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私奔
萬界門人毫不戀戰,立即退走的原因不僅僅是由于竹澗的到來,其中一大部分還是落在妖丹已經到手,他們沒有再留下來的必要,只是他們沒有斬草除根将在場人殺幹淨,不留下任何活口,這一點卻必須歸功于竹澗。
念及此處,四師妹竟然發現她還得感謝這位正面對戰時不知所蹤,最後溜出來的撿漏的可惡劍妖。
很明顯靈獸谷便是萬界門用來調虎離山,故意放出來的誘餌,他是馭獸派弟子,控制走獸自然輕而易舉,從目前的狀況來看,他今日的襲擊做得非常完美,掌門不在島內,一名長老閉關,再加上內應的配合,天時地利人和,使得整個君湖島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
“是嗎……”爻楝給竹澗一個眼神,瞬間會意的竹澗三道劍氣連發,打得四師妹措手不及,她倉惶地被迫迅速騰空疾退兩丈遠,以防竹澗還有下一輪攻擊。
然而等她再擡首,只見竹澗将爻楝懷裏一抱,朝與萬界門人逃離截然相反的方向飛速跑遠了。
四師妹一愣,她趕緊踩上飛劍閃電般追了上去。
被竹澗摟在懷裏的大師兄被颠得面色慘白,一副要把內髒都吐出來的凄慘模樣,暗金色的眸子幽深地望着身後,她遠遠見之連忙着急地大喊道:“你這該死的劍妖,放下師兄!”
竹澗當然不會理睬她,因為不會禦劍,他只能在地上又跑又跳,近乎癫狂的震動頻率令爻楝病情雪上加霜,破碎的內髒攪合在了一起,爻楝一邊被抱着逃竄一邊大口大口地向外嘔血,幾番生死存亡之際他都想着還不如被師尊處以火刑死球算了。
四師妹與蟒蛇搏鬥數翻,本就受了傷,眼看竹澗跑得跟個猴子似的,帶着懷裏的青色大香蕉上蹿下跳,身影越來越遠,她無奈停了下來,從懷裏掏出一道符,食指與中指夾住,随後深吸一口氣,對着擴音符大吼道:“所有島內弟子留意,白衣劍妖擄走了爻楝師兄,正在往主島東邊逃竄,請所有聞訊者立刻前往捉拿!”
爻楝:“……”
竹澗:“……”
四師妹的聲音環蕩在島嶼的天空上方,重複三遍,回音經久不絕,竹澗怒道:“死女人……還有你,你不是她師兄麽,她怎麽連你都要賣的?”
爻楝痛到幾欲窒息,半個字都吐不出來,竹澗也終于後知後覺地意識再這樣下去爻楝得被他玩死,他有些慌張地擦去爻楝額頭細密的汗珠和星星點點斑駁的血液,似乎幹淨一些就能當作它們從未存在過,竹澗道:“再撐一下,馬上到湖邊了。”
然而令他們始料未及的是,靴子還未踏上湖岸,數十只人影便已經出現在眼前。
想出島,必須要到湖邊上乘船,那想将人攔截下來,堵在湖邊就可以了,這是一個很簡單的策略,但竹澗和爻楝卻暫時根本無解。
“怎麽辦?”竹澗迅速彎腰,帶着爻楝躲進了房屋的拐角陰影處,低低的抽氣聲萦繞黑暗中,爻楝□□着将全身重量都擱在竹澗身上,“……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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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不知道,你不是蛟龍嗎?蛟龍不是水獸嗎!”
“……”爻楝被竹澗吵得腦子嗡嗡響,一陣又一陣地犯暈,他閉上眼咬牙切齒道:“我不會凫水。”
竹澗:“……”
一只蛟龍告訴他,不會游泳?
他保持沉默地探出頭又觀察了一會岸邊人群,下定決心道:“沒幾個人,硬闖吧。”
島上的大部分弟子都追随左長老去了另一邊,去對付更加棘手的萬界門人和門派叛徒,即便四師妹全島呼求幫助,仍舊沒有到來幾人,而且一眼望過去還都是剛進島的新人。
“莫傷着他們……”
竹澗怒了,他不顧爻楝的傷情拽過他的領口低吼道:“這也不會,那也不許,那你說怎麽辦吧?五步一跪十步一伏地過去求他們放行嗎?”
“……”爻楝半張着嘴喘息着,他臉頰蒼白如紙,襯着銀發與幾近透明的眼睫毛仿佛一個已經産生裂痕的易碎品,他剛将手指放在竹澗手背上,對方就因他這副模樣不戰而降,竹澗将爻楝重新摟進懷裏,脫下外袍把他裹得嚴嚴實實,“服了,欺負我時身強體壯,一道咒我便動彈不得,結果我一走就成了嬌花,被個無能敗類打成如此狗樣。”
“我也不願的……”爻楝貼在竹澗胸前,聽着對方沉穩有力的心跳聲,感受炙熱胸膛的一起一伏,與自己越來越緩的脈搏聲交會纏綿。
竹澗沖了出去。
他的身影方出現在陽光底下,便有弟子發現了他。
“在那裏!劍妖在那裏!”
“滾。”竹澗一道劍氣襲過去,頓時掀起塵土飛揚,他毫不戀戰,左躲右閃,避開無數劍鋒頭也不回地向岸邊跑去。
等長靴都全部莫入了水底,他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爻楝!我們沒有船!!”
爻楝早已在竹澗懷裏迷迷糊糊地陷入了無意識的狀态,突然被耳邊一聲咆哮驚醒後,他強打起精神,忍住罵你是智障嗎的沖動,僅喑啞道:“壓低身子,讓我觸到水。”
竹澗先回頭看了眼被他掄飛在地的弟子們,其中不少又站了起來,他一邊将爻楝的手浸入水中,一邊啧啧稱奇,“你們君湖島的人一個二個弱的可以,但是纏人得很。”
就在爻楝指尖沒入湖中的那一秒,一艘小船晃晃悠悠地從水面下浮起,數道水流從船艙兩邊流下,随後消失不見。
淩厲的劍氣打在重新站起身的弟子足下,封鎖他們向前的通路,做過震懾之後,竹澗帶着爻楝一躍而起,足尖點在船板上,船只立刻應聲而動,向着爻楝要求的方向飛馳。
還不會禦劍飛行的師弟們根本奈何不了他們,召喚船只更是有自己獨屬島嶼弟子的專權,不出意外到了這裏,他們可以十分輕松地出道。
念及此處爻楝又有些揪心,君湖島待他至此,他卻極有可能是一只外來的、侵占了他人身體的妖怪。
竹澗絲毫未留意到爻楝瞬間的低落,他放下懷中人,掀開自己的滿是泥土早已不再潔白的外套,這就開始脫爻楝的衣服。
“別……”爻楝無力抵抗,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對方剝開自己胸前衣襟,一只手順着腹部肌肉探了下去。
“我看看你傷在哪兒了!”竹澗不耐煩地拍開爻楝試圖阻止他的手指,他在肝髒的方位輕輕一按,嘴唇微開剛想問疼嗎,就只聽耳邊爻楝一聲壓抑到極點的痛呼,他像瀕死的魚一般全身都躬了起來,毫無血色的手指死死捏住竹澗衣物,尖長的指甲将袖子碎成了一根又一根的布帶。
“好吧……我知道肯定很疼了……”竹澗讪讪地縮回了手,眼睛中卻滿是興奮和激動,一副如果不是怕把爻楝弄死了,還想再次嘗試的模樣。
他不再想殺爻楝了,但是看見對方痛苦,竹澗還是因報仇雪恨而感到身心舒暢。
他現在對爻楝抱有一種很奇怪、很複雜的感情,既希望他不好,又希望他好,前者來自于腦海思維,是他五年來晝思夜想的執念,後者則來自于內心最深處的渴求,每每都會在最關鍵的時刻冒出來,影響他的認知和情緒。
爻楝喘息了許久,即便他認為竹澗就是故意的,目前也拿他沒有辦法,良久,他終于憋出一句話:“切莫掉以輕心。”
“怎麽,難道現在還能從天上冒出個——”
話剛說到一半,小船倏地被削掉了後半個船艙,竹澗震驚地瞪大眼睛,喉結一竄,将剩餘的話吞入腹中。爻楝順着竹澗轉身的動作擡起頭,就看見半空之中,神色冷硬的左長老橫劍在身前,厲聲道:“回去!”
只剩前面一小半的船只咕咕嚕嚕地快速向下沉,不一會爻楝的腰部以下就沒入了湖水中,冬日接近結冰的溫度凍得他瑟瑟發抖,他縮在竹澗懷裏努力地往內鑽,對方裸/露在外的頸項是寒冷之中他唯一能感受到的溫度來源。
竹澗緊張地思考着如何應付來人,他唯一會的招數就是劍氣,遇上法力稍微高深些的人根本毫無勝算,這時他低頭,卻發現爻楝正喘息着将冰冷的臉頰貼上他肩頸處,不斷小幅度地磨蹭。
“怎麽了?”竹澗按住他的後腦,“傷口疼?”
“冷……”
“冷?”竹澗詫異道,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爻楝如今身體幾近于一個凡人,他把爻楝抱得更高,明知無用還是努力踏到最後一塊未沉入水中的船板之上。
“你們動作可真快。”竹澗說了句廢話,借此機會思考下一步動作,其實他知道自己獨自脫身的辦法很簡單:把爻楝往水裏一扔,他化成劍氣,跑就完事兒了,反正君湖島最多把爻楝關起來,又不會害他性命。
但下一次若再想帶爻楝出島卻沒那麽容易了,第一是不會有下一個來搗亂的萬界門人,第二是掌門出島的機會一年可能就這麽一次,再其次他們肯定會派更多的人嚴加看管爻楝……
今日是最好的機會……想到這裏,竹澗又開始怪那沒用的萬界門人,又是蟒蛇又是妖丹,是不是全部招數都使在了爻楝身上,事成之後怎麽一點也不經打,這麽容易就被長老做掉了。
左長老看起來一絲寒暄的意思都沒有,自始至尾都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樣,他将劍微微向腰側劃動,擺出一個蓄力的姿勢。
再好的機會也沒有小命重要,竹澗暗暗貼在爻楝耳邊說:“下次再來找你……”說着,他毫不留情地松手,眼睜睜看着全身無力的爻楝摔入了水中。
“人還給你們,他不會凫水,你知曉的吧?”
竹澗露出一個惡劣的笑容,轉身就要跳入水中化形,然而就在他以臉擊水的剎那,水面突然浮起來一道藍色的平面,他咚得一聲撞上去,臉都給撞平了。
本應沉入水底的爻楝也安安穩穩地躺在藍色面上,只是這面有些弧度,頃刻間他便無意識地往下翻滾,重新撞進竹澗懷裏,後者一驚,顧不上捂臉,下意識地攔住下滑的爻楝,并再次緊緊地擁住他。
很快,竹澗就感覺自己的視線與左長老持平,甚至緩緩地超過了他……最後停止在一個詭異的高度,金色的陽光在水底龐然大物的背部四散開來,巨大的陰影遮蓋了左長老的全部身子。
不會凫水又如何,能喚來鲲幫忙的蛟龍就是好蛟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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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以後更新時間就改為22點……其實感覺并沒有多大改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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