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CH 21

自此以後,兩人又住在一起,焦臣熙徹底抛棄自己之前的觀念,算是确立了關系。

這天,焦臣熙偷偷摸摸溜進後院來,跑到樹下左右看了看,确保邬棋沒跟來,偷偷拿出袖子裏藏好的筆。

在挂在樹枝上的卡片上,端詳了一會兒,于是在兩人之中加了個小紅心。

“嗯哼——”

正在他抱着膀在旁欣賞自己的畫龍點睛之筆的時候。

“你在做什麽?”

“啊!”

焦臣熙驚呼後迅速捂住嘴。回頭看見是邬棋站在身後,心裏大叫‘完了’。

“摸摸毛,吓不着。”

邬棋輕輕安撫,摸摸他的頭,還順便歪頭瞄了眼他背後。

發現之前被焦臣熙挂在樹枝上的生日卡片,兩人小人之間被加上了一顆顏色鮮豔的小紅心。

邬棋不禁笑了笑,低頭把焦臣熙手裏的筆摸過來,在被親小人的臉蛋上畫上幾點作為臉紅。

“這是什麽意思?”焦臣熙發出疑惑,表示不服。

邬棋:“每次親你都會臉紅,多可愛啊。”

“我……”焦臣熙剛想辯解,然後小聲嘟囔着:“……有嗎?”

邬棋笑而不語,趁機低頭偷親了一口。

“啾。”

沒設防的焦臣熙,全身像過電一樣,瞬間僵在原地,視線木讷地定在邬棋的下颚線,緊抿着唇一句話也不說。

邬棋看他雙頰逐漸開始泛紅,低頭在他耳邊輕聲得意。

“看吧。”

過了一會兒才感覺有點不對。

“這次臉怎麽這麽紅。”說着,上手要去摸臉。

焦臣熙猛然回神,拍掉邬棋的手,愣了一下,然後逃跑似的離開了。

過後焦臣熙自己也直納悶,談個戀愛而已,臉皮怎麽變得這麽薄了?

反觀邬棋倒是變成個‘厚臉皮’了,每天親親抱抱舉高高樣樣少不了,晚上睡覺前必須要聽焦臣熙叫一聲哥哥。

久而久之,這稱呼就叫順口了。

某天晚上睡覺前,熄了燈的房間裏,焦臣熙剛剛閉眼沒一會兒,就感覺從背後伸過來一雙手,環着腰把他抱住。

後背覆上來一陣溫暖,緊接着耳邊傳來邬棋小聲的問。

“睡了嗎?”

焦臣熙閉着眼睛,也小聲回他:“沒呢。”

“想聽故事嗎?”

聞言,焦臣熙才睜開眼睛,翻了個身回抱住邬棋。

“嗯?為什麽突然講故事?”

邬棋:“你說過你愛聽故事。”

焦臣熙想起來自己好像是說過這樣的話,于是笑着點頭。

“好,那你講吧。”

邬棋笑着把懷裏人摟緊,讓他臉貼着自己胸口。把故事娓娓道來……

“在很久以前……”

“多久以前?”焦臣熙擡頭,調皮打斷。

邬棋失笑:“大概二十年以前。”

“有個小男孩,家庭美滿,其樂融融。童年的幸福感讓他以為這就是人生美好的開始,于是他期盼長大,忘記了人也有煩惱,也有生老病死。”

“只是好景不長,沒過幾年媽媽被查出胃癌,晚期。那時候小男孩還在上小學,他不知道,媽媽為什麽突然不回來家裏住了,爸爸也三天兩頭的往醫院跑。”

焦臣熙蹙眉,認真聽邬棋講話,在他說到“晚期”的時候,明顯感覺到抱着自己的手臂收緊了些。

“那段時間,我總是忍不住要鬧,以為他們都不愛我了。爸爸偶爾也會因為心情不好,對我不耐煩,可他就是不告訴我媽媽得了什麽病。”

邬棋緊緊抱住他,全身都在顫抖,似乎并沒有意識到自己全然忘記了轉換第三人稱。

聽到這裏,焦臣熙心裏大概有個數。這是邬棋為數不多,能對他剖開心口講過去的時候,于是默默把手覆在邬棋背上。

“直到有一天,王叔照常接我放學,我才知道,媽媽病得已經很嚴重了。我去醫院看她的時候,她人瘦了好多,變得我都快認不出來了。”

邬棋顫抖着雙手按在焦臣熙的背上,哽咽的聲音逐漸變小。

焦臣熙看不得他的臉,也能感覺得到他自責的心痛感覺,于是輕拍了拍他的背。

“這不是你的錯,那不是任何人可以控制的。”

不知道焦臣熙的輕聲安慰有沒有作用,邬棋手臂仍是緊緊鎖住他。

半晌,才緩緩松了勁,頭靠在肩上。

“後來,我和爸爸兩個人生活,他常常會怪自己,給我的愛太少了。但我沒有怪他,我知道,媽媽的離開,給他的打擊太大了。”

“後來我長大了一點,開始為爸爸着想,可有些事情,因為我是小孩,他總不願意告訴我,我也沒法和他分擔。所以就想着是不是能讓他尋覓相親對象,至少家庭上的事可以分攤一些,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強。”

“剛開始我提起這個,爸爸總是一副敷衍了事的樣子,是我再三堅持,他才認識了杜阿姨,在我以為這樣的生活也能夠很好的持續下去的時候……”邬棋抿了抿嘴。

“爸爸也離開了,我愛的人都離開了。”

焦臣熙什麽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只能默默給他擁抱,想讓他心裏溫暖一點。

邬棋沒迎合也沒拒絕,思索一會兒,他緩緩飄出一句。

“臣臣,我是不是……不應該去打擾你?”

“什麽?”

焦臣熙感覺他的聲音不太對,于是擡頭看他的臉。

黑暗中看不太清,不過依稀能夠分辨出他的語氣中的低沉和落寞。

邬棋手指一下一下摸着焦臣熙後腦,下巴在他頭頂輕輕蹭了幾下。

“我喜歡你,但我會給你添很多麻煩,我知道你不會嫌棄我的病,可我害怕我會耗盡你的耐心。如果有一天你還是會離開,我不會死纏爛打,只希望你能不能不要後悔,也不要怪我。”

他的口吻像極了苦苦哀求的一方,卑微,敏感,膽怯又脆弱。

焦臣熙輕輕推開他,雙手溫柔地捧着他的臉,在黑暗中深深注視他的雙眼。

“我不會離開的,至少在你病情好轉之前我都會一直待在這。所以不要想這些事了,我不會因為你的病症離開,你也不需要事事都小心翼翼的,知道嗎?”

昏暗中,邬棋仿佛點了點頭。

“知道了。”

聽出他逐漸平穩的心态,焦臣熙心裏是放下了,但眉頭還是緊擰着,伸手輕輕抱住他。

“沒事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有我陪着你呢。”

邬棋淡淡笑了一下,才阖上眼睛,開始尋找困意。

那天,他的日記上寫的是——

“臣臣,就像是突然照進我生命中的一縷陽光,可我是個壞孩子,想要獨占這道陽光。”

口頭上的誇獎,不會讓患者感到心情放松,過于急迫反而會弄巧成拙。

真正的,是要培養他的希望,真正覺得自己是被需要的人。

焦臣熙進行這一階段治療持續了近大半年,終于在五月份的時候,邬棋的低谷期來了。

起因是在邬棋父親祭日的這天,其實好巧不巧,雖然中間隔了幾年,但他的父母去世日期卻是在同一天。

焦臣熙主動要請纓做司機,和邬棋一起去看他的父母。

從家出發的時候還是好好的,可到了骨灰寄存處,到遇見房寧他們,再到最後踏出寄存處。

過程邬棋都是悶悶一聲不吭,焦臣熙也不知該說些什麽。

“哥。”

邬棋搖搖頭不語,朝着沒人的方向去了,焦臣熙輕嘆了口氣,剛打算擡腿跟上去。

“焦先生。”

聽見有人叫自己,焦臣熙一回頭,看見了站在身後的房寧。

“房先生。”

房寧仍是一身西裝革履,擡手緊了緊領帶,表情有點嚴肅,走到焦臣熙面前壓低聲音。

“我們能不能,單獨談談。”

焦臣熙沒急着回答,而是轉頭看向邬棋離開的方向。

而房寧也像是看穿他的擔憂似的:“我讓王叔跟着他了,沒問題的。”

也畢竟人家是老板,還能拒絕什麽呢?焦臣熙無奈之下,只能點點頭。

跟着他來到一個僻靜的地方,焦臣熙左右看了看确保沒有人鬼鬼祟祟偷聽。

“請您不要着急,我已經在逐步了解他致病因素,相信過不了多久就可以看到轉機了。”

房寧緩緩轉身,緊盯着焦臣熙的眼睛。

“致病因素?焦醫生,恕我直言。小棋現在的狀況看上去,似乎并沒有好轉。”

焦臣熙:“既然是病就需要治療期。更何況要克服這種心理障礙,就必須經過一個漫長的過程。”

房寧臉色微變,眯了眯眼睛:“漫長?過去的這半年裏,公司上上下下的人幾乎都知道他們的總裁有了心理障礙,高層每天都在蠢蠢欲動,恨不得立刻把他拉下水,現在不能……”

房寧越說越激動,到最後在焦臣熙驚詫的目光中意識到自己的失态,于是擡手揉了揉山根,極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緒。

“抱歉,我不該和你說這些。”

焦臣熙抿了抿嘴角:“房先生,我不涉足生意場上的領域,但您的心情我表示理解,所以也請您……小棋?”

焦臣熙正安慰着,目光所及處,徒然一滞。

房寧驚覺,頓然回頭,發現邬棋不知道什麽時候折返回來,正站在他的身後不遠處。

那剛才說的那些,是不是也都被他聽到了……

邬棋沒說話,見兩人注意到自己,就轉身離開。

房寧:“小棋!”

焦臣熙眼疾手快拉住房寧。

“房先生!沒事的,我去就好,您先回去吧。”

說罷,趕緊快步朝邬棋離開的方向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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