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整個晚餐,火钰沒有再夾第二次菜,拖着沉重的步伐,他好似無心的傀儡一般慢慢走入了房間,沒有只字片語,他只是倒頭躺在了房間裏最大的一張床上,背對着另外兩人,緊緊閉上了雙眼。
“老板怎麽了?”白莯皺起眉,不解的揪住了步楚梓的衣袖詢問着,那個人似乎晚餐吃的并不多,難道是這麽多天的勞頓,終于開始感覺到體力不支了?這一路走來,他還一直在奇怪這個人怎麽能恢複的這麽快。
步楚梓扯回自己的衣袖,“不知道。”不願和白莯多說,一個只顧着自己吃的家夥,自然不會發現晚餐時的任何情況,估計大家聊天的內容他都沒有在聽吧。
門口響起了兩聲敲門聲,“客官,您要加的被子給您送來了。”小二的聲音響起。
步楚梓打開門,接過被子,
“還有給您幾位準備的一桶熱水,方便洗漱。”小二說着,将身後的木桶拎進了房間。
放下木桶的小二正準備離開,卻被步楚梓攔住了,“太後可有陵墓?”
忽然的問題讓小二疑惑的皺起了眉,仰起頭看了看步楚梓的臉,又立刻低了下來。步楚梓将手中的兩床被子扔在了牆邊,發出的聲響把小二吓的一哆嗦,正欲離開,卻又被眼前的現錢吸引了注意力。
步楚梓将現錢朝小二懷裏一扔,小二麻利的接住,接着臉上立刻堆起了笑,“有的有的,铘殿下,哦,不不,”小二自己扇了自己一個耳光,“陛下他将太後葬在了西山腳下,偶爾還是會有比丘人去拜祭的。”
“好,”步楚梓表示對這個回答算是滿意,“我什麽也沒問過。”
小二奇怪的擡起眼,然後恍然大悟的笑了起來,“明白明白,客官只是賞賜小的服務周到,謝客官。”說着,小二弓着腰退出了房間,步楚梓見他走下了樓梯,才将門關上插牢。
步楚梓一回身,不知什麽時候站在自己身後的白莯讓他禁不住繃直了身子,“什麽太後?什麽陵墓?你幹嘛問小二這些奇怪的問題?”
“明天再說。”步楚梓移開自己俯視面前人兒的眼睛,轉身朝扔在牆角的被子走去,有個什麽都不明白的旅行伴侶也挺好的,如果他沒那麽多唠叨,沒那麽多問題,就更好了,随意的将兩床被子鋪好,他便倒了下去,這樣的休息環境對他而言,已然是非常不錯了。
白莯無奈的看了看兩個已經倒下的人,“那我自己泡腳了。”還有一桶熱水,他可不能浪費了。
一大清早,一夜未眠的火钰,原本還感覺渾渾噩噩,卻因為聽見步楚梓一句:太後葬在西山。便雇了馬車朝西山駛去。
“唔,”車裏還坐着不放心他,強行要求跟來的白莯,“早餐都沒吃,我吐的都是昨晚的食物。”依然暈車的人一臉蒼白。
車板上,和車夫坐在一起的步楚梓依然少言寡語,地方是他問出來的,他當然也得來看看。
西山,埋葬了比丘歷代先皇,想不到紫铘會把母後也安葬在這裏,火钰皺着眉,眉心和他的內心一樣糾結,對于那個男人,他到底是該感激還是該憎恨呢?回到這裏所見到的一切,似乎都與他以為的背道而馳,但是太後的死是因為什麽?和他有關嗎?
“看幾位的穿着,不像是本地人啊。”趕車的車夫似乎并不太适應不愛說話的雇主,瞟了一眼身邊的步楚梓,主動聊起了話題。
“嗯。”身邊的人簡單的肯定着。
車夫尴尬的清了清喉嚨,又轉頭看了看坐在車廂裏的人,“這兩位,似乎身體不太好吧。”一個一直帶着兜帽不發一言,壓低的帽檐看不清模樣,另一個一臉蒼白,手中抱着紙袋。
“嗯。”步楚梓回道,眼神依然盯着前方,白莯那個家夥也只有碰到馬車、船只這些交通工具才會變成這幅樣子,有時候他會覺得,也許白莯更适合生活在山間,過野人般的生活。
真是一車沒什麽趣味的雇主,但話是自己先說起的,似乎又不太好如此随意的結束,車夫只能硬着頭皮又補了一句,“西山那地方多是陵墓,陰氣重,身體不好不宜久待。”最近來城裏的外地人是多了不少,很多都是戰後開放了通商的商人,旅人也有,但是來這的,還真不多。
“這位大哥,可知太後是怎麽死的?”車廂內終于有人搭上了車夫的話。
車夫松了口氣,之前總感覺自己是在自言自語一般,“這事兒還真不清楚了,咱們只知道勸降書被簽下來後,東靈的兵進了城,也确實沒燒殺搶掠,但是第二天,太後就死了,屍體被挂在城門之上,啧啧,太慘了。”
火钰的拳頭禁不住狠狠的砸在了車窗上,發出沉悶的響聲,“水珏呢?她的兒子呢?”難道哥哥沒有保護在母後身邊嗎?他隐忍着自己在胸中燃燒的怒氣,壓低聲音詢問着。
“哎,”車夫只是嘆了口氣,“聽說是失蹤了,東靈的官兵到現在也沒找到他,你們說,咱們的皇帝窩囊,咱們這些子民也擡不起頭來啊,不是咱們心甘情願當這亡國奴,只是這皇族的人……算了,不說了,您幾位也別放在心上,現在太平着,也挺好,哎,要到咯。”
窩囊的皇族,還真是貼切的形容,火钰的雙手緊緊捏成了拳頭,指甲陷入掌心,他卻不覺得疼。
東靈國都皇宮中。
紫铘站在永夜宮人工湖的湖心亭中,雙眼緊緊的盯着眼前的湖水,這已經是他回來的第五天,除了蕊兒的供詞,他就只發現了漂浮在這人工湖中的一支空船,那個傻瓜會是從這裏出逃的嗎?可是這裏除了一條出水渠,便沒有任何和外界相通的地方,而且,當年為了防止有人從這裏出逃,更是加長了水渠封閉的長度,他的心中隐隐不安着,花了三天時間命人入湖水中打撈,卻又沒發現任何屍體,是屍體被沖出了水渠,還是這只是一個障眼法,他竟慌亂的不知該如何決策。
“來人!”紫铘深呼吸,平穩住自己有些亂了的呼吸。
“在。”暗衛迅速出現在他身後。
“派人前往城牆外的出水口繼續搜尋,”他回頭,看向跪在地上的暗衛,“河水、山林,每一個地方都不允許放過!”
“是。”暗衛領命後,迅速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他的眉微微蹙起,眼神再次看向了水面平靜的人工湖,如果火钰真是選擇從這裏逃脫,他是如何得知有這條路的?當初,只有一人想要使用這種方法,雖然結果并未如願,落羽,那個總是一臉魅惑笑容的男人,是不是對他隐瞞了什麽?想到這,紫铘快步朝娈宮走去。
冬天的夜晚似乎總是來的特別快,他們三人只是剛剛從西山回到客棧,天空便灰暗了下來,今天下午開始起了風,将空氣中的寒冷硬生生的吹進人的衣服裏,要下雪了,回來時,車夫望着天空感嘆到,再過個把月,就要過年了,他也得趁着年前多跑幾單生意,好有錢備年貨。
火钰強撐着身子回了房間,推開窗戶,靠在窗邊看着亮起燈火的比丘城,臉上的表情無比的疲倦,看的出,母後的陵墓是臨時搭建的,雖然依舊是皇室墓葬的規格,卻略顯粗糙,墓碑上的字應該是紫铘所提。
白莯看着窗邊站着的人,無奈的轉身朝房間外走去,“我還是叫小二把飯菜送房間裏來吧。”如果不這麽做,估計今晚,他們都得餓肚子。
坐在桌旁為自己倒上一杯茶水的步楚梓沒有搭話,眼神落在自己手中的茶杯上,“再要個暖爐。”末了,朝已經走出房間的人補了一句,從今天下午降溫開始,茶水都涼的特別快。
片刻,回到房間裏的白莯手中拎着一個暖爐,放到桌上後搓了搓自己有些冰涼的手,房間裏依然是涼風陣陣,因為窗邊的人沒有絲毫要關窗的意思,白莯走到窗邊,自顧自的關上了窗戶,不等發着呆的人回過神來,就将他推到了桌前坐下。
“雖然您是老板,雖然您心情不好,那還請您為我們想想,凍壞了誰都不好啊。”白莯說着自己也坐了下來,“這麽冷的天,一樓出來吃飯的都沒幾桌,估計都躲在房間裏吃呢。”剛剛下去找小二要飯菜的時候他就發現,今天來這吃飯的人似乎比昨天少了很多。
喝着茶的步楚梓警惕的擡起了眼,剛剛進來時确實發現一樓冷清了很多,還以為是天黑的太早了,白莯這麽一說,似乎有哪裏不太對勁。
房間的門被人急促的敲了幾聲,“幾位客官,您要的飯菜好了。”
白莯聞聲,連忙起身開門,進來的小二恭敬的将飯菜碗筷放在了桌上,然後退出了房間。
白莯關上門,快步走到桌前,“餓死我了。”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正要去夾菜,卻被步楚梓一把抓住了手腕,“你!”白莯不解的話語到了嘴邊,只看見步楚梓伸出一只手放在自己唇邊,做出了一個禁聲的動作。
火钰擡起眼,不解的看着做出奇怪舉動的人,“有問題。”面無表情的人只是壓低聲音解釋道。
有問題的,不僅僅是一樓不太正常的冷清,還有小二急促的敲門聲,步楚梓瞟了一眼送菜小二的臉,發現他和昨天為他們服務的小二并不是同一個人,另外,從進屋後到離開,這個小二沒有說過一句話,似乎只想快點把飯菜放下離開,這和總是喜歡主動服務讨點賞錢的小二形象完全不符,種種跡象,讓他不得不懷疑這些飯菜中被下過藥。
白莯一臉緊張的表情,小心翼翼的坐回了凳子上,“這裏是家黑店?”收起自己的聲音,幾乎使用唇語小聲的詢問着桌邊的另外兩個人。
“不是。”步楚梓肯定的回答着,他們住進來的第一天,還是個正常的客棧沒錯,但是從今天他們回來之後就不一樣了,或許有什麽人扮成了這家客棧的人,那些人應該是為了某個人而來。步楚梓的眼神轉向火钰,似乎在尋找着答案。
火钰皺起眉搖搖頭,他是被發現了嗎?但這種做法絕對不是紫铘的風格,那個男人絕對會大張旗鼓的将他們包圍,而不屑于用這種陰招。
步楚梓收回眼神,沉思了片刻,或許可以讓那個躲在暗處的人自己出來,他示意另外兩個人躲起來,然後自己吹滅了房間裏的燈火,接着,毫無聲息的閃到房間的門旁。
過了許久,有人敲了敲房門,似乎是在确認屋裏的人是否還有人醒着,見沒有應答,一把匕首從門縫中伸了進來,一點一點撬開門栓,待房門打開一半,五六個黑影魚貫而入,在黑暗中尋找着什麽。
門後的步楚梓突然沖出,黑影們毫無準備的群起攻之,黑暗中,只聽見刀劍相撞的聲音,暗處的火钰想要沖出來幫忙,卻被身邊的白莯緊緊的拉住。
“那家夥沒問題,相信我。”白莯小聲的說道,這也是遇到步楚梓後,他厚着臉皮緊緊跟着他的原因。
果然,沒幾個回合,黑暗的房間裏突然安靜了下來,再次亮起來的燈火讓房間裏的情形映入白莯和火钰的而眼前,六個黑衣人被結結實實的捆綁在一起,地上是散亂的武器,點好燈的步楚梓坐在桌前冷冷的看着自己的戰利品,呼吸平穩着,就好像什麽也沒發生過。
白莯一見情況安全,立刻沖到了黑衣人們面前,“你們要幹嘛?殺人?還是劫財?”總不能是劫色吧,白莯的餘光瞥了一眼身邊的老板,這裏雖然已經是東靈的地界,但喜好不至于變的那麽快吧。
“誰派你們來的?”火钰并不在乎這些人的目的是什麽,他只在乎那個指使者。
“火钰殿下此番回來,又是受誰所托呢?”黑衣人中有人反問道。
火钰殿下?白莯瞪大着雙眼,直勾勾的盯着身邊一直被他喚作老板的男人,這個稱呼,他似乎在哪裏聽說過。
對于這樣的反問,火钰似乎并沒有感到驚訝,只是無奈的笑了起來,“你們是水珏派來的,他現在人在哪裏?”他怎麽忘了,自己還有個失蹤的哥哥,只有他的哥哥才會對他的出現如此敏感,“帶我去見他。”也罷,他現在也有很多疑問,需要找到這個哥哥問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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