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心動

“外人?”什麽‘激烈’、什麽‘兇惡’, 爻楝全都只當是竹澗慣用的修辭手法,他自動過濾掉這些廢話, 最終抓住了唯一的重點——外人,“你确定我用了這個詞嗎?”

“當然, 夢裏的我被你氣得半死, 還重複了好幾次我是外人?我什麽都同你做過了, 你怎麽敢說我才是那個外人?然後你執迷不悟,一言不發, 我便吼着再也不管你了, 讓你去死好了, 然後很生氣地鑽進河裏, 順着江水游到很深很遠的地方,結果……還沒過半天那個我又放心不下地來找你了。”

“那時的我還真不識好歹啊……可是外人一詞,我不可能随意說出口, 我們争吵的原因必然只有兩種可能, 一是涉及到了我的父母家族,”爻楝說完立刻将這個可能否掉,他的父母早已故去,至于從未有過接觸的家族其他成員,他不管當時和竹澗到底是何關系, 再怎樣也不可能把竹澗排在他們後面。

“二是涉及到了君湖島……那相比而言你的确算是外人。”

“什麽?你再說一遍?我是你身體裏出來的魂劍,我是最內的那個人, 內人, 內人!!”

爻楝耳朵都快被這柄發飙的小白劍嚎炸掉, 他皺着眉緩緩說:“內人不是這麽用的……還有,你不做龍了嗎?”

“我不做龍啦!!”竹澗嗷一聲折下了手邊足踝粗細的梅樹分支。

“……”爻楝沉默不語,他等竹澗情緒穩定下來才繼續分析道:“獨自赴約?赴誰的約?為何必須也只能由我一個人前往?”

“我怎麽知道!下次再敢這麽做我就廢了你!”

爻楝越想越覺得竹澗的轉述中有水分,反正他瞎說八道又不是第一次了,竹澗又沒有什麽見不得人的身份,君湖島也從未有什麽禁止異族相戀的說法,若當時二人情投意合,無論是莞月師尊還是辰朔師叔,或者任何人,爻楝都沒有理由瞞着他們。

“……再說吧,或許就是你做的一個夢而已呢。”爻楝覺得反正現如今想破了頭也想不明白,不如暫且擱置再議,但竹澗此人十分得理不饒人,以五年前的吵架為挾,非要爻楝賠禮道歉,再給他朗誦詩歌。

這爻楝能屈服嗎?他先頭還溫和地搭理幾句,後來煩了便直接将竹澗視作空氣,等到夜裏就睡時,爻楝再一回首,卻發現竹澗早不知去了哪裏。

“竹澗?”沒了這惱人的白劍在耳旁絮叨,爻楝竟然還有些不習慣起來,“……上哪兒去了?”

他從床上坐起身,侯在外室的侍女立刻為他點起數盞燭燈。

“大人?”

“無事,你們繼續歇息吧。”爻楝說着披上外袍,赤足蹬上長靴打開門,屋外銀裝素裹,鵝毛紛紛揚揚灑落在各個角落,竟是在不知不覺間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場夜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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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的那幾名侍女也是才意識到下了雪,她們秉燭站在爻楝的身後,一見落了雪,趕緊又為爻楝添上厚重的鬥篷,“夜裏風大,大人別出去了,若是想找什麽東西、傳什麽話,吩咐奴家們便是了。”

“沒找什麽……”爻楝只是覺得無聊得緊,想出去轉轉,“就在這門口看看雪吧。”

果然是高潔出塵的仙君,居然喜愛大半夜地在寒風天裏看雪,侍女們對視一眼,紛紛四散開給爻楝搬來椅凳和茶水,凳面用厚厚的棉墊裹住,還搞了一個裝好碳的小金壺給爻楝暖手。

爻楝其實根本不冷,他這些日子體內都存着靈力,但看着這些凡人為禦寒制造的精巧玩意,他覺得有趣,便沒有推卻。

檐外的雪越下越大,有幾片還被風帶到了爻楝肩頭,侍女連忙為他撣去,其中一位忽然擔憂地勸道:“大人,夜深了,要不別等了吧。”

“嗯?”爻楝疑惑地看向這名侍女,“我只是坐着看看雪,你叫我別等了是何意?”

“大人,看雪是假,等另一位仙君大人怕才是真吧?”侍女為爻楝續上熱茶,“那位仙君也真是的,明知道每夜大人都會等他,怎也不早些回來呢?”

“……”爻楝無言地看着這名正為自己委屈的小侍女,後者倒完茶擡起眼眸,見爻楝定定地注視着她,還以為自己說錯了話,“是奴婢失言,不該埋怨仙君,望大人贖罪。”

“不……你說的沒錯。”爻楝重新仰頭看天,看那紛紛揚揚的雪花飄墜,“他怎麽還不回來呢?”

當思念蔓延開來之時,爻楝看見那張熟悉的容顏的瞬間還以為是他的錯覺,因為就在他話音剛落的剎那,竹澗忽然從屋檐邊探出頭來,還皺皺眉詫異道:“你怎麽還沒睡?”

說着,他翻身躍到爻楝跟前,習慣性地脫下自己外袍往爻楝身上一包,“你們都退下吧,我要和爻楝做點非禮勿視的事情了。”

侍女們一個比一個機靈,她們早就知道這兩位仙君雖然白日裏裝得只是好友,甚至還有些互為冤家的樣子,但每個晚上都會親密地吻上許久,既然仙君們喜歡,那她們也識趣得假裝不知。

既然大人已經等到了自己想要的那個人,侍女們也放下心來,立刻有序地接連退下。

“我見到裘融又去了彩夢樓。”竹澗将膝蓋抵上爻楝的大腿側,“我分明已經将寧瑤瑤的話原封不動地帶到了,甚至還添油加醋地說他個窮光蛋兔兒爺,根本配不上人,怎麽裘融還這麽不知悔改地去找寧瑤瑤?今天甚至還掏了家底又包了寧瑤瑤一整晚。”

“你不用再去了。”

“哈?不管了?”

“嗯,先前我是擔心寧瑤瑤是被人逼迫,但現在看來一切都是她自願的,那我們也沒有必要插手了。”

“……萬一她撒謊呢?不敢說出實情呢?”

“她為何要對我們修仙之人說假呢?如果想要有人幫她,我們難道不是最好的人選嗎?”

“……”竹澗沉思半晌,點點頭,“也是。”

爻楝聰慧,但畢竟從小在與世隔絕的君湖島長大,沒有見識過人心叵測,沒有真切明白過人心歹毒,他自認為至少在這裏,在東國,在東城,他是無所不能的。

但不久以後,他就會知道自己簡直錯得離譜。

然而現在,竹澗和爻楝達成一致,前者少了一項打發時間的活動,有些興趣缺缺道:“那我以後晚上幹什麽去?其實盯梢挺好玩的,能見識到很多新鮮玩意。”

“比如呢?”

“比如你看這個。”竹澗從頸間玉璜裏掏出一支竹笛,笛子被磨得潔白,爻楝不禁笑了,“你從哪兒順來的笛子,也真有你的,這還能被你找到一支白色的。”

“哼,我聽那樓內有人吹奏此器,我覺得十分好聽,便拿了一個走。”竹澗翻身坐在了走廊的扶手上,雙腿交疊,那扶手極細,他用上點靈力,竟然穩穩當當得如同躺靠在柔軟的床邊。

眼看竹澗将唇貼在吹起口,十指有模有樣地按壓在竹笛空洞上,爻楝已經做好了這笛聲肯定難聽嘶啞至極的準備,耳邊卻倏然傳來一陣悠長綿延的悅耳笛音。

似小溪潺潺,又似竹葉蕭蕭。

幹淨且清脆。

竹林內的住戶只有他們二人,爻楝不怕吵到其他人睡覺,便安靜下來認真地欣賞竹澗的吹奏,他還不至于傻到認為這是竹澗聽人家吹了兩天笛,便無師自通學會了,這必然是竹澗失憶前便精通竹笛。

“怎麽樣?”一曲作罷,竹澗搖着尾巴問爻楝感想,滿臉寫着求褒揚,爻楝自然爽快地點頭道:“好!”

竹澗滿意地擡起下巴繼續問:“有多好?”

“非常好,十分之好。”

“那我以後日日吹奏給你聽,如何?”

“好。”爻楝對上竹澗的眼睛,金對黑,互相皆是認真的承諾。

“真好假好?”

“真好,好極。”爻楝對竹澗勾了勾手,“之前我記着我欠了你五個吻?”

竹澗自然而然地彎下腰來,“是五個嗎?不止吧?”

“我現在想還你一個,行嗎?”

“……什麽意思?”竹澗一時間未反應過來,而爻楝也只是象征性地征求下他的意見,下一秒,他便捧住竹澗的雙頰,側頸将唇吻了上去。

翌日晨,長鳴子在竹林空地見到了練劍的爻楝,還有滿臉嚴肅,好像正在深思的竹澗。

由于一本正經的竹澗實在太難得一見,長鳴子甚至被一打岔,忘了先前想說的要緊事。

銀狐打了個哈欠,招呼道:“道長下朝了?”

“有蘇狐君。”長鳴子拱手欠身,“爻楝仙長,竹澗仙長這是?”

“他?”爻楝總不能說昨日他主動吻了竹澗許久,之後這人便莫名其妙成了這樣,分明先前二人早親過無數次,也不知道竹澗這次是受了什麽刺激,“覺得腦子太久不用會化成漿糊,所以拿來随便裝點事情思考思考吧?”

長鳴子:“……”

長鳴子忽然一撫掌,“對了,我來是要告訴你們,今日陛下說有一妖醫揭了皇榜,主動進宮為久病卧床的太後診治,因為大夫身份的特殊,我待會便要再次入宮,且幾日都不會再回府,你們若是要離去,托下人給我帶句話便可。”

“妖醫?”爻楝反問,長鳴子補充道:“兔妖,我聽這身份像是你們的朋友,所以這才急忙來告知。”

竹澗搖搖頭,“不能是裘融吧?就他那膽小避世的樣子,別說有沒有勇氣揭皇榜了,就說給什麽勞什子太後診治?他吃了空了,不管自家本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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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覺睡覺!晚安!

來不及祝情人節快樂了qwq寫完擡頭一看,情人節都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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