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凡念

拉斐爾終于回到了天國。

他這些年在地獄雖然沒吃什麽苦，卻受了不少氣。開始的時候只是頻繁的輾轉于各種累贅的歡迎宴請和申見機構中，結果一晃過去一百多年，他竟然連路西法的面也沒見過。

好吧，雖然迷失于新奇事物的自己也有錯，但拉斐爾還是覺得這完全是路西法的陰謀。更讓他覺得生氣的是，貝希摩斯那個家夥說是去找路西法算賬的，到了最後竟然被路西法收買了！

風天使一肚子怨氣的回到天界，自覺十分憋屈。除此之外也是覺得沒臉見加百列，就一直呆在自己的總督府閉門不出。

加百列早已料到會如此，讓他冷靜了一段時間，直到拉哈突然獻上了智慧之書後才去拜訪了這位友人。

拉哈這些年一直沒有放棄過《天使拉結爾之書》的尋找，他想要回到天國，回到他出生的地方。

拉哈在海中找了許多年都沒找到，就在他快要絕望的時刻，有一位天使将拉結爾之書交給了他。那位天使雖然将羽翼收起又穿着鬥篷，但拉哈還是能确實感受到她身上微弱的天使氣息。

當然啦，比起能夠回天國，智慧之書怎麽得到的對拉哈來說一點兒也不重要。加百列遵守了諾言，讓他去第五天生活。

拉斐爾原本不是一個呆得住的主，大約這些年真磨了一些性子，加百列到的時候他竟然在安穩的看書。

父神要降下天罰這件事目前已在天使中傳得沸沸揚揚，大多天使的着眼點是那些被剝奪了身份的同僚。

加百列見拉斐爾裝模作樣的看書，不禁覺得有些好笑。面上倒是十分給他留面子，不動聲色的走到拉斐爾背後，輕輕拍了拍他肩膀問道：“拉法，你在看什麽書？”

水天使的聲音因為日漸成熟的女性身體而變得更輕軟了些，依舊清澈動聽。

風天使也不好再裝下去了，一邊把書放下，一邊轉身道：“艾爾，你怎麽來了。”

拉斐爾一轉身就看到了多年不見的加百列。他走的時候加百列還沒有完全轉化為女性，回來的時候又刻意避開了她，這是幾百年來他們的第一次見面。

眼前所見的景象讓他有一些懵。

加百列依舊穿着白色的制服，只是相較于過去纖瘦平板的身材，如今裁剪得合身的制服将她窈窕有致的身軀勾勒得淋漓盡致。她淺得發銀的藍發被散散的束在背後，瓷白的面龐多了幾分柔和，勾起的薄唇是淡淡的粉色。她的眼睛在藍寶石鏡片後看起來有些冷清，表情卻是溫柔而親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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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百列帶着白色手套的手還按在他的肩膀上，拉斐爾不知為何一下子竟有一些不知所措。他下意識的偏了偏頭，移開了自己的視線，握了拳在嘴邊掩飾性的輕咳道：“找我有什麽事麽？”

加百列放開自己的手，在他的身邊坐下，有幾分促狹的笑道：“難道不是你一直有事才不肯見我麽？”

一慣有一說一灑脫肆意的風天使被如此揶揄，臉上也頗有一些不好意思。“我，我沒有啊。只是剛回來，想要休息一段時間。”

加百列搖了搖頭，也不再窮追不舍，轉口問道：“你這些年在地獄不可能什麽也沒打探到吧，什麽時候寫成報告給我？”

拉斐爾過往是很反感和加百列談公事的，如今聽到對方這些話卻十分來勁。大約抱着将功抵過的心态，他現在真是巴不得趕緊把自己知道的事全告訴加百列。

“報告我已經在寫了，可以先揀重要的和你說一說。”

加百列見他并沒有完全頹靡下去，也終于安了心。

“你說一說？”

拉斐爾沉吟着思索了一會兒才道：“我如何去的地獄就先不說了，先說一個你關心的吧。夜之魔女，噢我的意思是莉莉絲，她似乎從那次回去之後再也沒在公衆場合出現過。據說開始的時候是利維坦回去接替了她的職務，後來魔女內部好像也有了一些問題，權力都到了她原本的副官手裏了。”

加百列知道莉莉絲在哪裏，對這個事情當然毫不意外，只是平靜的點頭道：“我大概猜到了。莉莉絲的事我心裏有數，你和我說一說薩麥爾的事吧。”

“噢，薩麥爾！”拉斐爾一聽到薩麥爾的名字便好似壓不住怒火，在空中揮了一下拳頭狠聲道：“這個該死的混球，他真的打算幫路西法了。”

加百列安撫的拍了拍拉斐爾的背，“薩麥爾是不是幫路西法暫且另說，你知不知道他這些年的主要動向？”

加百列知道路西法有他自己的執念，基于目前的局勢他倒并不很擔心這位魔王。但她也知道薩麥爾真正幫的人是莉莉絲，莉莉絲的目的因為比起路西法的看起來更容易達到，所以才更具有危險性。因為薩麥爾很有可能會擅自行動，譬如像上次那樣讓她成為了女性之軀。

“噢……”拉斐爾也反應過來薩麥爾當初是因為被艾爾托付了莉莉絲才在與天國相悖的道路上越走越遠，心中一時很不是滋味：關乎于夜之魔女的事艾爾總是要多關注一些的。“薩麥爾似乎大多時候都呆在地面上的。”

拉斐爾真的不很明白，為什麽連薩麥爾也那樣在意莉莉絲。他在地獄也聽過一些傳言，說什麽莉莉絲是薩麥爾的妻子，莉琳是他們的孩子。但就他所知，莉莉絲既能為了艾爾不願嫁給亞當，又怎麽會選擇薩麥爾呢？

“看樣子薩麥爾真的是地獄的信使。”加百列似乎沒感受到拉斐爾不滿的情緒，皺着眉認真的分析道：“他是信使問題反而好解決了。拉法，你應該也聽說了父神的決定吧。”

“你是說什麽決定，對人間降下天罰這件事？”拉斐爾雖然閉門不出，消息卻還十分靈通，“父神也真是不嫌折騰，當初大費周章的弄出人類，現在又要毀滅他們。”

“拉法，你知道父神創造人類的原因麽？”

加百列的問題讓拉斐爾陷入了一陣沉默，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的道：“我在地獄的時候有聽路西法說過。”

水天使嘆了一口氣，有幾分感慨的道：“你或許也知道了其他一些事，我暫且不問你，先和你說一下人類存亡的問題。人類不單對父神，并且對我們來說也是不可或缺的。所以我們與人類不是你死我亡的關系，而是共生。”

拉斐爾點了點頭，同意道：“我并不懷疑這點，只是父神的決定讓我感到奇怪。如今人類繁盛，那五百天使犯了錯懲罰他們便可，為何竟要如此大動幹戈？”

“那你覺得如果是懲罰阿茲撒勒他們，将會由誰來執行？”

“還會是誰？不管是米迦勒的天使軍團還是卡麥爾的死亡軍團，甚至是你的警衛團或者拉貴爾的執法隊，誰不可以？”拉斐爾總覺得加百列今天有些怪怪的，說的話讓他摸不太着頭腦。

“你的意思其實也就是讓同是天使的我們來執行對嗎？”

“不然還有誰？”

“拉法，”加百列的神情看起來十分嚴肅，“我現在就告訴你，那五百天使的堕落是我一手安排的，所以沒有任何一個部門會懲罰他們。”

“什麽！”如果要問拉斐爾到現在為止聽到過最荒唐的事，毫無疑問，就是目前，現在，此刻聽到的這一件。他站起身來激動得幾乎無法自已，“你說什麽？艾爾，你在違背父神的旨意！”

加百列擡頭望向他的眼神看起來有些悲傷，卻依舊點頭道：“是的拉法，我在違背父神的旨意。不止是我，還有米迦勒與然德基爾，你是第四個知道這件事的天使。”

“天哪，你們瘋啦！你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拉斐爾簡直無法想象，自己不在的這些年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父神在抛棄我們。他創造人類除了平衡聖靈，更重要的一點是，他需要一位彌賽亞。”

“彌賽亞……亞當？”拉斐爾還處在知曉兄弟們違背父神這件事的震驚中無法自拔，覺得自己已經完全無法領會加百列的意思。“艾爾，你就直白一些告訴我吧。”

“亞當原先确實是第一位符合要求的彌賽亞，只不過他因為吃了智慧之果而不再适合了。”

“适合什麽？”

“适合神降，拉法。父神已不再只滿足于高高在上的位置了，他想要身體。”

拉斐爾徹底懵了。他無所适從的看着加百列平靜的臉強迫自己開口道：“那，那就讓他……”

“讓他什麽？讓他擁有身體麽？父神如果想要穩定的存在于實體中，必須收回當初分出的全部聖靈。擁有人類之後他已經不再需要天使了，我們沒有存在的意義也必須不能存在下去。”

風天使聽到此處終于再也難以支撐下去了，他一臉迷茫的擡頭，像是在問加百列又像是在問上帝，“父神，是要抛棄我們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