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他來了,經歷了兩個日夜的奔襲,此刻的自己卻沒有任何疲憊,因為那從心底溢出來的思念。紫铘站在比丘城門口,利落的跳下馬,将缰繩扔給了一邊等候已久的郡守,此時剛入子夜,城內的人們應該睡的正沉,他要找的人兒也在其中嗎?但願自己不會擾了他的好夢。

“情況如何?”他詢問着幫他牽住缰繩的人,兩天前他收到比丘郡守傳過來的信,那個被他四處追捕無果的水珏居然主動書信給他,約他今日午時在比丘皇宮大殿中詳談,末了,還特地補充了一句,說火钰在他手中,真是個愚蠢的小人。

“回陛下,所有的出入口已全被控制。”郡守回複道。

紫铘的嘴角彎出一抹冷笑,“很好,傳令下去,徒步進城。”

“是!”身邊暗衛領命。

城門緩緩被打開,他的盔甲反射着火把的光,染上了一層金色,緊握腰間的劍,他終于再一次踏入了這個城池的土地。他特意提前趕到比丘,不僅僅是因為想早日見到他一直在尋找之人,更是想要給寫信之人一個措手不及,在過來的半路上,他獲得一封密信,信中是這皇宮地下影宮的詳細地圖,他沒想到,自己一直通緝的人,居然會躲在皇宮地下,真是個如老鼠般的存在。

夜晚的街道空曠無人,帶着火把的軍隊悄然走入了皇宮,今夜的空氣異常冰冷,怕是要下雪了,但他此刻無心觀察天氣,根據地圖,影宮有個入口在皇宮中的一座假山之後,他迫不及待的找到了那裏,帶領着訓練有素的士兵魚貫而入。

地宮中大殿裏,水珏還倚靠在他的龍椅上,想象着明天談判的場景,遠處忽然響起的刀劍撞擊的厮殺聲讓他緊張的坐直了身子,”什麽情況?“他大聲朝黑暗處喊叫着。

片刻,一個黑人快速跑到了他的腳邊跪下,臉上帶着驚恐,”東靈,東靈的軍隊殺進來了。“

“你說什麽?!”水珏的身體不自覺的從龍椅上站起,臉上流露出慌亂的神色,“去,快去把火钰給我抓過來。”也許,那會是一個救命符,就算不是,他也會拉着他一起死。

黑衣人連忙朝關着火钰的地方跑去,水珏卻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不停的在龍椅前來回走動着,為什麽東靈的軍隊出現的如此突然?這一來,自己明天的計劃就已經完全派不上用場了,他果然是小看了那個男人嗎?

“陛下,陛下!”之前的黑衣人再次返回他的腳邊,“火钰殿下不見了。”

完了!水珏雙腿發軟的癱坐在龍椅上,他所計劃的一切都完了,耳邊的厮殺聲離他越來越近,他只能擡起一雙充滿恐懼的眼睛,望向那個方向,直到他的黑衣人們漸漸退入他的視線範圍,他們似乎都在懼怕着什麽,一身染着血的盔甲慢慢從黑暗中走了出來,一雙冷冽如利劍般的雙眼緊緊的盯着龍椅上的他,就好像空氣中有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嚨一般,“紫铘。”他喃喃自語般的喚着那個讓人心驚膽戰的名字。

紫铘手中的劍閃着寒光,斬殺了無數黑衣人,卻依然不沾絲毫鮮血,“把火钰交出來。”他的劍鋒指向龍椅上的人,那個人臉上的表情,讓他覺得可笑,是害怕吧,那還不自量力的掙紮什麽?

“你,你這是破壞了我們的約定,你就不怕我把火钰處死嗎?”水珏強行掩飾着他的害怕,紫铘在問他要人,證明火钰并不是他救走的,既然雙方都不知道火钰的死活,那倒不如利用這一點争取一個逃出去的機會。

雖然是兩兄弟,但面前這個人卻完全沒有火钰的氣質,這個王位,他不配!紫铘放下指向水珏的劍鋒,一雙褐眸帶着不屑的光,他能看出那個男人故作鎮定的心虛,他快速掃過眼前與他對峙的每一個人,火钰不在這裏!“不要挑戰我的底線,”盡管水珏站在高高在上的龍椅前,但紫铘揚起頭的氣勢卻明顯讓面對他的黑衣人忍不住步步後退,“我再說最後一遍,把火钰交出來。”

一字一句的聲音,铿锵有力,在這偌大的影宮中回蕩,仿佛帶着主人的殺氣,讓聽見之人膽戰心驚,“那就把我的王位,還給我!”水珏用手撐住龍椅的一側,仿佛只有這樣才能支撐住自己面對紫铘散發出的迫人氣息。

“哼,”紫铘的劍鋒點在了地上,“可笑之極!”他只是冷冷的回答了這四個字,便一步步朝龍椅的方向開始逼近,劍鋒劃在地上的聲音,摩擦出刺耳的金屬聲,就像是死神拖着他的武器在一步步靠近,随時準備收割面前的亡魂,黑衣人們被迫退到了龍椅周圍,只見水珏扶住龍椅一側的手用力壓下,四周忽然響起機括撞擊的聲音,紫铘警惕的擡起手示意身後的人停步。

龍椅與它附近的一塊區域突然松動,黑衣人們紛紛踏上這個松出地面逐漸開始上升的區域,這是要逃往地面!紫铘立刻下令身後的士兵追上去,漸漸高出地面的區域邊沿卻赫然出現一排排黑色的小孔,“護駕!”瞬間出現的暗衛擋在了紫铘面前,與此同時小孔內亂箭齊發,沖在前方的士兵完全沒有任何準備,身體硬生生的被紮成了刺猬,擋在紫铘面前的暗衛勉強用手裏的短劍擋下了射向他們的冷箭,但這如瞬間爆發般的數量已超出了他能承受的範圍,落下的箭支很快便刺入了他的身體。

待機關冷箭停下之後,擋在紫铘面前的暗衛已然殉職倒地,或許對他們而言,為主人而死,原本就是最好的歸宿吧。

紫铘低頭看着暗衛的屍體緊緊皺起了眉,他見過太多的死亡,但他從來不會因此而麻木,相反,鮮血和死亡越重,越是能點燃他心裏暴虐的火焰,他的雙眼泛着紅,緩緩擡頭看向升往地面宮殿的機關,“除了火钰,其餘人等,殺無赦!”

紫铘轉身朝地面通道走去,上一次下達同樣的命令,是在戈壁的馬賊山洞。

火钰跟在步楚梓身後,從第一次進入的農家大院的地窖爬了出來,準備趁着夜色盡快趕回客棧,誰知,剛走到門口,院子裏的木門便被人從屋外破門而入,一隊士兵不由分說将他們包圍,從盔甲樣式不難看出,是東靈的士兵。

看來東靈的國王已然收到了他送出的匿名信,但是此刻他們不能被困在這裏,直覺讓步楚梓能感受到彌漫在空氣中不安的氣氛,他雙手用力往下方一揮,兩把短刀從袖中竄了出來,步楚梓握緊雙刀,仿佛一陣旋風一般刮過包圍住他們的士兵,只消片刻,士兵們紛紛倒下,每一刀正中脖頸,被刺中的人沒有發出任何聲響,便氣絕生亡。

火钰掃了一遍地上的屍體,眼神再次落在步楚梓的身上,那人卻只是利落的收回手中劍,回頭再次抓起他的胳膊朝門外跑去。

這是個絕頂殺手,火钰跟随着步楚梓的步伐如是想着,能将自己的殺戮之氣收放的如此自如,在這世上恐怕沒有幾人能做到。

兩人跑至城內的主街道,火钰卻突然停住了步伐,他的雙眼被不遠處,皇宮的火光照的通紅,黑夜的天空也因為逐漸蔓延的大火被映照的如同塗上了一層血紅的顏色,水珏在那裏!火钰猛地掙脫開步楚梓的手,朝皇宮的方向跑去。

“你做什麽?”步楚梓只是提氣快走幾步,便沖到火钰面前攔住了掙脫的人。

是的,他要去做什麽?自己想也沒想就要朝那個方向奔去是為什麽?“我得去救我的哥哥。”口中說出的話語讓他的心忽然堅定了起來,不管他那個一無是處的哥哥究竟做過什麽,都始終無法抹煞他是世上他唯一親人的事實。

“愚蠢!”步楚梓難得皺起眉。

沒錯,他就是愚蠢,他明知道如此,卻就是無法放任不管。推開面前的人,他再一次朝火光沖天的皇宮跑去,步楚梓微微搖了搖頭,也跟在他身後跑了起來。

皇宮宮門打開,早已無人看守,整座城池早已被這仿佛鋪天蓋地的大火從睡夢中驚醒,只是,大家都只敢躲在屋中偷偷觀察,所有人都怕了戰争,他們剛剛經歷過亡國,他們只希望能平平安安的過個年,他們再也經不起任何動蕩了。

越靠近厮殺慘叫的聲音,腳邊的屍體就越多,火钰看着遍地的血跡,腳步越加沉重了起來,他還能阻止這場殺戮嗎?他的心惶恐着,他彎腰從一個黑衣人的屍體邊撿起一把劍,狠了狠心,再次朝皇宮的大殿跑去。

大殿內,厮殺的雙方已不再是為了不同的信仰而殺戮,将武器狠狠的刺入對方的身體,讓自己能活着,這種原始的本能讓所有人都變成了怪物一般,龍椅前,水珏舉着劍,劍尖顫抖不停,他的面前是行至他面前的紫铘,一身染血的戰甲散發着死亡的氣息。

“啊!”水珏仿佛用盡全力般的大叫出聲,用手上顫抖的劍狠狠的刺向他早已無法與之抗衡的男人,他的弟弟說的沒錯,他總是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裏,他以為強兵就能與東靈抗衡,他恨透了在東靈面前俯首稱臣的日子,為什麽要這麽軟弱?為什麽不能争一争?

紫铘揮動手中的劍,水珏的劍身應聲斷掉,紫铘再次收回劍,帶起的劍鋒直接削斷了水珏的手臂,鮮血濺在臉上,溫熱的感覺仿佛一種享受,紫铘的左手抓住已無反抗之力的人胸前的衣襟,将他用力的抵在了龍椅上,他俯視着,就像欣賞着手中的獵物。

“火钰在哪?”紫铘的聲音帶着嘶啞,那是一種嗜血的興奮,身體裏的野獸似乎下一刻就能将手中的獵物吞噬掉。

被他抓住的人忽然大笑起來,那樣的笑居然驅走了那張臉上原本恐懼的表情,“你得不到他!我詛咒你,永遠得不到他!”

“閉嘴!”那樣的聲音讓他覺得刺耳,紫铘揪住水珏的發,手中的劍刃寒光閃過,頭顱立刻離開了主人的身體,卻依然保持着最後大笑的表情,紫铘拎起手中的頭顱看了看,死亡的表情,還真是醜陋,他如是想着,卻透過那雙已經渙散的眸子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轉回身,火钰站在離他數步之遙的距離呆呆的看着他,那雙黑色的眸子裏此刻應該只有他了吧,他朝那個人彎起嘴角,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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