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一切已經失去了控制。大殿門外的步楚梓看着眼前的一切,默默的轉身離開,他現在能做的,只能是盡快帶着白莯離開這裏。
站在殿內的火钰只是呆呆的看着面前的場景,披着一身鮮血的人手中拎着水珏還在滴着血的頭顱,一雙被鮮血燃燒的眸子緊緊的盯着他,嘴角露出鬼魅般的笑容,片刻,那人棄下手中的頭顱,一步一步的向自己走來,而他的身體被那雙眸子如此的注視着,卻怎麽也動彈不得,他親眼看着那個男人殘忍的弑殺了水珏,他居然只能這樣呆呆的站在原地,卻什麽也做不了,他總是這樣,救不了任何人。
走到自己面前的人讓他不得不擡起頭仰望那張沾染着水珏鮮血的臉龐,那人卻只是将劍收回劍鞘,一雙冰冷的手捧住了他的臉頰,“終于找到你了。”說完,一個吻落在了他的唇上,他瞪大雙眼感受着唇間的溫度,直至鑽入齒間的舌開始攪亂他的呼吸。
這是一個魔鬼!火钰用力的将吻住自己嘴唇的男人推開,手中的劍毫無預警的刺入了那個人左胸前的盔甲,只是瞬間,劍鋒處便湧出了鮮血。
紫铘下意識的用右手緊緊握住了被刺入左胸的劍刃,立刻,指縫中也泛起了鮮血,他的雙眼依然緊緊的盯着眼前的那雙黑色眸子,他怎麽忘了,那裏本來就泛着憎恨的光。
“我要殺了你!”火钰微微開啓的嘴唇仿佛詛咒般的說道,握住劍柄的手再一次用力。
這不是他第一次聽見這樣的話語,但這一次卻仿佛讓他的心瞬間凍結成冰,他是愛他的,所以才會不顧一切的趕往戈壁救他,所以才會對自己的父皇刀劍相向,所以才會費盡心思留下這個本來就該在戰争中成為一片廢墟的地方,他為了他可以放下殺伐,放下天下,他原本以為只要得到了他就好,哪怕那雙眼眸裏是滿滿的恨意,可是那刺入心口的冰冷卻忽然讓他明白,原來他的所作所為,在這個男人面前,一文不值。
“陛下!”湧上前的侍衛們用力的拉開了緊緊抓住劍柄不放的人,冰冷的劍刃從他的身體被拔了出來,身邊的人立刻為他緊急處理着傷口,索性傷口的位置偏離了要害,且并未入骨,但他的耳邊卻嗡嗡作響,眼睛裏只有那個被衆人拖拽到一邊卻依然狠狠盯着他的人。
他終于失去了那個叫火钰的男人吧,他冷冷的笑出了聲,一把推開正為他處理傷口的人,擡起有些沉重的腳步朝那個男人一步一步走去。
火钰看着再次朝自己靠近的人,那冷冽的氣息讓身邊侍衛漸漸放開了對他的控制,他強迫自己對上那雙如深淵的雙眸,直至一只冰涼的手扣住自己的喉嚨将他狠狠的推至大殿的龍柱之上,後背傳來的疼痛讓他禁不住皺起了眉,忽然低至他脖頸的嘴唇輕輕的吐出了一陣炙熱的氣息,“你以為你得到的是誰的愛?”他的雙眸因為這樣的話語蒙上一層恐懼,愛?這讓他痛到無法呼吸的,居然是這個男人的愛?
“一個魔鬼,怎配有愛?”他回答的聲音帶着顫抖。
這樣的回答已經不會再讓他心疼了,紫铘擡起牙齒,輕輕咬了咬火钰的耳垂,被困住的身體意料中的一陣顫抖,“說的好,”紫铘忍不住在那耳邊發出輕笑,“既然不配得到,那就毀掉便是,”紫铘說着微微仰起頭,看向站在一邊候命的侍衛,“傳我令:屠城!”
“是!”興奮如野獸般的領命聲讓自己懷裏的身體僵在了原地,這座城的人早就該死了,就如同他愛着這個男人的心一般。
“住手,放了他們,住手!”他懷裏的人掙紮着,嘶喊着,顫抖着,恐懼着,這些情緒,他已不在乎,他只是緊緊抓住那人身後的黑發,讓他的主人無助的仰起頭,他低頭欣賞,這樣的火钰,也是美的,他的手忍不住扯下懷裏人兒的衣襟,他将自己的吻深深的落在冰冷空氣中微微泛紅的皮膚上,瞬間便開出妖豔的花朵,“求你。。。。。。放了他們。。。。。。求你。。。。。。”耳邊,傳來哽咽的乞求聲,這是那個倔強的火钰嗎?哭泣的聲音,真的很好聽。
腳下,是無數的屍體,耳邊,是皇宮外平民的慘叫,鼻間,是混合着鮮血與火焰燃燒的味道,他像野獸一般征服着他的寵,感受着他的寵發出的痛苦□□,這是一種享受,這種享受刺激着他的所有感官,他無法克制的□□着懷裏的身體,肆無忌憚的連自己都覺得殘忍。。。。。。
下雪了。天空終于露出了魚肚白,騎在馬上的白莯勒住缰繩,忍不住回頭望向比丘城的方向,他們已經離開很遠了,卻依然能看見從那個方向緩緩升起的黑色煙塵,誰能想到幾天前還是一片熱鬧繁榮的城市,僅僅一個晚上,就變成了人間煉獄。
“火钰他,會沒事吧。”白莯緊緊皺着眉,眼神裏是滿滿的擔憂,步楚梓回到客棧後,沒有給他任何解釋,只是拉住他上了馬,一路飛馳出城,他當然明白,步楚梓不是萬能的,所以這場争鬥他什麽也做不了,但是,那個總是喜歡溫柔微笑的男人呢?他似乎總是忘不了那張好看的臉龐。
步楚梓的臉上依然沒有任何表情,只是一把抓過白莯手中的缰繩,讓白莯騎着的馬随着他的方向行進,“只要你活着就好。”然後小聲的回答道。
下雪了,東靈的大軍已經退至城門外暫時安頓下來。
紫铘站在城牆之上,被包紮好傷口的右手攤開來,雪花落在手心,漸漸融化滲入了紗布裏,他擡起眼,眼前是一片彌漫着黑色煙塵的廢墟,殘垣斷壁在這靜靜的落雪聲中更顯荒涼,從此,這世上不再有比丘城,從此,他的寵不再有藏身之處。
“陛下,他醒了。”身後,随軍大夫禀報着。
他沒有說話,只是擡起手示意身後的人退下,他原以為自己已經不會對那個憎恨他的人有任何憐惜,卻在那人口吐鮮血昏迷的一瞬間感受到了似曾相識的恐懼感,他在害怕,害怕失去,忽然,他自嘲般的笑了起來,一個國家的百年基業都能在一夜間毀于他手,他還害怕什麽呢?他一定會有辦法讓那個人活着。
作為臨時行宮的帳篷內,火钰緩緩從床上支起身子,他居然還活着,單薄的衣衫讓他能感受到從帳篷外鑽進來的絲絲寒氣,他腦海中最後的記憶,是自己将胸腔內湧出的鮮血吐出後便不省人事,忽然,他的記憶中湧出紫铘下達屠城命令的畫面,他立刻掀開被子,一雙赤腳拖着身體的劇痛,一步步挪到了門前,他鼓起勇氣掀起門簾,刺骨的冷風夾帶着雪花拍打在他的臉上,還沒等他看清眼前的景象,一個身影便擋在了他的面前。
“還想逃?”面前的人冷冷的開口問道,但在他聽來,這并不是質問,而是嘲弄,他還有什麽地方可逃嗎?
“讓我去,看一眼。”他逃避開那個緊盯着自己的眼神,說話的聲音略帶嘶啞,似乎是在提醒他自己經歷過的不堪,嘶喊、乞求,他對這個男人做的一切都在自己的腦海中被喚醒,怎麽都揮不去,以至于自己開始下意識的逃避和那雙褐眸的對視,像個逃兵。
紫铘沒有給他任何回答,卻忽然躬下身将他的身體扛起,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自己的身體便被放在了床上,身上的人低頭望着他,殘忍的笑,“一座城池,因你而生,也因你而死,不看也罷。”
這具身體已經再也經不起寒氣的侵蝕了,紫铘看着身下因為他的話語而逐漸糾結起來的面龐,蒼白到毫無血色,大夫的診斷他的肺部早就因侵入過多寒氣而嚴重損傷,外加上外界的刺激,最終出現了吐血的症狀,除了用大量稀有藥物續命以外,別無他法。
他說的對,火钰皺着眉将頭偏向一邊,他找不到任何反駁紫铘的話語,眼淚再一次無法控制的湧出了眼角,從何時起,他居然變的如此善于哭泣?
“把藥拿來。”身上的人忽然下達的命令,讓他禁不住睜大了雙眼,藥?!落羽說過,紫铘原本就打算将他作成藥奴,這一次為了讓他不再逃跑,必定不會再心慈手軟了吧,他不要那樣茍且而又不堪的活着。
他對那碗湯藥的抗拒似乎超乎了紫铘的預料,掙紮間,他的雙手被人強行控制住,紫铘的一只手用力的捏住他的雙頰,讓他不得不張開了嘴,溫熱的湯藥緩緩灌進了他的喉嚨,苦味從他的喉嚨開始蔓延至全身。
床上的人因為掙紮的疲累,外加藥物的鎮定效果漸漸的睡了過去,紫铘坐在床邊,一直到确認呼吸聲變的均勻,才輕輕的松了口氣。
“陛下,我們随行所帶的藥材怕是支撐不了幾天了。”
大夫的提醒讓他安下的心再一次提了起來,“下令連夜行軍,盡早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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