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崩壞

亞納爾見賽蓮娜站着光掉眼淚心下十分過意不去，一邊從它身上下來一邊喃道：“賽蓮娜，你別哭了。你說要我怎麽做才好呢？只要你不哭，讓我做什麽都願意。”

賽蓮娜低頭看了看這位天使，然後擡頭望向了天空。

“你要我帶你去艾爾那裏？哎呀，這怎麽好。诶，不，我沒說話不算數。可這樣，到時候我一定會被艾爾罵死的。哎呀，好好好，我帶你去啦。”亞納爾見它似乎有自己不答應就不停下眼淚的趨勢，連忙道：“我先把鑰匙給猶菲勒……要我說，這點小事其實也不用去向艾爾報告吧。哎呦，我不說了還不成麽？我們現在就去。天啦，現在天國還在戒嚴，我肯定會被罵死的。”

亞納爾委屈的抱怨着，但很快，她的眼睛就亮了起來。

“我能騎着你嗎？真的嗎，真的嗎，真的嗎！”這位友誼天使再也沒有猶豫，一邊翻身上了獨角獸一邊興奮的道：“還等什麽賽蓮娜，咱們走吧。”

拉貴爾守備在第九天的門口，計算着時間。信號魔法陣已經升級了三次，但與加百列的聯系還在持續減弱。基璐帕也在這次押送尚達奉的隊伍裏，此時見時間過去太久，不免有些擔心的對拉貴爾道：“再這樣下去很有可能會和加百列大人斷了聯系，還是再升級一下魔法陣吧。”

小隊已經只剩下拉貴爾和基璐帕處于閑置的守衛狀态，其他的天使均已在維持魔法陣。再加強魔法陣勢必需要他倆也加入進去，但如今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拉貴爾正要答應，卻突然預感到了什麽，轉頭看向了通道盡頭。果然，拐彎處很快出現了一道黑色的身影。她立刻認出了卡巴拉以及那之上的莉琳。

“誰？”基璐帕也已經感覺到不對，警惕的拔出了手中的火焰之劍。

“等等。”拉貴爾壓住了基璐帕的手，皺眉道：“我去看看。”

她是莉琳的老師，雖然不知道自己的學生怎麽能夠在這種時候到達這裏，但對方的目的，她還是多少能夠猜測到一些的。

拉貴爾迎身上去一邊想要攔住卡巴拉，一邊大聲道：“莉琳，你不能過去。”

莉琳十分了解自己這個老師，明白按照她一絲不茍的作風是不會輕易放自己過去的，幹脆也不費唇舌了，一邊催着卡巴拉閃躲一邊嬌聲回道：“老師，對不住啦，這次學生是一定要過去的。”

不要說母親無法看着艾爾死去，她又何嘗能夠失去艾爾呢？

拉貴爾見莉琳不願交談便也不再勸說，只飛身上去與卡巴拉糾纏。她資質頗高又十分刻苦，魔法上的造詣已堪比烏利爾，非尋常天使可比。連續的束縛魔法與捕捉網只将莉琳與卡巴拉逼得連連後退，幾乎便要被抓住了。

莉莉絲比莉琳更加着急，只恨不在自己的軀體裏，無法正常的使用魔法。

就在卡巴拉又一次躲過了一張魔法網的抓捕，卻眼見着要被四面而來的鎖鏈鎖住的時候，突然四道風刃憑空出現将拉貴爾的魔法統統擊碎了。

拉斐爾趁着這點時間剛好從後面追了上來，出手得十分及時。

拉貴爾見他也來了，不禁暗暗嘆了口氣。

“基璐帕！”她招呼着自己的副隊長，心中卻十分迷茫這個決定是否正确。“幫我攔住拉斐爾大人！”

基璐帕原本是打算去攔莉琳她們的，但聽拉貴爾的意思便以為這位長官有自己的打算。他心下也沒有過多考慮，抽出火焰之劍便朝着拉斐爾沖去。只是沒想到，本以為會中途抽身的拉貴爾竟然半點要回防的意思都沒有。

拉斐爾挑了挑眉，頓時以一敵二将他們都給拖住了。

“快走！”拉斐爾今日也算是使出了真本事，時隔多年難得大顯身手了一回。

莉莉絲輕輕哼了一聲，心中有幾分被情敵幫助了的不适意，卻半點也不敢耽擱，直向第九天的大門沖去。

尚達奉不知過了多久終于感覺到自己停了下來，沉默了一路，水天使的聲音這時才又響起。

“到了，尚達奉。”

在吸血鬼面前的是一副異常壯觀的景象。

濃郁的聖靈凝成了一個如耶路撒冷城大小的霧狀球體，其可怕的靈壓就算隔着加百列設置的防護罩也讓他感受到了巨大的壓迫感。聖靈球不再是單純的白色，光芒透過靈霧層折射出異常斑斓的色彩，一時叫他分不清自己是置身于幻境還是夢境之中。

“就是它。請你施展魔法，我來為它進行加持。”

加百列的一句話将尚達奉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眼前的這個球體并不是靜止的，只要仔細觀察就能發現它在繞着球心旋轉。周圍稀薄的聖靈都被這種旋轉帶來的漩渦擰成了絲狀，一點一點被卷入吸收着。

尚達奉意識到這個聖靈球體就是父神那變質的神格，一時竟有幾分不忍。只是這種情緒很快便被加百列嚴厲的目光驅散了。

“尚達奉。”

吸血鬼哪裏還敢耽擱，集中精神在手中釋放出一個巴掌大的膜狀半球面。這是個能夠直接對聖靈産生作用的魔法，幾乎沒有魔法波動，只有那冷冽的血色讓它看起來有幾分危險與邪惡。

加百列不知在何時脫下了手套，将蒼白瘦削的手掌搭在了尚達奉的手腕之上。

尚達奉忍不住顫抖了一下。這位天使的體溫冰冷到讓他這個吸血鬼都感到了不适，他實在很難想象一位天使或者說一個活着的生物會有這樣的溫度。

吸血鬼的注意力很快被從天使的體溫上引開了，從對方手上傳來的聖靈使得他手掌灼熱地疼痛了起來。

尚達奉手中的半球面以可怕的速度增長變大，并且漸漸脫離了他的掌控向着聖靈球體飛去。吸血鬼頓時整個都萎靡了下去。他被抽離了許多的精力，此時只覺得疲憊不堪。

加百列放開他的手，操控住了這個魔法。尚達奉還沒有從脫力中恢複過來，便聽到水天使突然叫了他的名字。

“以諾。”她說，聲音那麽溫柔，像是在說最後的遺言。“感謝你為莉琳做的一切，感謝你今日為父神做的一切，也感謝你将來會為莉莉絲做的事。”

尚達奉擡頭去看水天使，卻只看到了她挺直而孤獨的背影。

血影的半透明膜越來越大，漸漸将球體聖靈包裹了起來。聖靈的絲線一根根被截斷，球體的轉動也越來越慢。它似乎在掙紮，球面顯得不再圓潤，像是火山一般噴薄出許多氣流狀的聖靈濃霧。

“讓你來這樣危險的地方真的對不起，但能夠兌現對你的承諾只有這個方法了。”水天使似乎還有餘裕，包裹球狀聖靈的速度并沒有緩慢下來。“在我獻祭聖靈之前會先分出答應支付給你的那部分，請你獲得以後馬上離開。我沒有多餘的能力送你出去，但沿路都做了标記，你只要抓緊時間應該來得及。”

尚達奉聽在耳中，心裏卻升起了莫名的滋味。

并不是因為這個場景有多悲壯，也絕不是因為天使表現得太過悲涼。恰恰相反，正因為她過于平常與理所當然的表現，讓吸血鬼陷入了一種錯亂的感覺中。

那絢爛奪目的聖靈球是多麽的輝煌與美麗，而這位天使看起來又是如此的聖潔與無私，他們此刻卻都在走向終結。如果真要說一個對錯，恐怕誰也難有決斷。

父神的私心難道就真的不應該存在嗎？如果他創造萬物原本就是因為寂寞，誰又能去否認這種私心呢？可這位水天使的作為也實在難以讓人指摘，她從大義上來說拯救了世間萬物。

尚達奉，他的祖先從人類堕落為吸血鬼，是最卑劣的亵渎者。作為繼承者，他如今卻在見證這左右着世界的一刻。

吸血鬼的魔法終于在水天使的催動下将整個球體包裹住。原本五彩斑斓的聖靈體此時完全被血光包圍，掙紮的形态露出了幾分猙獰與狂躁。但這些反抗看起來如此脆弱不堪，随着籠罩着它的血色光膜逐漸縮小，聖靈球也被漸漸壓縮，直至成為了一個可以一手掌握的白色晶狀體。

尚達奉這時候才真正緊張了起來。他知道接下去将會發生什麽，神使将要獻祭自己的聖靈來補充這個巨大的空缺。加百列仍舊背對着他，但他能夠看到她揮手的動作。随着水天使輕輕的一揮，那個白色的晶狀體突然憑空消失了。

尚達奉屏住了呼吸，不敢詢問它到底去了哪裏，心底卻因緊張而叫嚣了起來。

然後，他看到水天使慢慢的轉過了身。

加百列半眯起的雙眼中幾乎已經看不到瞳仁，前襟上一片刺目的鮮紅，血液還在不停的暈染開。尚達奉原本并不知道這位天使是哪裏受了傷，直到她向自己伸出了手——神使的雙手已幾乎不見血肉，目之所及均是森森的白骨，并且手腕處還在繼續消融。

水天使的肉體開始崩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