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争端
“咳……”一時間爻楝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目前的狀況,一名高挑俊美的男子在他面前堂而皇之地赤身裸體,可惜因為人剛從池水裏蹦跶出來,長及腰間的發絲淩亂如水鬼,肩頭還頂着兩根雜草和些許泥土,少了絲香豔,多了些驚魂。
最重要的是在爻楝的認知中,兩人明明是初次見面,可是男子卻看似對他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你是那把白劍嗎?”爻楝問道,男子聞言怒火簡直溢于言表,他從喉嚨口發出一聲咆哮,明明處在定身咒之下,緊握的拳頭竟然肉眼可見地晃動些許,明顯是在竭盡全力地抵抗掙紮着。
爻楝眸光微閃,迅速又在男人身上幾處大穴補點數下,同時嘴唇翕動念訣,加固束縛。
确定對方被定得死到不能再死之後,他這才好整以暇地雙臂環胸,再次問道:“你是那把劍嗎,為什麽要攻擊我?”
“混蛋……”白劍本還能憑着蠻力掙動些許,爻楝重新加深咒法之後他終于徹底沒了法,身體猶如困于千鈞鐵壁之中,再難移動分毫,他赤紅着眼睛怒吼道:“你這個混賬,我定要讓你不得好死!”
“……”
來來去去都是這幾句喊打喊殺的話,真是難溝通。爻楝擡手在空中招了招,一盞暖色紙燈籠緩緩從遠處漂浮至他的掌心,暖色光芒照亮了小片區域,爻楝将燭光擡起對準男子的臉,端詳片刻後确認道:“我不認識你。”
得到這個近乎冷漠的回複,白劍更加怒不可遏,因他現在只有嘴巴能動,所以為了表示自己的憤怒,白劍不斷地提高着音量,如今近乎嘶嚎:“你對我做了那種事,竟然不認得我了?!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不管白劍多麽歇斯底裏,爻楝依舊慢條斯理地說着話,他疑惑問:“我對你做了什麽事?”
話音未落,就聽白劍大吼大叫道:“你侮辱了我!”
“……”爻楝再次陷入沉默,他施法令紙燈籠漂浮在半空中,目光則緩緩落在戴于右手中指的銀戒之上。他輕描淡寫地将戒指在中指上轉了一圈,掀起眼皮問道:“侮辱你?我是罵你了?”他是聽過有些人将名聲看得比什麽都重要,敢罵他一句他就能和你拼命。
“不是罵!你,你在戲弄我嗎混蛋,足足三個月,你對我……我不信你什麽都不記得了!”白劍保持着一個後仰閃躲的姿勢動彈不得,如此刁鑽的姿态想必對腰部和脊椎十分辛苦,但爻楝可不敢為他解法。
“……我确實什麽都不記得了,如果你說的是五年前的事情的話。”爻楝指指自己的腦袋,“我失憶了。”
“……”
爻楝清晰地看見他說完後白劍雙唇劇烈地顫了顫,雙眸瞪大,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但是不過三秒後,他的耳邊再次響起了勢若洪鐘的咆哮:“你以為一句失憶就可以了結你做下的惡事嗎?!不殺你我誓不為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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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果然是那把白劍。”爻楝露出了然的神情,他單手制住白劍的下巴,強迫對方正視自己,“你是如何進我卧房的?為何我絲毫沒有察覺到?說!”
“我怎麽知道!自己警惕心差吧!”白劍吼完做出一個抿唇的動作,一看就是要在爻楝臉上吐口水,爻楝手速快他許多,搶先一指打在白劍喉結上,白劍立刻發出了嗬的岔氣聲,嗆得差點沒咳到背過去。
白劍正撕心裂肺地幹咳着,爻楝低頭看向了一旁歲月安好的白虎,這只平日裏有鳥雀靠近爻楝都能如臨大敵,護主護到變态的猛獸,面對真正對爻楝有殺意的白劍竟然無動于衷得像個弱智,主人這廂打得激烈,它居然趴地上睡着了。
“你對我的白虎做了什麽?”爻楝回過頭手指用上力度,捏得白劍下巴肌膚立刻紅了一塊,而後者死死瞪着爻楝,絲毫不認輸,“分明是你辱了我,你怎麽有臉在這裏把莫須有的罪名安在我身上?”
白虎于夢中彈了彈腿,顯然睡得十分開心。
爻楝看他的仙寵一副沒事虎的樣子,應該最多是中了什麽障眼法,他想着這一大堆線球一樣的事情總要一件一件地解決,就決定先從一切的源頭開始了解,“……我到底做了什麽?就算你要殺我,總得讓我知道緣由吧?”
“你是聾子嗎?你侮辱了我。”
“可否具體一些?我到底辱你何?又是如何侮辱的你?”
白劍滿臉的不耐煩與嫌惡,“你侮辱了我的身體。”
“……”爻楝視線不受控制地往下從白劍肩膀、鎖骨、胸膛一直看到足尖,又重新向上對上他的眼睛,“……我是……用你的原形,碰了什麽不該碰的污穢嗎?”
爻楝忽地想到明日碎空劍會不會變成一名膚色黝黑的男子,咆哮着要殺他,只因為他小時候曾拿它穿過燒雞殺過烤魚,捅過爛泥坑,刨過濕土堆。
“不,是人身。”白劍或許是發現自己根本不是爻楝的對手,倒也慢慢冷靜下來,十分配合的有問必答。
“……”爻楝一瞬間有了非常不好的猜想,但他下意識排除了這個可能。
以這五年來爻楝對自己性格的了解,關于那方面的事情他從未有過興趣,冷淡禁欲,一心修仙。
“侮辱了你的人形?我在你身上刺了字?”
爻楝并不了解人類和妖族的傳統,但在修者世界,若在他人身上刺下自己的名字,那便是将對方視作自己爐鼎的意思,若是強迫而為,那即為莫大的折辱,确實值得白劍以命追殺不死不休。
難道是他當年誤以為男子只是一把普通的鐵劍,心大地在劍刃上刻下了自己的名字?若是因此被男人記恨,那未免也太冤了。
“不是。”白劍的面色難看到極點,好好一張稱得上英隽的臉被他扭曲到猙獰不堪,“你玷污了我。”
“……”
“玷污了我的清白之身,還聽不懂嗎蠢貨?”
百年未生過病的爻楝忽然有些頭疼,他痛苦地捂住額頭,眉心幾乎擰成了一團絨絮,“你……你再說一遍?”
“你強要了我,你強迫我同你交/合,你枉顧我的意願與我做那床/笫之事。”白劍讓說就說,還想方設法換着不同詞彙表達相近的意思,“你趁我虛弱無力反抗的時候,強硬地用鎖鏈把我困在山洞裏,每隔三日傍晚來一次,每回持續一個半時辰……”
“噤聲。”爻楝直接給白劍下了禁言咒,他的雙頰微燒,很快又用意志力強壓下去,“莫要胡言。”他看白劍被他禁言之後憋得臉都紫了,一副不讓他說話他能就地自曝的表情,再三警告之後小心地解開了禁咒。
束縛剛消,白劍嗷地發了瘋。
“誰胡言了誰胡言了!”白劍撕心裂肺地嚎叫着,“你放開我,你有本事就放開我!我們堂堂正正地比劍。”
爻楝神色冷淡,微微擡首以居高臨下的姿态看向白劍,“我雖然沒有五年前的記憶,但也由不得你胡亂污蔑。”
“我句句屬實,反倒是你為何敢做不敢當!”
“那你敢讓我回影嗎?”爻楝伸出右手,向白劍示意自己中指上的水紋戒,“此法器可讀取你腦海中有關于我的記憶,無法摻假,你可敢答應?”
白劍看向面前這枚名曰回影的銀底黑紋戒,他先前在雲生閣便注意到它,當時只顧着在:‘仇敵手指修長,戴着确實好看’與‘仇敵臭美異常,娘麽兮兮真是讨厭’之間來回掙紮,倒真未料到這枚戒指竟是如此厲害的法器。
“有何不敢!”白劍梗着脖子厲聲道:“若是假話我随你處置,但若是真,你可敢受我一劍?”
即便是真,那也要區分到底是何種情況。爻楝輕飄飄地觑他一眼,勾起半分假笑道:“你還是多多思忖是否中了他人障目奸計吧。”他說着指尖一拂,解開方才施下的定身咒,白劍沒想到爻楝會為他解法,一時間站立不穩,滿目驚詫地往後方栽去,結果半途卻被一只溫熱的手掌攬住腰身,再穩穩當當地扶正。
冰冷的肌膚貼上柔韌炙熱的掌心,白劍下意識全身一個激靈,接着他怒氣沖沖地一把拽過爻楝鬥篷領口,迫使他彎腰逼近自己,“你說着不記得了,自己沒做過,如今還敢趁機輕薄我?!”
“……”爻楝無語地将鬥篷系帶一解,再松手任憑白劍在地面上摔了個嚴嚴實實,他半蹲下,用飛舞的鬥篷下擺遮住白劍乍/洩的春/光,然後雙指抵住白劍眉心,冷聲道:“我看你可憐,本想帶你去池心亭坐着讀憶,既然你如此能言善辯活蹦亂跳,那我也不做那些無用功了。”
“呸呸呸,起開,你壓到我的手了!”
“哼,就你這雙無用的劍爪子,再廢話我就把它們剁了喂白虎吃。”爻楝閉上雙眼,将靈力彙聚指尖,驅使回影戒泛出玄色暗光。銀戒上的流水紋路愈加明顯,甚至有些許水珠躍出戒指,徜徉在他的五指之間。
“仔細回想你要給我看的畫面。”
“三個月來那麽多天那麽多回,你要看哪個姿勢?”
“……”爻楝磨了磨牙,“你記憶最深刻的。”
“都深,次次刻骨銘心,令我日夜發誓必要讓你血償。”
白劍還想說些什麽狠話,卻感覺額前傳來劇烈的壓迫感,腦海中的記憶不受控制地接連湧現,一幅幅過去的畫面情景浮現在眼前,緊接着一片刺目的白光閃過,他竟回到了當初那個讓他永遠無法忘懷,陰冷又潮濕的雪山洞窟。
※※※※※※※※※※※※※※※※※※※※
快看,再不看就沒了!
白劍:嗷嗷嗷
爻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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