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欄杆拍遍
雲奕停住了腳步:“他很好,今日他下山去探聽紅衣樓消息,還未回來。”他忽地閃過一個念頭,不由得說道:“重玄,莫非你……”
“前幾日我因他下山之事,曾與他争吵過。”重玄說,“如果雲盟主見到他,請替我轉告他,我那日并非有心……”
雲奕明白過來,幾乎有些吃驚了:沒想到重玄這個看起來如此古板的人竟然也會愛上一個男子。真是人不可貌相……
“我一定轉告。”雲奕眨了眨眼,“但你就沒想過自己去找他解釋一下嗎?”
“教主命我鎮守天夢軒,不許任何人進入,我無法脫身。”重玄的眸光不易察覺地黯淡了一下,“更何況,他也不願見我。”
難怪泰寧天天窩在雲奕那裏,不是在雲奕那裏也是在晷景宮趙書玄那裏賴着,原來如此……一想到泰寧那個整日沒個正經樣子的家夥居然也會有如此糾結的時候,雲奕就忍俊不禁。
“還有一事。”重玄淡淡道,“不知盟主從何處得知花采風被關在這裏,但我只想奉勸盟主一句,若盟主想要放花采風出來,最好直接去找教主。對盟主的建議,教主會放在心上。若是試圖私下解救花采風,我就只有……得罪了。”
雲奕頓了一下:“多謝提醒。只是慎之住在何處……我還不知道。”
“教主住在扶黎軒。”重玄說着從懷裏掏出一張折了幾折的紙,“這是本教地圖,”
雲奕道了聲謝接了過來,展開地圖看了一遍,随手将它揣進懷裏,笑着說道:“今日多有叨擾,我先告辭了。”
“盟主慢走。”
雖說存了要放出花采風的心思,但雲奕并不準備立刻就去找楚恪。原因無他,泰寧曾說過楚恪教務繁多,再加上紅衣樓的暗線斷了,恐怕楚恪會有很多事情要忙。雲奕不願給楚恪添亂,便循着小路慢慢返回自己的住處。
若非重玄給了他這份地圖,他還真就沒有發現,自己的住處的确在炀教最為偏僻之處。炀教的中心是一座八角玲珑亭,名叫“天涯”。天涯亭附近有一處水系,乃是從琅山山巅流下來的,名叫“浮清”。浮清水系流經扶黎軒、玄武閣,居然在自己住的地方不遠處形成了一個小小的池塘,還未命名。雲奕一面研究這份地圖,一面不由自主踏上了去天涯亭的路。他很想看看,天下第一大教的正中心是什麽樣子的。
很快,視線中便出現了一座朱紅色的八角玲珑亭,上面挂着一塊匾額,寫着“天涯”兩個大字。浮清水系在這裏形成一個一望無垠的湖泊,微風拂過,湖面波光粼粼,兩岸的垂柳顯出蒼翠欲滴的色澤。雲奕踏進天涯亭內,看到亭中的石桌上放着一副鎮紙,還有一個酒壺和一只青白色酒杯。他拿起酒杯,觸手竟是溫熱的。
顯然,這裏剛剛還有人在,應該離開沒多久。雲奕面朝着浮清湖,在朱紅的欄杆上坐下,只覺微風徐徐,水面橫波,垂柳環繞着湖畔一路伸展開來,宛若美人皓腕上青翠的玉镯。他張開雙臂,衣袍在風中獵獵作響,直欲乘風而去。
心曠神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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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奕惬意地閉上雙眼,忽然感到腰間一緊,有人從背後将他環抱在懷裏,耳畔湊過來一個溫熱的觸感,柔軟的唇一下一下輕啄他的耳尖,好聞的墨香環繞住他,将他完全包裹其中。
是楚恪。
雲奕頓時臉紅了,好在背對着楚恪,那人看不到他窘迫的神色。只聽楚恪在身後低低一聲輕笑,嗓音傳入雲奕耳中,帶來些許酥酥麻麻的震顫:“我正想着去你那裏看你,你就來了。明徽,這可算是心有靈犀一點通?”
“……兩個大男人說這種話,這可算是厚顏無恥?”
“兩情相悅,有何無恥?”
雲奕知道自己說不過他,索性轉過了話題:“我剛剛從天夢軒回來,泰寧還沒回來嗎?”
“還早。”楚恪的聲音裏聽不出什麽情緒,似乎雲奕提到天夢軒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他大概要傍晚才能回來吧。”
“慎之……”雲奕在楚恪懷裏動了動身子,有些不确定如何提起花采風之事。但轉念一想,楚大教主未必不知道他想說什麽,索性直言道:“你把花采風擒住關了起來,這是為何?”
楚恪說道:“他竟敢對你下‘春風一度’,僅僅關起來已經是手下留情了。”
雲奕不由得想起那個颠倒不清的夜晚,楚恪向來溫潤的臉上隐含着的如暴風雨般的怒氣,以及他似乎怒極的聲音……雲奕心中不贊成他做法的同時卻又不由自主地浮起一絲淡淡的甜意。他微微嘆了口氣:“恐怕不是關起來這麽簡單吧,你對他用了刑。”
“春風一度也算是聞名江湖,既然他對你下手,那就讓他也嘗嘗其中的滋味。”楚恪把玩着雲奕的一縷長發,聲音仍然不帶感情,“是柳清湄告訴你的?”
雲奕微微一驚,不由自主地說道:“你不要為難她。”
楚恪眯起狹長的鳳目,眼底閃過一絲烏雲般壓抑的暗影:“她還告訴你什麽了?”
雖然雲奕背對着楚恪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從他突變的語氣中他還是察覺到楚恪心裏一剎那間湧上來的戾氣。他抿了抿唇,說道:“她說梅雨論劍上的朱雀閣主是有人假扮。慎之,你覺得會是誰假扮的?”
“江湖上能人異士頗多,有精通易容術者也未可知。”楚恪的語氣平緩下來,“我會去查。”
一瞬間,一個奇怪的想法閃過雲奕的腦海,但他卻并未抓住。二人沉默片刻,雲奕這才想起自己要做什麽:“慎之,你還是放了花采風吧。”
從聽聞花采風失蹤的時候大致算算,這個采花大盜已經被關在炀教兩月有餘了。若是楚恪日日用“春風一度”折磨他,恐怕這人現在也吃盡了苦頭。他當初到底不是沖着自己來的,雖說沖着顧景行出手也讓雲奕感到憤怒,但他吃了這兩個月的苦頭,想必也不會再去打顧景行的主意。想到這裏,雲奕說道:“雖然他的确可惡,不過既然已經受刑兩個多月,足夠他想清楚了吧。”
楚恪不說話,只是慢慢松開了環在雲奕腰間的手。雲奕轉過頭去,見他默然不語,目光越過岸邊青翠的垂柳,落在了浮清湖中。湖水在他眼中泛起粼粼微波,一如他不可琢磨的心緒。
“慎之……”
“若我不同意,你會怎麽樣?”
雲奕一愣。楚恪忽地收回目光,黑黝黝的眸子定定注視着他,眸光晦暗不明:“如果我不同意,你會不會因為他與我反目?”
“我……怎麽可能?”雲奕愕然,“我只會同情他,但不會因為他與你反目……慎之,你想哪裏去了?”
楚恪垂下眸子,沉默半晌,忽然一笑:“是我想錯了。既然你這麽說了,那我就放了他吧。”
雲奕心中再次浮上那種古怪的感覺。他目不轉睛地注視着楚恪:“慎之,你不高興?”
“沒有。”楚恪失笑,話鋒一轉,“這裏距離扶黎軒不遠,你要去扶黎軒坐坐嗎?”
雲奕見他神色平靜,心中古怪的感覺微微一松。他向右一靠,倚在了柱子上,笑着說道:“我懶得走了。我還沒問你,你怎麽到這裏來了?”
“我還未成為教主的時候,就經常到這裏來。”楚恪向前走了兩步,站在雲奕身旁,目光再度投向煙波浩渺的湖面。他拍了拍雲奕坐着的橫欄,像是陷入沉思之中:“‘把吳鈎看了,欄杆拍遍,無人會、登臨意。’成為教主之前,我經常數日在這裏徘徊。”他長嘆了口氣:“無人可以理解我那時的心情。就算是師父……”
雲奕不禁問道:“你登上教主之位,很艱難嗎?”
“我當時未及弱冠之年,一個如此年輕的教主,自然會有諸多不服。”楚恪輕輕一笑,“最可怕的不是當面的不屑和輕視,而是背後插刀。”他停頓了一下,像是想起什麽一樣,聲音沉了下去:“教內曾有一個人,在我母親去世以後對我諸多照顧,幾乎就像父親一樣。可最後他殺了師父,奪走明玕劍,又要殺我。”
他沉默片刻:“都過去了。”
雲奕心裏微微一痛:“我不知道你……曾經如此艱難。”
楚恪對着他淡淡地笑了:“不要想了。逝者已逝,多思無益。”他說着伸出手,輕輕擦過雲奕的面頰,滿是缱绻與溫柔:“我會讓重玄釋放花采風。對他的懲罰,也夠了。”
他向雲奕微微俯下身,眼中滿是柔和,就像拂過面頰那溫柔的風。他身上淡淡的墨香萦繞在鼻端,如同輕輕抿入口中的薄酒,帶來些許微微的醉意,令人目眩神馳。
他吻上雲奕的唇,那一點熱度宛若星星之火,一路燒到心底最深處。
作者有話要說:
撸了撸大綱發現完結遙遙無期(跪)
春天種下一個小天使,秋天會收獲一群小天使嗎~
碼字的時候要時刻提醒自己伏筆和暗線不能忘了寫,其實我很樂意你們猜猜雲家到底是誰滅的,柳清湄說的話是真的嗎,誰騙了我們的呆卡萌盟主,如果你們猜中了我就改大綱(跪)
開玩笑的。
今天母上大人說要給我家貓買個冰墊,我:“!!???母上我還沒有冰墊呢!”
人不如貓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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