒼白的面容未有絲毫的血色。她默默地斂去眼底的痛色,緩緩地将花舍子的屍體交給花幽靈,而後異常平靜地吩咐道:“幽靈,你帶小妹離開這裏。”

“姐。”悲痛之中的花幽靈不由地擁緊花舍子的屍體。她将目光緊緊地鎖在花彼岸過于平靜的臉上,惶惶不安地問道:“姐,你想做什麽?”

“走!”花彼岸頭也不回地下令,一雙充血的雙眸翻騰着詭異的眸光,似是即将入魔的前兆。

見她如此,花幽靈頓生恐懼,狹長的鳳眸早已沒了先前的媚惑,“姐。”她用力地搖着頭,生怕花彼岸也會緊随着小妹離她而去。

“哼,交出子邪劍,否則一個都別想走。”阿三将刀橫在花幽靈面前,暴喝道。

“子邪劍在此。”低啞輕柔的聲音宛若清風忽地自林間內傳開,随即一道銀芒載着凜人的勁氣向阿三直射而去。與此同時,另有一道白影倏地纏繞上花彼岸的手腕。“幽靈姐姐,快随我離開。”白雲染話音還未落盡,只見她手腕略加施力,陷入魔障之中的花彼岸便被她生生地提起。她一手迅速地接過飛落的花彼岸,随即旋身揮出畫影,動作一氣呵成。

就在殷流雲閃身避開畫影的厲芒之時,白雲染擁着花彼岸向山下飛掠而去,而花幽靈亦環抱着花舍子的屍體緊随在她的身後。

“休走!”

阿三持刀化解了子邪劍的勁氣,在接過子邪劍的那一瞬,他方欲上前追擊卻被殷流雲阻止。

“不必再追。”

持扇橫臂擋住阿三的去路,殷流雲緩緩地收回目光,清雅溫潤的面容好似靜躺于水中的玉石,純淨異然,美極,惑極,卻又似有若無地透露出一絲淡淡的愁色,更含有一抹讓人難以猜透的神秘。

“趙叔!”

就在阿三隐隐地察覺到此刻的殷流雲正散發出與往日略有些不同的氣息之時,猝然傳來的一聲驚呼頓時轉移了他的注意力。

他迅速回身看去,卻見不遠處的龍騰玥正面色蒼白地環抱着寒雨夜,清冷如夜的雙眸此刻滿是痛楚與焦慮。

林葉在風中婆娑作響,喑啞為調。淡淡的水霧好似煙濤,在微弱的陽光下輕吐着若有似無的紅杏。

“夜兒。”龍騰玥劍眉深鎖地緊觑着懷中昏迷的人兒,低啞的音色在林間傳蕩着他的不安與疼惜。

趙晉見狀,疾步上前。他将手指輕搭在寒雨夜的脈門上,漸趨漸弱的的脈象令他不由地心生凝重。

“她情況如何?”龍騰玥凝了眸,聲音低沉地詢問。

趙晉沉默不答,手下則不停地四處檢查着寒雨夜的各項症狀。待觸摸到她腦後凸起的異狀之時,他快速地自懷中取出包裹着銀針的深藍色布包,随後将其在自己的左掌中展開。

“趙叔?”已來到他們身側的殷流雲不解地詢問:“寒姑娘究竟受了何種傷勢?”

自藍色布包中取下一根銀針,趙晉沉聲回道:“寒姑娘後腦撞到硬物導致瘀血沉積,現下我先盡力疏通她腦後的瘀血。”答後,他便不再多言。

太陽漸漸西斜,吹拂于林間的風竟好似攜帶了屬于冬日裏的冷意,令人不禁心生寒戰。

兩刻鐘之後,凝神拔下插在寒雨夜頭上最後一根銀陣的趙晉終于舒了口氣。他擡袖擦了擦額間滿布的冷汗,揉了揉僵硬的脖頸道:“我們所帶藥箱裏的藥物已經用盡,接下來,須盡快将寒姑娘送至賦琴閣。”

“賦琴閣?”一直環抱着寒雨夜且不敢妄動的龍騰玥在聽到此名之後不由地擡眸向趙晉确認。

“正是。”趙晉緩緩地站起身,挑眉詢問:“少爺,您難道不知落公子府中的江水痕便是……”

話未落盡,只見龍騰玥已抱着寒雨夜飄出甚遠,瞬間便已消失不見。

林中,只回蕩着他低沉似夜的餘音,“流雲,子邪劍與兄弟們就交給你了,明日帶他們上賦琴閣來找我。”

“這……”阿三驚愕萬分地瞪了眼手中的子邪劍,随即又向龍騰玥消失的方向看去,“自和大哥一起走镖起,我還是第一次見他扔下镖物,自己先行離開。”只聽他嘴裏嗫嚅道。

“因為,寒姑娘在他的心裏已遠比子邪劍來得重要。”趙晉将藍色的布包收入懷中,欣慰地捋了捋胡須道。

站在距他們不遠處的小四收起手中的長劍,眼底閃爍着似解非解的眸色,“趙叔,你的意思是……”

不待趙晉回答,殷流雲緩緩走向他,有一下沒一下地以扇輕敲自己的手心,“趙叔,你似乎很看好騰玥與寒姑娘?”

“呵呵~~”趙晉神秘一笑,拂了拂衣袖道:“好了,大家先回客棧,明日午時須趕到池州城。”

“呵呵,看來趙叔對地獄無間的那位也頗有些意見,否則……”殷流雲緩緩地打開手中的扇子,似笑非笑地搖了搖頭道。

“哈哈,佛曰:不可說,不可說。”前行的趙晉頭也不回地罷了罷手道。

而兩人之間的對話落入阿三的耳中,只令他更覺得困惑異常……

作者有話要說:

☆、賦琴花墨,水痕現蹤

池州城,一座繁華而美麗的城市。東風軟軟地拂過枝桠,只見垂柳飄揚間,烏水江橫穿池州城,為古樸純美的池州城增添了幾分豪邁之情。

池州城內,街河并行,街随河走,橋連街衢,坊巷縱橫。店鋪沿街布局,疏密有致。

位于池州城的東南面,一座五層的樓閣猶若娴靜的美人,恬然地立在街道邊,凝望着遠處随風潋滟的烏水江。閣樓的門匾之上,“賦琴閣”三個大字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璀璨異常。

閣樓之後的庭院內,殿宇巍峨,奇花異草點綴其間,小橋流水雅然謹致,雕欄畫棟富麗堂皇。

只見亭臺水榭間,一道飄逸非凡的淺紫身影在清風的吹拂中潇灑地揮動着雙臂,不過片刻,一幅栩栩如生的月季花開圖便欣然地落于紙上。

此人名為落花墨,乃賦琴閣之少主。

他年方二十,身材修長清瘦,着一襲淺紫色錦袍,長長的如墨長發僅以一根紫色緞帶束于腦後。他的額間飾有墨玉月,醇和俊雅的面容宛若上天的絕世之作。眉宇修長,一雙罕見的金褐色眼瞳在旭日的照耀之下閃着耀眼的金芒。

他恣意灑脫地落下最後一筆,随性的站姿卻自帶一種尊貴的神态,仿佛是君臨天下的王者,難掩他身上的傲然之氣。

一直靜候在一側的小厮見自家公子放下手中的畫筆,立刻捧上微濕的錦帕道:“少爺,江公子已經回府,此刻怕是正在來水月亭的路上。”

“嗯。”落花墨擦了擦手,随後将錦帕交還在小厮的手上,“将東西都撤下吧。”他優雅地一揮手,白皙俊逸的面容上帶着一絲不解和疑惑,“對了,他可有對你提及這幾日離府的因由?”

“這……”小厮沉吟了片刻,随後垂頭恭謹地回道:“江公子只道是一位朋友身染重疾,倒未明說對方是誰。”

“好了,你下去吧。”

“是。”

待小厮離去後,落花墨取過放置于桌案一角的玉扇,負手立在水月亭之內,一雙金褐色的瞳眸若有所思地看着于水池中悄然綻放的睡蓮。就在他好似與四周的環境融為一體之時,一道月華色的身影沿着曲折的回廊向水月亭逐步靠近。

來人身形颀長,若美玉雕成的俊臉上帶着一抹雍容而閑适的淺笑。穿梭在繁花之中的他,步履極為輕快,仿佛自天外雲游歸來的仙人一般,就這麽意态悠閑的足踏彩雲而來。

“好友,離開了數日的你,倒是比以往更為神清氣爽了。”早已察覺有人靠近的落花墨微微側身的同時,他手中的玉扇亦在空中劃出一道炫麗的弧度。紫衣輕揚間,他,俊眸澄瑩如水,完美的唇線染上了一絲戲谑的笑意,頓時鮮活了他無垢雅致的面容,也淡化了他身上的那股高高在上的王者之氣。

“好友果然好眼力。”來人輕挑起若柳的長眉,随後擡手輕拍掌心,“看來一直藏身在賦琴閣內不見天日的你,心智也善未就此蒙塵。”

“好說。”落花墨姿态優雅地輕搖着手中的玉扇,緩緩地步下水月亭的石階,向波光粼粼的水池邊走去。

相互調侃夠的兩人靜靜地欣賞着眼前的美景,心照不宣地保持靜默。

旭日漸漸東升,月華男子緩緩地收回遠處的目光,最後落在了離他最近的一朵睡蓮之上,“花墨,你為何不問我近日去了何地?”似乎沉默了有天荒地老一般的長久,輕若風吟的一聲終于打破了兩人之間的無言。隐隐之中,略有些遲疑的話語似含了一絲歉意與掙紮。

金褐色的眼眸微微一顫,半晌之後,落花墨才似有若無地嘆了嘆氣道:“水痕,你終于想向我辭行了麽?”

“你……”月華男子心下一怔,詫異地看向仿佛一切皆了然于胸的落花墨,片刻之後,他才垂下頭,抱歉非常地詢問:“你是如何看出來的?”

“呵呵~~”落花墨淡淡一笑,随即半側過身面向他的好友——江水痕,“每當你自外回到賦琴閣之時,你的身上除了藥香之外還散發着淡淡的胭脂香。”他凝視着江水痕微變的臉色,繼續道:“而且,這一年來,你離開賦琴閣的次數越來越頻繁,離開的天數亦愈加增多。”他緩緩地折起玉扇,問得雲淡風輕,“此次離開整整一個月之久才回來的你,既然已經選擇要徹底離開賦琴閣,是否該向好友我坦言一切了?”

“咳咳……”在落花墨的逼視下,江水痕略有些窘迫地避開他的目光,“好友是否還記得兩年前,我在古檀寺所救的那位女子?”陷入回憶之中的江水痕忘卻了此刻的尴尬,俊逸的臉上泛動着一種名曰幸福的神色。

“古檀寺?”

“嗯。”

沉思了片刻,落花墨褐眸陡凝,直直地鎖向江水痕,“她可是鑄劍山莊的人,你……”他眸光一凜,伸手用力地攥過至交好友的衣袖,怒聲問道:“你竟為了一名女子而甘願身陷虎穴?”

“花墨。”未做出任何反抗的江水痕堅定地迎視向落花墨怒氣騰騰的目光,意味深長地說道:“當你遇到你心意所屬的女子時,你定然能夠理解我此刻的心情。”

“你……”

就在落花墨還想繼續說些什麽之時,一道不同尋常的氣息倏地向他們二人逼近。

落花墨松開緊攥江水痕衣袖的左手,轉身的剎那,他右手中的玉扇旋影如風,挾帶着莫名的殺氣。當一道熟悉卻又陌生的身影以着如風飛掠的速度向他們而來之時,落花墨頓時驚愕地呆愣于當場。

“騰玥?”

他訝然輕呼,金褐色的眼眸裏忽地添上了誠摯的欣喜,飾在他額間的墨玉月似乎因感應到主人的喜悅而閃爍着動人的光澤。

水榭的另一頭,只見龍騰玥懷抱着寒雨夜,踏花掠水,如魅影一般瞬間便閃至落花墨與江水痕的面前。

“好友,你來池州城之前怎未事先通知一聲?”落花墨因為另一位至交好友的出現而欣喜異常。他大踏步向前,當察覺出龍騰玥的異樣之後,他不由地将目光鎖向龍騰玥懷中的嬌弱身影,“這位……”

話未落盡,龍騰玥便急切地打斷他的話,“聽聞你府中有位江大夫?”

“在下便是。”被點名的江水痕有一瞬的愕然,當目及龍騰玥懷中昏迷的寒雨夜之時,他迅速上前,伸手探上寒雨夜的脈門。

在微弱的脈搏跳動感自指尖傳來之後,江水痕面色微微一變,一抹訝異自他的眸底一閃而逝。

“她情況如何?”見江水痕面色有異,龍騰玥心中不由地一緊,急聲問道。

作者有話要說:

☆、情絲如蔓,友情無價

樓閣外,行雲如流水般輕淌。夏陽滲過半開的窗,靜靜地灑落在一間雅致的客房內,洩了一地的光華。

此間客房分內外兩室,以淺紫色的帷幔相隔。

內室檀香木的床榻之上,寒雨夜安靜地沉眠着,仿佛冬日裏飄落在山峰之上的白雪,純潔卻凄美得令人心疼。龍騰玥撩袍坐在床緣,神色凝重地将昏迷中的佳人鎖在眼底,眸光深邃難解。

外室,江水痕持筆疾書。當藥方開好之後,他便起身将之交至候在一側的侍婢,“按此藥方抓上十份,每一份以溫火熬上半個時辰便可。”

“是。”接過藥方,侍婢對着江水痕與落花墨行了行禮,而後緩緩地退了出去。

“好友。”透過淺紫色的帷幔,落花墨看着龍騰玥不似以往的灑脫身影,心底竟隐隐地生出一股酸澀的滋味來。

就在他方欲撩開帷幔之時,江水痕适時地上前制止了他的動作。

“花墨,我們還是先出去。”将手輕搭在落花墨的肩頭,江水痕瞥了帷幔之後一動不動的人影一眼,随即對眼前面露不郁的人道:“好友,不必為此吃醋。未來的你,或許也會有這麽一天。”江水痕嗤笑一聲,一拳輕捶在落花墨的肩頭。

“吃醋?”落花墨挑了挑眉,俊雅的面容上浮起一絲惱怒,“怪只怪我落某識人不清,盡交些見色忘友的損友。哼!”落花墨佯怒地一甩長袍,轉身快步向門外走去。

目送着他離開的江水痕面露苦笑地搖了搖頭,随後亦提步離開。就在他轉身關門之際,一抹令人費解的困惑之色自他的眸底轉瞬即逝。

待兩人離開後,客房內頓時顯得格外清靜,靜得似乎能聽到寒雨夜微弱的呼吸聲。

龍騰玥輕柔地握緊寒雨夜的手,暗冷如夜的黑眸好似載着落花的流水,激旋湧動着令人難以釋懷的痛色。

“夜兒。”他輕喚,低柔而纏綿的聲音猶若一縷清泉,驅散了流轉在室內的燥熱。“夜兒。”他再喚,黒亮如星的瞳眸好似再也受不住情絲的圍困,洶湧的愛意于一瞬間乍然傾瀉。

略顯幹澀的雙唇輕輕地摩挲着寒雨夜纖細嬌嫩的手掌,似在誘惑,誘惑着她潛藏于心底的愛慕,似在乞求,乞求着她不要抗拒蘇醒。

如果當時他可以及時地拉住下墜的她,那麽她就不會跌落于生長于懸崖邊的樹上。如此一來,她又怎會如此刻這般陷入死寂的昏迷中?

現下的龍騰玥陷入深深的自責中,眼底的痛色宛若至黑的夜色幾乎快将他所有的理智吞噬殆盡。

時間,一點點地流逝。夏陽,開始漸趨西斜。

豔紅的霞光穿過敞開的竹窗,好似一片彩雲般默默地披蓋在依舊昏迷中的人兒身上,為她那蒼白的面容抹上了一層淡淡的緋紅色彩。

“大哥,大哥!”

忽然,一聲急躁的呼聲由遠而近,生生地打破了這一室凄美卻又溫馨的寧靜。

只見美不勝收的庭院內忽地闖入數位身材魁梧的男子,為首的那人赫然就是龍騰镖局的阿三,殷流雲與趙晉則緊随其後。

蜿蜒的回廊間,心急的阿三猛地扯過小跑在一側為他們引路的小厮,不耐地問道:“我大哥究竟在什麽地方?你這慢騰騰地到底要走到什麽時候?”

“快了快了。”小厮伸手擦了擦額際的汗水,指向回廊的盡頭道:“自那頭向右拐,經過一方蓮池,各位就可以看到水月亭了。龍公子與那位受傷的姑娘此刻便暫歇于水月亭側的聽琴閣內。”

“唉,真是惱人啊。” 阿三松開緊拽小厮衣領的左手,同時又擡起右手拍了拍自己的腦門,怨怒異常地道:“每次來賦琴閣,這庭院內七彎八拐的水榭亭臺總是繞得老子頭暈。”

“好了哥,你也別再埋怨了,我們還是先進去找大哥吧。”小四強忍着笑,趨身向前對阿三道。

“流雲公子,還是你走前面吧。”阿三放下手,讪笑地向後退了一步,“雖然這賦琴閣老子也不止來了一兩次,可總覺得內院的布置頗有些玄機,就如同布了陣法一般。”他撓了撓頭,嘿嘿一笑,“也你知道,那些奇門遁甲之術天生就是老子的克星。”

殷流雲聽後頓時啞然失笑,“是,下次再來賦琴閣之前,你最好讓落公子為你除去這些陣法。這樣一來,你便可以四處暢通無阻了。”他持扇輕輕地敲了敲阿三的頭頂,戲谑地道。

跟随在殷流雲與阿三身後的其他镖局兄弟們忍不住大笑,爽朗豪邁的笑聲霎時直沖雲霄,驚得花間的彩蝶紛紛揚翅起舞。

“多謝!”殷流雲微斂下笑意,側身對站在他身邊的小厮行了行禮,随後提步向回廊的盡頭走去。

镖局的其他兄弟們在阿三的瞪視下陡地憋住笑,紛紛快步地緊跟在殷流雲的身後,最後只餘下阿三極度不爽地在原地吹鼻子瞪眼。

一旁的小厮見狀忍不住噗嗤一笑。

“嗯?”阿三雙眉一挑,大眼登時睜得溜圓。“還不走?”他咬牙切齒地詢問。

小厮愣怔了片刻,回過神之後,他忙讪讪地指向遠去的衆人,“是是是,但是他們已經走遠了,少俠還不跟上麽?”

“哼!”阿三提刀扛上肩頭,甩袖轉身向殷流雲等人的方向邁步而去。

可惡,這回老子糗大了!

阿三擡手撫了撫自己烏亮的頭發,微黑的面容上竟泛起淡淡的窘色。

待殷流雲等人抵達水月亭前之時,龍騰玥早已在水月亭內等候他們多時。

“大哥!”遠在水榭另一頭的阿三在乍見龍騰玥的身影之時猛地高呼。只見他提氣點上石橋之上的雕欄,猶如大鵬展翅般向水月亭飛掠而來。“大哥,寒姑娘的傷勢不要緊吧?”他躍過殷流雲等人,直直地朝龍騰玥的方向撲去。

負手而立的龍騰玥緩緩地轉過身來,清冷疲憊的音色中透露出些許的無奈,“阿三,此處不是龍騰镖局,要适時地克制住你這咋呼的性子。”

作者有話要說:

☆、謎樣妺魂,安靜柔婉

“嘿嘿,嘿嘿~~”阿三擡手撓了撓頸間,目光閃躲着自言自語道:“只要大哥你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他人誰敢嫌老子的嗓門聲大?”

“嗯?”龍騰玥揮袖在亭內的石桌邊坐下,鷹般的黑眸直視向阿三,一股無形的壓力宛若海浪霎時向阿三湧去。

亭外的衆人見狀皆幸災樂禍地不再向水月亭靠近。他們之中,有的側身倚靠在靜池邊的雕欄上假裝看風景;有的抽出手中的刀或劍似是而非地來回擦拭着;有的則負手而立,冷漠地站在亭外袖手旁觀。

“好一幕令人想要将之入畫的衆生相,矛盾之中卻充滿和諧。”就在水月亭內的氣氛陷入冷凝與尴尬交織的一刻,一道清潤含笑的聲音忽地傳來,“好友,衆人皆知阿三的性情為何,你又何須讓他勉強自己?”

聽到聲音,龍騰镖局的镖師們紛紛向聲源處看去。只見在繁花綠葉之中,一前一後的兩道儒雅身影緩緩地踱步向水月亭而來。

回身看去的阿三雙眼陡地一亮,宛若尋到知音一般開懷大笑,“哈哈,還是落大哥體諒阿三啊。”他興奮地一手撐在水月亭的圍欄上,随後縱身向亭外躍下,“落大哥,許久不見,你還是和以前一樣白皙俊美的不像話。”瞬間閃至落花墨身側的阿三一拳擊在落花墨的肩頭,繼續調侃道:“我看這天下的美人也不見得有幾人能與你相媲美。”

“阿三!”不知何時離座的龍騰玥站在水月亭前冷聲低斥,“我看一日未見,你的皮似乎又長厚了,嗯?”

落花墨擡手輕輕地揉了揉方才被阿三一拳擊中的地方,不以為意地淺笑道:“好友,分別數月,我看你的性子似乎也比以往更為深沉了。”

就在落花墨欲擡足向龍騰玥走去之時,站在他身後的江水痕對不遠處的趙晉微微一笑,随後再向衆人施了施禮道:“在下先去看看寒姑娘此刻的狀況如何,暫別!”

話落,他便側身向聽琴閣走去。

“花墨,還得勞煩你為我這些兄弟們安排個歇腳的地方。”站在水月亭前的龍騰玥向落花墨扔下一句後便迫不及待地緊随着江水痕的腳步而去,“我去去便回。”

還未及有所反應的落花墨在見到龍騰玥已然飄遠的背影之時,他微擡起手,一點一點地收起手中的玉扇,搖頭嘆氣道:“唉,原來千年冰山也有融化的時候。”

“呵呵~~”聽他如此感慨的殷流雲不由地溫潤一笑,随即漫步向前走去,“只是不知這座冰山意外的融化對于此後的他們而言~究竟是福是禍?”他長長地嘆了口氣,淡淡的憂色宛若一縷炊煙瞬間又消失于這片天地間。

“哦?”落花墨再次打開玉扇,金褐色的瞳眸內閃過一縷似等着好戲般的亮色,“流雲公子可是在擔心地獄無間的那一位?”

“哼,何須擔心那一位?”一直沉默在一側的趙晉背起手,緩緩地向他們二人走近,“不管如何,我相信少爺有足夠的能力可以保護好寒姑娘。”他擡起右手捋了捋胡須道:“經過昨日一事,少爺怕是更不會允許寒姑娘有再次受到傷害的可能。”

“但願如此。”殷流雲擡眸看了眼聽琴閣的方向,随即微垂下頭,陷入沉思之中。

“你們?”忽然,不知何時躺在樹枝之上的阿三陡地自樹上旋身落下,一直懵懂不解的他終于聽明白了他們之間的弦外之音,“你們的意思是大,大哥和寒姑娘?”他一手指向聽琴閣,不可置信地瞠大了雙目。“那,那……”只見阿三忽地扔下手中的刀抱頭哀嚎道:“那龍騰镖局豈不是又要陷入混亂了?啊……”他忽地一拍自己的大腿,面露恐懼地吼道:“不成,回去之後夫人一定會扒了我的皮。”話音未落,他便面色堅定地提氣向聽琴閣的方向疾馳而去,而他的兵器則哀默地躺在他方才所站的地方。

落花墨等人見狀,各自相視一笑,卻皆未理會。

“妺魂,你先帶趙叔等人去客房歇息吧。”落花墨半轉過身,對着不遠處的石橋說道。

衆人沿着他的視線看去,只見石橋之上空無一人。就在他們詫異不解之時,一位身着淺藍色飄逸長裙的女子正拾步邁上石階,一點一點地出現在衆人的視線中。

烏黑的發,柔宛的貌,安靜的笑,半斂的眸子在霞光魅惑中顯露出一種稱為奇幻惑人的顏色。

來人是落花墨身邊的侍婢,她的真實身份在賦琴閣內上下之人的心裏皆是一個難以解開的謎。

見到此刻沐浴在霞光之中的妺魂,落花墨竟不覺地陷入回憶之中。

三年前的某一冬日,大雪飛揚之中,自西陵趕回池州城的他救下了被人圍剿的她。那時的她,一身淺藍色的長裙已浴滿鮮血。雖然身中劇毒,但是她的飛花葬心卻深深地震撼了他。

在百花與飛雪之中凝神抗敵卻又搖搖欲墜的她,那雙半斂的秋眸宛若夜闌之中的靜潭,死寂而又凄美,教他不忍棄她于不顧。

被他救下的她在江水痕的妙手回春之下獲得了重生,自此之後,她自名為妺魂,成了他身邊的侍婢。

而他,卻再也不得見飛花葬心的絕美,只因,她已不願再動武。

“少爺。”輕輕淺淺的一聲低喚猶若一陣微風,虛無缥缈。

自回憶中回過神的落花墨對着她漠然地點了點頭,而後将目光移向小四等人,“衆位且随我的侍婢妺魂前往百琴苑,晚膳之時,我會遣人通知各位。”

“多謝落公子!”龍騰镖局的兄弟們紛紛對落花墨施了施禮,而後尾随着妺魂向百琴苑而去。

待小四等人遠去後,趙晉擡眼向聽琴閣看去,“不知寒姑娘情況如何,流雲,我們也前去一探吧。”

“嗯。”殷流雲點了點頭,随後彎腰撿起阿三落下的銀刀,“走吧。”直起身後的他優雅地擡起手臂,對落花墨道:“請。”

話落,三人便向聽琴閣的方向走去。

就在他們逐步向聽琴閣靠近之時,阿三焦躁不已的咋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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