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麻煩

周知非突然對着他爺爺的背影，喊道：“難道小叔這麽多年不回家，就是您要的結果嗎？”

周老爺子騰地轉過身，盯着周知非：“你以為你小叔這麽多年不回家，是因為我嗎？”他像是不屑于解釋，可不說出來似乎也憋着一口氣，“那件事的始末，你爸爸也清楚，你想知道什麽就去問他。”

他看了眼王強，又扭頭對周知非說：“我對你們的态度和當年對你小叔一模一樣，你好自為之。”

這次他真的轉過身走了。

周知非的叔叔和姑姑們，顯然也是第一次知道當年小弟之事另有隐情，都很吃驚地看着周伯水。周伯水指了指周老爺子，一群人才驚醒，忙不疊地追過去。

屋子裏瞬間清淨了。

周知非看着周伯水，父子倆面對面沉默着。

……

本來今天會打一場硬仗，結果，就吃個早飯的功夫，大家就散了，雖然事情還沒有結束，但也算告一段落。王強覺得周老爺子大概是過來調和周伯水和沈菲的，而且不屑于糾纏周知非和自己的事。他眼見周伯水和沈菲離婚成板上釘釘地事實後，就離開了。可是他後面說的那些話，是什麽意思？

周伯水見人都散了，只好對他們兩個說：“你們也回去吧，不是還拍着戲呢嗎？”

周知非卻沒動，他也在回想周老爺子說的兩句話：

——你以為你小叔這麽多年不回家，是因為我嗎？

——年輕人總是單純些，你小叔當年也是如此，你比他還不如。

周知非有一種預感，他小叔當年的事情，只怕是另一種真相，他唯有先了解他小叔當年之事，才有可能解開他爺爺的心結。

“爸，我跟小強已經向劇組請過假了，劇組那邊已經有了新安排，我們再回去不太好，今天就在家裏陪你。”周知非拉着王強坐在周伯水身邊，問他：“爺爺說的關于我小叔的事，是什麽事啊？”

周伯水平靜地看着他，說：“你爺爺說，你小叔不回家，不是因為他。其實這話不全對，你小叔這麽多年不回家，至少有一半原因是因為你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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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話題展開，周知非也漸漸陷入沉思。

*****

十幾年前，他小叔也是二十多歲的年紀。認識了一個剛滿十八歲的大學生，聽說，他小叔對那個男生是一見鐘情，兩個人很是過了一段親密的日子，發誓生生世世非君不可的那種。

那個時候，家裏的兄弟姐妹都知道這件事，只瞞着當時是大家長的周老爺子。他小叔一直想對周老爺子出櫃，試探了好幾回，都沒有成功。

沒想到不久以後，那個男生突然要分手。他小叔整個人都是懵的，怎麽都不能接受，還是日日糾纏那個男生。

後來有一次，他小叔依然去男生的學校找他，被一夥小混混堵在巷子裏猛打，半條命都快沒了。要不是有人經過，報了警，說不定死在那裏都是可能的。

這件事一出，那個男生才說出實情。

他說，他以前家裏很窮，為了上學，十五歲的時候，被一個男人包養了。兩個人不談感情，只有金錢交易，那個男人也從來不對他多說什麽，他也不清楚那人的背景和真實信息。過了兩年，男人慢慢不再找他，他也考入大學，換了個環境，于是就默認關系結束，拿着兩年裏男人給他的錢，用在大學的學費和生活費上。

一年多以後，男生認識了他的小叔。兩個人一見如故，開始了甜蜜蜜的戀愛，他們都以為他們的愛情能天長地久，卻不想那個男人突然又回來了。

那個男人知道了男生在他之外又找了男朋友，十分不滿，要求男生立馬分手。男生原本不想和他小叔分手，并要求斷絕兩個人之間的關系。但是那個男人拉着他站在樓上，指着樓下苦等他出來的他小叔，說不分手花盆就會掉下去。

男生看出來他是說真的，于是害怕了，答應分手。卻沒想到他小叔也是死腦筋，差點丢了性命。

打人事情出來後，這個男生不知道采取什麽見不得光的手段，讓那個男人暫時放過了他們倆。不過那個男人也說了，除非他們改頭換面，完全脫離原來的生活，否則說不準哪天，他就會報複回去。

于是他小叔就離家了。

*****

周知非聽出來，他爸爸中間有些地方講得語焉不詳，知道可能有些東西不能講，但是，那個男人的身份，他實在好奇。

“那個男人……到底是誰？”周知非忍不住問出來。

周伯水說：“他洗白了，現在也是商界的，各類行業均有涉及。”他停頓一下，才又說：“據說他做的最大的是房地産和影視産業，你跟我小強都是混娛樂圈的，還是別知道的太細比較好。”

周知非點點頭。他看向王強，發覺王強好大一會兒都沒有說話。

周知非有些擔憂：“小強？”

王強回過神來，猶豫了一下，才說：“周爺爺的意思是，小叔不回家是惹了麻煩，那個麻煩就是小叔的男朋友。”

“對。”周伯水點點頭。

王強又說：“周爺爺還說，知非跟小叔當年一樣單純，比小叔還不如。”

“嗯。”周伯水又平靜地點點頭。

“所以合起來的意思是——”王強心跳有些快，“知非也惹了個大麻煩，那個大麻煩比小叔的男朋友還難搞定——那個大麻煩就是我。”

這句話一出口，王強心跳都慢了半拍。周老爺子最後說對他們和當年對待小叔，是一樣的态度。

周知非猛地握住王強的手，他突然想起，當初他告訴他爸他喜歡王強時，他爸也問過他，如果王強父親惹過大麻煩，他要怎麽辦。

他爺爺和他爸，難道指的是同一件事？

周知非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靜了兩秒才發現，王強的手心裏全是汗。

周伯水僅僅盯着王強看了幾秒，忽然笑了。他說：“爺爺可能是這個意思，不過他年紀大了。”

王強有些急迫，他說：“可是我從小到大都規規矩矩的，沒打過架，也不認識不三不四的人，沒亂搞男女關系，也沒結過仇家，頂多就是網絡上打嘴炮。我家裏人口也簡單，媽媽早些年離婚後改嫁國外，爸爸就是個本本分分的商人，也去世幾年了。怎麽看都不會惹麻煩啊！”

周伯水拍拍他的肩膀，說：“對，我們小強是好孩子。爺爺年紀大了，說出來的話，難免有失偏頗，你不要較真。”

周知非看了他爸一眼，他爸給他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然後說：“別想太多。”

周知非回過神來，也緊緊抓住王強的手，說：“對，別想太多了，你能有什麽麻煩！”

周伯水又看了他兒子一眼。

他忽然想起沈菲好像還是周知非的經紀人，就問了一句，得到确定答複以後，周伯水說：“恰逢經紀人要換，你的助理偏偏也出事了，這就叫禍不單行。”

周知非對這些不太在意，問他爸：“共度娛樂最大的股東不是你嗎？你和沈菲離婚後，打算換誰管理？”

周伯水：“先給你換個經紀人才是正經事。”他對着兩人，又說：“既然請過假了，你們就去約會吧！我還要去公司一趟，沒空在家裏陪你們。”

周知非：“……”

王強依然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周伯水拍拍他，說：“年輕人不要老皺着眉，你好不容易變帥，可別再老得快了。”

王強：“！！”周爸爸說他變帥了？

周伯水走後，周知非拉着王強換了件衣服，兩個人真的出去約會了。不過兩個人對約會這個詞，可能理解不一樣。

在王強看來，約會就是吃喝玩樂，最重要是玩得高興。可是周知非拉着他居然跑到城郊，說要去爬山。

雖然4月份，天氣不算熱，而且這一天恰好是陰天有風，這種天氣戶外運動再合适不過，可是王強真的對會累成狗一樣的爬山運動不感興趣啊！

周知非倒是有些興奮：“我好久都沒有爬過山了，現在有你陪着，覺得很滿足！”

……好吧！王強咬着牙堅持，你高興就好！

周知非準備的東西挺全的，沉得要命的水就不說了，還有吃的小零食，玩的游戲機，平板電腦居然都背着。

兩個人苦哈哈爬到山頂，他随手就鋪開一張墊子，王強往上一趴，簡直不想再起來。

周知非跪在旁邊給他松松筋骨，随後也躺在一旁。

這裏不算荒無人煙，但好半天都沒有人來也是真的。王強膽子大了些，往周知非那邊湊了湊，周知非配合他調整姿勢，讓他躺在自己胸膛上。

王強聽着他的心跳，忍不住對周知非說：“我總覺得，周爺爺說我是個大麻煩，可能是有依據的。”

周知非眉毛微動，卻仍是不動聲色，反問他：“為什麽這麽說？”

王強有些煩躁，說：“小叔的事過去十多年了，他還放不開，時時拿來提醒你，我覺得應該是那件事對他影響很大。你說我要是有麻煩，會是哪裏的麻煩？”

周知非安慰他：“你自己不是也說了，你就不像是能惹麻煩的那種人。現在什麽事兒也沒有，你這麽苦惱，不是庸人自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