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偷襲

君湖島并非一座孤島,它由一座巨大的主島和無數環繞其的小島嶼組成,群島星羅棋布、四處分散,交相掩映在浩渺湖水當中。

歸屬于爻楝的那座島嶼便是其中之一,概因主人懶惰而無名無姓,比起其他師弟妹挑選的島嶼來說不算大,平日裏除了他本人和莞月師尊之外,再沒有第三人踏足此地。

衆多師弟、師妹雖愛慕這名俊美的師兄,都想與他親近,但第一,他們不敢輕易靠近爻楝,唯恐亵渎了高貴不可攀的大師兄;第二,他們功力太淺也找不到爻楝的府邸,壓根就沒法亵渎。

爻謙都已經是新一批師弟妹中的佼佼者,不然掌門也不會專門讓爻楝帶人出島漲漲見識,即便如此,方才成年的爻謙也敵不過爻楝的一根指頭。所以比起洞府門階都快被踏平的暖男三師兄,以及溫和好說話的四師妹,爻楝這裏難得的清淨悠閑。

察覺到主人的氣息,守在宅落門前的白虎擡起頭來,打了一個呲牙咧嘴的哈欠,它随着空中一抹青色轉動眼珠,将這道身影牢牢鎖在自己狀如琥珀的獸瞳裏。爻楝收劍落地,一邊将劍入鞘一邊摸了摸前來迎接他的仙寵,毛絨絨的大腦袋手感舒适,徹底消去了爻楝最後一絲憤懑。

雖然讓同他争劍的爻筝悶聲吃了一個大癟,但白劍終究落在對方手上,爻楝心中或多或少還是有些不虞。

不過他至今未想通那把白劍到底有何不同,能讓他如此在意。白虎撒嬌般蹭了蹭爻楝的大腿,又嚎叫兩聲,撲騰着躍進它專屬的水池裏。

爻楝也不在乎這只未成年的白虎絲毫沒有未來百獸之王的影子,他脫去不适宜大幅動作的正裝門派服,就着窄袖裏衣練了兩個時辰的劍,又去池中亭靜坐一個時辰冥思,直到日落西山才緩緩睜眸,順着滿天星辰走向卧房。

石子小路兩旁的燈燭無聲自燃,十米一火,綿延向前。一切與往常一樣,無一絲異常。直至推開房門擡腳邁過門檻,爻楝都未感覺到任何不妥,但就在此時,他忽然看到了正對門的書桌上竟躺着一把通體潔白的長劍。

正是雲生閣裏被爻筝奪去的那把劍。

一瞬間,爻楝警惕地将佩劍碎空出鞘,劍刃漆黑的長劍發出铮铮悲鳴聲,被他緊握在右手之中。

先無論是誰有本事将白劍從爻筝的儲物袋裏竊出——絕不存在爻筝良心發現主動贈予的可能性,除非天上下紅雨。

關鍵在于整個島嶼之上都布滿了結界陣法,不管是誰靠近,爻楝都會第一時間察覺,更別說島上還有嗅覺靈敏的白虎仙獸,又有誰能在爻楝和白虎都一無所知的情況下随意進出這座島嶼?

來人的目的又是何?難道只為了在他的宅邸裏留下這把白劍?

眨眼之間爻楝已經用神識感知過卧房周圍的結界陣法,沒有任何損壞、強闖的痕跡,就仿佛白劍是憑空出現在他的書桌上。

是掌門?可莞月師尊根本不知道白劍的存在,何況就算是,她也沒有必要如此刻意地隐瞞行跡。爻楝越想越覺得怪異,他保持着攻擊姿态慢慢地靠近白劍,而神識早已遮天蔽日地分散出去,籠罩整座宅邸,但仍舊是一無所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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爻楝垂下眼眸,将目光再次落在白劍上,典雅的劍身幹淨無塵、簡樸大方,搖曳的燭光為其勾上一層模糊的金邊,隐隐約約的暗紋偶爾浮上明面,又悄然歸于沉寂。爻楝全身一動不動地注視着它,良久之後,窗外忽然傳來一聲遙遠悠長的虎嘯,他随聲收起碎空劍,再伸出左手握住白劍柄,挽出一道劍花。

第二次,爻楝确認這只是一把毫無靈力,毫無妖氣,不夠鋒利,更不華麗的廢劍。

太奇怪了,爻楝将手肘上先前脫去的外袍抛到藤椅上,細致觀察一會白劍之後無奈地搖搖頭,把劍擱回書桌上原來的那個位置,順帶施了一個禁锢法。

他實在是想不通,又不能開口問這把劍你究竟是怎麽來的,爻楝幹脆将白劍先行抛諸腦後,選擇去沐浴放松身體。浴池活水常年散發着袅袅熱氣,爻楝一邊走一邊剝去身上層層疊疊的青色、白色的衣衫,終于在赤足踏入溫暖的池水之前脫了個幹淨。

池水沒過鎖骨和肩膀,溫和的水流一點一點沖洗着肌膚,辟谷之後爻楝早已不再需要清潔身體,沐浴純屬是他的喜好而已。烏黑墨絲浸浮在水面,他擡手将長發盤起,然後靠在光滑的池壁上反手去夠剛剛摘下的系發綢帶,兩次摩挲後爻楝指尖倏地觸及一個冰冷的物體。

剎那之間爻楝喚來倚在石磚邊的碎空,轉身劍尖直指莫名其妙出現在他身後的白劍。

熱氣騰騰的水珠随着流水聲從爻楝身上滑落,滿室呼之欲出的殺氣之中,白劍一如既往地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仿佛它真的是一柄再普通不過的劍。

“現形!”爻楝真的有些生氣了,裝神弄鬼尋他開心,洗個澡都不讓人安生。

白劍當然不會給他任何反應,它安安靜靜地呆在與水池一手之隔的地面上,假裝乖巧。爻楝寒着臉穿好亵褲披上裏衣,再一腳踏上白劍的劍鞘,碎空抵上劍柄,“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否則別怪我不客氣。”說着,爻楝毫不留情地将劍尖沒入纏了布繩的白玉質地劍柄。

“……”

靜止對峙約一盞茶的時間後,爻楝覺得自己威脅一柄劍的做法實在是有些蠢,若是背後有其他真正做出惡作劇之人,怕是早就笑掉了大牙。

他嘆口氣,讓碎空飛回自己的劍鞘中,彎腰撿起了地上的這把白劍,白玉劍柄被碎空戳出一道光滑的洞痕,完整的玉有了瑕疵,看着倒也可惜。

爻楝用拇指指腹輕柔地撫了撫,不信邪地從壁櫃裏取出月白色鬥篷,披上快步出了門。人剛接觸到屋外的冷風,白虎便嗅到主人的氣息興奮地從樹林裏鑽出來,一雙在黑夜中發着光的瞳孔幾息之間就已經湊到爻楝跟前,愉快地轉來轉去。

“聞一聞。”爻楝在白虎面前蹲下來,再将白劍遞到白虎濕潤的粉色三角鼻下。

白虎莫名其妙地嗅了嗅,不覺得是什麽好吃的東西,但見到主人如此堅持地舉着,它又奇怪地張嘴用尖齒咬咬,再伸出長了倒刺的大舌頭仔細舔過一遍。

“嗷。”白虎頗覺無趣地甩甩鬃毛,坐到地面上給自己舔毛。

爻楝眯眸看着白虎的舉動,和他預想的一樣:沒有對這把劍産生任何敵意,但卻比他想象中的還要更為親近,爻楝以為白虎聞過之後便會立刻掉頭離開,未料到白虎竟然像平時同他手指玩耍那般,舔舔再咬一咬。

是因為沾染了他的氣息嗎?

可劍上應該還有爻筝的味道啊,白虎小時候曾被爻筝燎過尾巴毛,向來厭惡爻筝到極點,每次見面都一副不咬死不罷休的神情。

澡洗到一半被迫走出門吹冷風,這種經歷光是聽起來都能讓人郁卒。雖然爻楝如今的體質已不覺冷熱,但心情也不會好到哪裏,幾秒後,爻楝朝着池中亭的方向走去,白虎立刻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

圓月倒映在波紋不止的水面上,爻楝方才在亭中站定,随即一甩手就把白劍抛進了冰冷的池水當中,随着噗通一聲清脆的落水音,他在池塘的一片水花四濺之中側身,愉悅地揉了揉白虎的耳朵,語氣是說不出來的溫和,“回去吧。”

如若到了房內發現白劍再次神出鬼沒地出現,他就把它埋進後山的深潭裏,看這劍到底有多大本事脫身。

白虎喉嚨裏發出唔嚕唔嚕的聲音,它搖搖尾巴跑到爻楝前方,可又忽然轉身朝爻楝背後嚎了一聲。

叫聲不兇,反而像是好奇。

身後清冷的月光就在此時突然被遮擋,爻楝瞳孔輕縮,他不像自己心大的仙寵還處在狀況外不明所以,爻楝清晰地感知到凜冽的殺意伴随着無數道狠厲的劍氣破空而來,直擊他的後背。

平常若是有對他抱有歹意的人出現,島嶼上下的陣法機關、結界早該讓那人喝一壺,就算抵擋不過至少也應有些動靜。

但直至爻楝握住急速飛來的碎空反身将劍氣一一抵擋下來,全島上下仍舊波瀾不驚,甚至白虎都沒有任何動作,就差将前爪埋進胸毛裏繼續休憩了。

爻楝來不及去細思到底出了什麽問題,另一陣直取要害的劍氣又已逼近,除了殺招之外,随即而來的還有一個男人咬牙切齒充滿恨意的吼聲——

“我要殺了你!!!”

吼聲之大,虎嘯不過如此,林間立刻震飛了無數驚鳥。爻楝揮劍盡數破招,來者靈氣充足,但招數毫無章法,就像是有百年功力的小童在四處瞎砍。

他抓住空隙,步伐果斷地拉進兩人距離,再趁其不備一劍襲向男人面門。

男子反應速度不慢,爻楝這一劍理所當然刺了個空,但君湖島大師兄真正的招數必然不在于此,下一瞬,一道定身咒打在了男人的胸前,男人唔的一聲悶哼,淩厲的刀鋒劍氣就如入了深林,戛然而止。

呼吸之間勝負已曉,爻楝輕輕呼出一口濁氣,将碎空收回劍鞘,他退後兩步,想要好生打量面前這名突然出現的男人。

方一擡首,爻楝便對上了兩只似是猝了火的黑眸,玄色瞳孔映着爻楝的面容,也映着難以抑制的憤怒。

濕漉漉的黑發貼在額前,兩道劍眉緊皺,一口白牙磨得咯咯作響,關鍵是男人頰邊有着一道約寸長的傷痕,明顯是利刃所致,還在往外滲着鮮血。

再往下是白嫩如嬰兒的肌膚,從頭到腳一覽無餘,爻楝已經是偏白的膚色,面前人竟然比他還要白上些許,在月色照耀下幾近蒼白透明,表皮血管青筋清晰可見,稍顯病态。

※※※※※※※※※※※※※※※※※※※※

雖是修真仙俠,但是築基化形金丹那些東西我就不寫進去了,因為行文重點沒有落在修煉上,加上也是湊字的。

這些天前幾章應該一直會修修改改的,除了23點,看到更新什麽的不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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