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1)
箱子裏其實并沒有別的東西,只是一張紙。
上面還有個熟悉的名字——米琳。
雲山栖跟那個女人交易的東西是一張名單, 這張名單上的異能者來自五湖四海, 他們的共同點都在于特別的異能。
這是一張有關于長生項目的實驗體名單, 其中的異能者包括自愈、細胞增強、控制體溫、停止自身機能活動等等。
武赤藻當時看到保安的時候說過并不是同一撥人, 說明那個女人的保镖在發現是異能者後立刻撤退,這麽重要的項目被随手放棄,要麽是對女人足夠信任, 要麽這根本就是一張毫無意義的名單。
女人的死亡跟雲山栖的失蹤都掐斷了更直接的線索,顯然原主人并非善茬,否則對方絕不可能因為這張臉就吓得心髒驟停。
梳理人際網, 古老先生也許會知道什麽,不過現在人已經死了,沒有考慮這個的意義;而詹雅基本上不必列入懷疑,按照她對兒子的溺愛與性情,對此事幾乎沒有什麽知情的可能性,否則現在就應該打來電話, 甚至親自上門,她是長森的掌權者,同理,看來原主人并沒有完全讓長森集團進入他的小秘密。
在黎明昏黃發難當然不是古德白臨時昏了頭, 其實無論雲山栖當時合作與否,他們又是不是能拿到情報,古德白都叮囑過武赤藻,絕不能放走交易目标。不單單是為了封鎖路線, 還是警告,是提醒,他莽撞鬧大事端是為了讓暗處的人看到力量後主動上門,而且電人的問題迫在眉睫,劉晴會需要足夠的人手,因此多少也有試探她的意思。
他大張旗鼓地丢下卡片,與黎明昏黃的老板見面,甚至不惜讓劉晴發現,當然是早有準備。
就如同劉晴懷疑單克思的事一樣,古德白同樣懷疑當時電人來到小連山真的只是巧合嗎?如果不是巧合,那就要搶在劉晴之前接觸對方。
在武赤藻離開的第二天,小鶴為他準備了行李,餘涯請他喝了一杯酒,而古德白前一個晚上只給了一句話。
第二天清早,武赤藻醉醺醺地坐上劉晴的車,他将燥熱的臉頰貼在窗戶上,依依不舍地凝視着自己居住多時的莊園,酒氣從鼻子灌入腦子,好似整個人都飄了起來。
劉晴專心開車,擔憂武赤藻會不習慣,就輕笑着拉開一句家常:“他不來送你嗎?”
“嗯。”武赤藻哼出鼻音,他趴在窗邊有些犯困,就枕着自己的手,将小半個頭探出去。
劉晴忙道:“這樣不安全,快回去。”
武赤藻溫順聽話地縮了回去,他想了想,有點不知道說什麽,見劉晴的次數并不多,算起來只有兩次,明明都是只有兩次,老板跟她說話的時候就如同老友,可他卻覺得跟陌生人差不多,于是靠在後座上看着車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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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裏有種淡淡的薄荷香氣,很怡人;跟古德白的車不太一樣,老板的車總是有種金屬感,冰冷的、帶着點鐵鏽感。
“我今天本來有英語考試的。”武赤藻有點難過地說,“老板說明年很快就到了,到時候要考好一些。”
劉晴看得出來這個年輕人明顯有些醉了,她啞然失笑道:“你放心,會照顧你的學習的,只是怕你吃不消。他……對你好嗎?”
“嗯。”武赤藻點點頭,他歪着頭想了想,慢吞吞道,“老板說要好好學習,上個好大學,要守法,這樣以後可以選自己想走的路,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不提你的異能嗎?”
武赤藻看起來有些失落:“嗯,他說,要掌控自己的能力,不要傷害別人,也不要害怕這種力量。”
劉晴看他迷迷糊糊的,便沒有再問,只是在心裏長嘆了一聲,她在帶走武赤藻的時候其實是有些希望這個孩子能加入組織的,可是這會兒她又覺得也許跟在古德白身邊更好。起碼那個男人的确是真心實意地關心他,這畢竟只是個還很年輕很年輕的人,他有更好的年華,更好的人生。
擁有強大異能的普通人就如同拿着大人武器的孩子,容易傷害別人,也容易傷害自己。
劉晴的腦海裏很快又浮現出那張溫文儒雅的臉龐,再一次覺得對方的确是個很不錯的人,哪怕他前不久才連累她多寫了三份報告。
等到武赤藻被劉晴推醒的時候,他已經來到了基地之中,這裏的頂非常非常高,中間騰出的空地足夠擺放幾十輛汽車了,兩邊都是欄杆,從臺階上去就是房間。
“去你的房間睡吧。”劉晴推他的時候動作很溫柔,甚至有幾分母性的慈愛,這讓武赤藻有些恍惚。
基地裏的房間大多都是統一的,算不上狹小,也談不上大,沒有任何多餘的東西,倒是有個很小的獨立衛生間,而其他的幾乎都是統一的。一張床,臉盆,水桶,桌子,衣櫃,還有洗漱用品,看起來單純只是為了生活而建立的房間,劉晴送他進屋子的時候說道:“可以放些你自己的東西,這些都是新的,你不用擔心有人用過。”
其實有人用過也不要緊,武赤藻并不介意,他曾經的出租屋比這個破舊一百倍,甚至還漏水。
“你旁邊是水衡子,他現在還在局裏,大概晚上才回來。”劉晴看了下自己的手表,沉吟一聲道,“他有些吵鬧,希望你別介意,陸虞還在出任務,明天才回來,他明天會來指導你。如果你想給誰打電話的話,最好別太晚,這裏隔音很一般,抽屜裏有你的卡,去食堂會用到,已經充夠了,你有什麽想要的還可以去旁邊的小超市買。”
這裏并不是隐形人真正的基地,只是單純的訓練場所,畢竟武赤藻只是借來的資源。
“對了,如果你有什麽學業上的問題,都可以問水衡子,他應付考試的本事還算不錯。”
武赤藻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
古德白到中午才動身,這次還是餘涯當司機。
“怎麽去找米琳?”餘涯搖下車窗,清風拂面,說不出多少惬意,“之前是怎麽回事,外頭那樹瘋了一樣,我還以為自己精神錯亂了。該不會是小藻那孩子的事兒吧,難怪劉晴今天把他帶走了……”
即便古德白不理他,餘涯仍然能一個人說得自得其樂,他将這兩天的事絮絮叨叨了一遍,最後哼起歌來:“我知道你有事兒,反正這些我也不懂,随便吧。”
米琳家在一座商場附近,要等個紅綠燈,人行道的指示燈邊站着個蓬頭垢面的女人,她望着每個人嘻嘻發笑,看起來精神似乎不大正常,所有路人也都繞着她走,形成無聲到近乎詭異的默契。
這附近沒有什麽地方停車,餘涯只好臨時将古德白放下去,自己準備去找個車位等着,還沒等他發動,紅綠燈旁的女人不知何時跑了過來,她撲在車窗上,亂蓬蓬的頭發抖動着,不知道落下多少東西來。
餘涯可憐她精神不正常,并沒發怒,只是嫌棄地趕她:“去——去——”
“嘻嘻。”女人咯咯笑着,很快變成大笑聲,手舞足蹈起來,餘涯趁着她轉過身去,正要啓動車子,哪知道她又一下子趴進車窗之中,被車子帶着晃出兩步。好在餘涯才剛松一點兒,又趕緊剎住車,生怕把人撞壞了。
“你要為他死啦。”女人忽然安靜下來,她趴着,用手在餘涯頭發上戳了戳,聲音變得又輕又柔,仿佛哄勸嬰兒的母親,很快流出眼淚來,将髒污的臉沖刷出兩道痕跡來,“你是他爸爸嗎?他要把你殺了。咯咯——哈哈……嘻嘻嘻嘻……”
她忽然失魂落魄地直起身,還撞到了車頂上,念念有詞地回到紅綠燈旁去了:“你要為他死了,我也要為他死,我的兒子……我把他殺了。”
餘涯從後視鏡看那個女人,見她跌跌撞撞的,不慎撞到路人身上,當即被嫌惡地推開,她似乎也不覺得痛,垂喪着頭,又如同幽魂般站定在了紅綠燈邊。
他很快就重新啓動了車子,不知道怎麽回事,那句瘋話始終盤旋在餘涯的心底。
這些事,走遠了的古德白可謂一無所知,他找到大門的時候,正好遇到米琳從超市買菜回來,她看起來比之前更年輕了一點,提着笨重的塑料袋子也不顯得吃力:“您來得真準時,我做了些菜,想起年輕人喜歡飲料,家裏只有白開水,就趕緊出去買了些。還好看了看時間,見快要到了,就趕緊回來了,這不趕巧,正好遇到你。”
來之前,古德白就提前聯系過米琳了,看她的架勢,大概是去掃蕩了一番。
“是啊,真巧。”古德白微微笑道,“最近還好嗎?”
“還好。”米琳應了一聲,忽然往古德白身後看了看,神态變得憂愁起來,“哎——”
古德白問:“怎麽了?”
“啊,沒事。”米琳打開大門,又回頭看了看,這次面向很明顯,是看着紅綠燈邊的女人。對方正被幾個流裏流氣的青年人推搡着,米琳很惆悵地嘆了口氣道,“麻煩你等一等,不然先上去也可以,我住703,這是鑰匙。”
她将飲料遞給古德白,很快就走到紅綠燈那兒去,把被推倒在地的女人扶起來,對那幾個青年嚴聲厲色地批評起來,這群年輕人趁着綠燈悻悻走了。
那女人忽然從米琳懷裏掙紮出來,拍手尖利地大笑起來:“要死了!要死了!”
她的笑聲與掌聲似鼓點般急促,伴随着輪胎急剎的悲鳴聲,整條街道都安靜下來。
血液無聲無息地流向了路邊的雨篦子,滴滴答答沒入排水溝。
沒過多久,警車跟救護車就一塊兒來了。
周圍站着一衆看熱鬧的人,将路邊擠得滿滿當當,驚吓過後等待着新鮮的談資;而米琳只是解下自己脖子上的絲巾裹在對方的臉面上,抱着她跌跌撞撞往回走。
她擡頭發現古德白竟然還在等着,略有些驚訝,而古德白只是将大門打開,讓她們倆先走進去,米琳感激地點了點頭。
女人似乎認得米琳,她嘻嘻笑着,略有些依賴地靠在米琳的肩膀上,目光沒有焦點,正神經質地四下亂轉着,臉上的肌肉微微抽動着,看不出到底想做什麽表情。古德白本來以為米琳是怕惹事才掩住那女人的臉,沒想到是她的顴骨附近有處極大的擦傷,暗紅色的,被發絲黏着,血還新鮮。
“她受傷了?”
“是啊。那些年輕人下手沒輕沒重的,她又總是莽莽撞撞去跟別人說些有的沒的,遇到脾氣好的不理她,遇到脾氣壞的,還要打她一頓,身上經常受傷。”米琳扶着那個女人,習以為常地嘆氣道,“我勸過幾次,只是……唉,她家裏已經沒有人了,到底是鄰裏鄰親的,能照顧就照顧一下。”
古德白見女人的年紀不大,不過四五十歲的模樣,顯然瘋瘋癫癫的,不由奇怪,心道:“她既然住在這裏,應當家境算不上太差,怎麽沒有家人嗎?”
這女人雖然神志不大清晰的模樣,但古德白仍尊重她,并未當面失禮地問出口來。他們進電梯坐到六樓,原來女人就住在米琳樓下,米琳要扶着她,又要彎腰去摸鑰匙,古德白便幫上一把,從門口的地毯下摸出鑰匙後打開了門,溫聲道:“這樣是不是不□□全?”
“還能怎麽辦呢。”米琳苦笑,她撐着女人往屋裏走。
屋子裏并不如古德白所想的那樣亂糟糟的,只是有些淩亂,甚至稱不上邋遢,米琳将女人放在沙發上,輕車熟路地從角落裏找出醫藥箱,裏頭快要空了,她翻了會兒,拿出底下的棉簽跟碘伏開始幫女人擦拭傷口。
女人只是仰頭靠在沙發上,她感覺不到痛,也沒有意識到米琳在做什麽,雙眼放空的模樣如同一具屍體。
在米琳收拾好傷口跟醫藥箱後,她輕輕推了推女人的肩膀,柔聲道:“阿嬌,我要走了,你記得晚上吃飯。”
女人這才睜開眼睛,被驚醒般看向了米琳:“米姐,阿強是不是放學了。”
米琳的眼淚很快就流下來,她抱着癡癡念着要做飯的女人哭了會兒,對方只是在她懷裏搖搖晃晃,怔怔道:“米姐,阿強要回家了,我得做飯去了。”
古德白識趣地退出房間,在門口等了好一會兒,才看到米琳擦着眼淚走出來,她抹了抹臉頰,擠出笑容來:“麻煩你久等了。”
“不礙事。”古德白溫柔地回答她。
米琳将裝滿飲料的塑料袋子放在茶幾上,上面有個果盆,水果上還殘留着未消的水跡,還有些瓜子類的幹果,她招呼道:“随意吃,多吃些,我這兒也不常有人來,菜這會兒估計冷了,我去熱一熱,你等等,很快就好。”
房子如古德白所預料的一般清冷,米琳并沒有什麽客人,起居飲食都是她自己一個人,東西自然越放越少,健康的生命沒能重燃她對生活的熱情。古德白終于有空去看飲料了,都是些大衆飲品,還有幾瓶不同牌子的啤酒,甚至是紅酒。
菜熱起來很快,米琳将一盤盤熱騰騰的菜肴端出來,等擺滿整張桌子後才招呼道:“快來坐,我這裏跟大廚不能比,将就吃吧,要是不合口味我再炒幾個……”
“不用客氣。”
古德白給面子地夾了幾筷子,老人口味淡,鹽放得不多,吃起來如同舌頭跟嘴唇打個回來,沒滋沒味,他只動了動,就将筷子擱下,狀若無意地開口:“剛剛那位,那位女士,她是怎麽回事?”
“你說阿嬌啊,她本家姓藍,爹媽走得早,就她一個孩子,丈夫四年前患癌去世了,本來有個快高考的兒子。”米琳看起來有點唏噓,“母子倆相依為命,日子也還算過得去。就幾個月前他們倆吵了一架,好像是為阿強早戀的事。年輕人火氣上頭,出門外套都不披一件,阿嬌氣歸氣,還是拿着外套追出去了,她嗓門大,一吵起來滿樓道都是她的動靜——我在樓上休息,就想下來勸勸。”
嗓門确實夠大,古德白想起剛剛路邊藍嬌的笑聲,默默點了點頭。
“阿強正是要面子的年紀,他媽媽越追,自然就走得越快,甚至在樓梯上一前一後都吵了起來。”米琳說到此處,難過得說不出話來,好半晌才又開口,“他們倆都是氣頭上,加上那天有個酒駕的,等阿嬌走出樓下大門的時候,阿強正好……正好就被撞到了她面前。”
米琳緩了會兒情緒,才又解釋起來:“等救護車來的時候,人已經沒氣了,那之後阿嬌就有些變了,剛開始還好,後來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鄰居不鬧嗎?”古德白想了想,問道,“剛剛的事應該不少吧,沒惹出亂子?”
“亂子當然有,大家都說阿嬌是開了陰陽眼,阿強走了之後,她老是站在紅綠燈邊上,要麽不說話,要麽看見誰就說誰死,那些人也真的都出事。大家都吓壞了,還有人賣了房子搬家,賴阿嬌害得房子都便宜了,鬧了好陣子。”米琳憂慮道,“可還能怎麽辦呢,鬧也沒用處,大家都怕阿嬌說到自己頭上來,她又有時候好,有時候壞的,後來就漸漸不吵了,當沒這個人在。”
陰陽眼……會是異能嗎?
古德白在心裏盤算着,順便等待米琳緩解情緒,對方很快就充滿希望地詢問道:“對了,這次來是為了項目嗎?是不是要重新啓動了。”
“只是來探望一下。”古德白和氣道,“我想知道,最近有沒有什麽陌生人來找過你?”
“這樣啊,陌生人?”米琳難掩失望,不過還是認真想了想,她搖搖頭道,“沒有,我這兒除了偶爾有幾個學生記挂着,還會給我打打電話,就沒有什麽客人上門了。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古德白面不改色地撒謊道:“是啊,信息不小心被洩露,我怕有人會來騷擾你們,所以特別來探望一下,沒事就好。” “這樣啊。”米琳輕而易舉地接受了這個回答,她點點頭,“沒事兒,我一個老太婆,人家能圖我什麽,倒是您沒損失什麽吧?”
“沒有。”
古德白跟米琳又寒暄了半個小時才準備離開,臨行前米琳略有些猶豫地又問了遍:“那個項目……”
“有消息我就會通知你。”古德白溫柔起來時如同春風化雨,任何人都難以抗拒,他望着米琳,眼瞳深邃,令人錯覺那其中是有溫度的,“我希望如果有相關的消息,你能及時通知我,讓我幫這個忙,好嗎?”
“好……好的。”
米琳根本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回見。”
古德白的嘴唇是明豔的紅色,微微笑起來時,這種顏色便尤為動人,也許是樓道裏的燈長久沒有維護,暗影将這豔紅染成灰敗塵封的腐朽朱砂,惶惶的,似是鬼魅啃噬血肉後幹涸的殘跡。
“我一定是累了。”
米琳望着古德白的背影,喃喃着關上門,她仍舊想着對方溫文儒雅的神态,無可挑剔的舉止,還有親切體貼的言談,可是那抹微笑展露在古德白英俊的臉龐上時,竟呈現出一種難以言喻的非人感,始終令她感覺到一陣心慌意亂。
古德白沒有坐電梯,不知出于什麽心态,他慢慢走下階梯,來到了藍嬌的門外。
門是大開着的,藍嬌坐在客廳的飄窗上,那上頭的窗簾已經破破爛爛了,被拽扯下來一大半,半片飄在空中,她似有所感地轉過頭來看着門外的古德白,忽然幽幽道:“很奇怪吧,壓根不認識的人,其實也是連在一起的。”
“什麽意思?”古德白很确定對方是在跟自己說話,因為那雙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我看見了!”藍嬌的聲音隐隐帶着些許凄厲,失魂落魄道,“紅色的繩子,把車子跟他們都勒住了,死了,那些勒住的人,總有一個要死的。”
藍嬌從飄窗上走下來,她的頭發亂蓬蓬的,腦袋微微搖擺着:“為什麽呢,為什麽呢,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她似卡帶的機器一般戛然而止:“我為什麽沒有看見阿強的繩子呢,我可以拉住他。”
原來如此,居然還有這樣的能力。
毫無任何關系的人之間當然也會存在強烈甚至最為強烈的羁絆,比如說剝奪或者被剝奪走生命的那一刻,也許他們從未見過,可是他們被生死聯系在一起。
古德白終于明白了藍嬌的異能是什麽,他站在門外,看着門內的藍嬌,只是輕柔地詢問道:“繩子是什麽樣的?”
“紅色的繩子。”藍嬌只是歪着頭,奇怪地看着古德白,重複道,“都捆住了,捆住了,繩子在人身上,還有車子。”
看來只有果,沒有因,藍嬌根本不知道誰會死,所以她只喊要死了要死了。
而馬路上只可能車撞人,沒有人撞車的道理,對于他們這些旁觀者而言,自然以為藍嬌所說的就是那幾個傷害她的年輕人。
古德白三言兩語已将大致的情況了解,微笑着對她擺擺手:“記得吃晚飯,再見。”
藍嬌乖乖地舉起手:“再見。”
餘涯停在路邊的停車位上,稍微有些遠,古德白想他等久了,就順手在附近買了瓶礦泉水當禮物。
直到等古德白上車,餘涯都仍然保持着低頭的狀态,他便用礦泉水撞了撞餘涯的胳膊,問道:“怎麽了?”
餘涯這次反應過來,他揉揉臉,将手上的東西亂七八糟往褲兜裏一塞,忙道:“沒事沒事,就是走了走神,接下來是杜醫生家,對吧。”
一條銀光閃閃的項鏈垂在車座邊上,古德白見過這條吊墜幾次,裏面藏着張照片,平日藏在餘涯的衣服底下,那上面是古德白的嬰兒時期。餘涯未婚,女朋友倒是談過幾個,都沒談到結婚的份上,後來慢慢心思就淡了,古德白出生之後,他就将古德白當自己的兒子,反正按照他跟古老爺的交情,本來也是要喊他叔叔的。
“對。”
古德白不知道他怎麽突然回憶起往昔來,心下微動,暗道:“對了,原主人拿長森集團的資源建立了地下基地,可長森未必知道他要做些什麽。當初古老爺拿着大權,古德白不敢過于放肆,蘇秘書這樣的人待在集團裏,掂量的是利益跟職位,他性格狡猾,談不上是什麽可信的人。”
那麽,當時古德白要想用什麽人,最親近的人——
餘涯。
誠然餘涯的确是古老爺的兄弟,可是長輩對孩子的溺愛從來是沒有任何分寸的。
古德白忽然沉下心,自打事情發生以來,他始終沒有将餘涯放在心上,因為這人一眼就能看透,顯得太愚鈍,而且太耿直,他唯一值得稱道的只有忠誠。這種忠誠固然可敬可佩,甚至值得稱贊,然而一旦變成這種忠誠的敵人,那就顯得很可怕了。
去工廠測試武赤藻的異能數值,去黎明昏黃,這些事情餘涯都清楚,如果他是知情者,那為什麽不開口。
不想、不願、還是起疑?
然而這一切只是猜測而已,倘若餘涯的确什麽都不知道,畢竟他看起來确實不是個能藏掩秘密的人,古德白豈不是冤枉好人,便很快就将心神收斂,專注在現有的線索上。
電人那邊已經有武赤藻去應付,現在的線索就在女人跟雲山栖身上。
那個死去的女人明顯認識古德白,而長生的項目看起來談不上多麽正常,顯然古德白曾經參與過相關項目甚至是活動。不難理解,古德白有錢有勢,且又對異能有極度的偏執,從他這裏拉贊助簡直是輕而易舉。
想知道她的來歷,恐怕還要從雲山栖身上着手。
餘涯一路無話,只老老實實将古德白送到了杜玉臺家門口底下,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難為他開得平平順順,竟然沒有開出界去。
古德白并不戳破,他還記得杜玉臺家的位置,安安靜靜地乘電梯上去,按部就班地按響了門鈴。
“又是誰?”
杜玉臺的聲音聽起來有幾分有氣無力,不過仍是很快就上前來開門,他臉上帶傷,身後是一片狼藉,見着訪客後才将眉毛挑起:“是你啊,古先生。請進吧。”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這是剛剛被入室搶劫了。”古德白随他進門,出口打趣道,“那個孩子呢?”
杜玉臺顯然方才正在清理,迎人進門後就抄起邊上的掃把繼續清掃,漫不經心道:“你以為精神疾病都是無害者嗎?我剛剛給他打了一針鎮定劑,把傷勢處理了下,現在正在房間裏睡覺,你随便找個地方坐吧,不過沙發上有碎玻璃,小心紮着。”
他不說還好,一說古德白哪還敢坐下,就站在邊上看,看了一會兒又開始幫忙。
杜玉臺不免訝異道:“勞動您大駕,我可沒錢支付。”
“總比一個人快,不清理幹淨,恐怕你沒有心情回答我的問題。”古德白将袖子挽起,險些破碎的瓷杯割到,他将那些大塊的碎片撿到垃圾桶之中,又把被掀翻的桌子放正,有張椅子被打折腿,四肢不全地落在冰箱下,冰箱表面有許多擊打的痕跡,顯然剛被施以毒手。
杜玉臺也不打算真讓古德白當自己的保潔阿叔,大致收拾後,他從口袋裏摸出薄荷煙點上,慢悠悠道:“你跟那群隐形人不一樣,是來問栖的?先聲明,我們倆在酒吧看到的東西都是一樣的,你看到多少我就看到多少,說不準還沒你多,我也不知道栖的下落。”
“我不問那個。”
出乎意料,古德白搖了搖頭:“我只是很好奇一點,杜醫生,在槍還沒有出現的時候,你說過一句話,他沒讓你死,你也不會讓他出事;可是在槍出現後,你看起來完全沒預料到。如果這兩件事的順序反一反,那合情合理,偏偏順序正好相反。”
“還有,他那天喊你唐平,到底是你的真名,還是你另一個身份?”
杜玉臺忍不住嘆了口氣:“不然你來當這個醫生好了,我知道你難纏,實在沒想到你居然會是這麽麻煩的人物,看來人家說富不過三代,有錢人多半腦滿腸肥也不一定準确。這怕是個很長的故事,就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聽了。”
“那還煩請長話短說。”
“啧。”
好在熱水壺還沒有在醫患大戰下破碎,杜玉臺先是燒上水,然後挑揀出兩個完好的玻璃杯重新清洗,又翻出速溶咖啡一杯一勺,靠在洗碗臺邊漫不經心道:“按照你那位好管家的速度,大概一早就把我查得幹幹淨淨吧,我想你應該知道我曾經失蹤了一段時間。”
“繼續。”
“得到異能的前一天,我的一位病人選擇結束了自己的生命,他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留戀的人是我,因此臨行前打給了我。”杜玉臺不緊不慢地說道,“我當時剛送完老師去醫院,又安撫了小思,累得躺在醫院外的椅子上睡了一晚,什麽都不知道,直到第二天……”
他沉默一會兒,甚至微微笑了起來:“人真是奇怪,明明與機器相差無幾,都是由無數零件拼湊而成,居然能鬧出這麽多是非來。我的異能是在當天晚上覺醒的,剛開始的時候沒有這麽可控,我甚至不敢開門,他們看見我都會崩潰,我慢慢察覺到異能在發散我的情緒。迫不得已之下只能給自己實施催眠……”
古德白詢問道:“催眠對異能有用嗎?”
“誰知道,可我當時只有那個辦法了,只要我的心情平靜了,異能大概就不會再發揮作用了。”杜玉臺聳了聳肩膀,正好熱水燒開了,他就泡了兩杯咖啡,遞給古德白一杯,然後開始找糖罐,“是不是挺可笑的,精神科的醫生居然會讓病人甚至普通人痛不欲生。”
“催眠很成功,我徹底遺忘了自己的異能,甚至是我自己,變成另一個人。”
古德白淡淡道:“是唐平。”
“是啊,我當時将這件事交托給一位朋友,等待我的情況穩定後,由他來解除我的催眠,避免我永遠變成唐平。”杜玉臺用勺子攪拌着咖啡,臉色看起來很平淡,“還沒有到時間,我突然醒了,我不知道是異能平息,還是發生了什麽意外,只知道自己有天醒過來,發現正在跟他同居,而他對杜玉臺一無所知,只認識唐平。”
古德白喝了一口咖啡:“他現在已經知道你是杜玉臺了。”
“他不承認,可的确知道,因為唐平是個畫家,而杜玉臺才是個有負累的醫生。”杜玉臺輕輕嘆息了一聲,“你不會想知道他到底想把唐平拉回來多少次,有幾次他甚至都快把我駕到電椅上了,現在想來,他的動手能力跟膽氣的确不是普通人該有的。”
古德白輕笑了聲:“合情合理。”
“我當時說他不殺我,是說人格。”杜玉臺輕聲道,“畢竟唐平徹底結束他短暫的生命,活下來的是杜玉臺。”
“你們醫生都這麽感性嗎?”
“哈,總比八卦的有錢人好吧。”
本來還以為能挖出什麽蛛絲馬跡,沒想到居然聽到一段久遠的悲慘狗血愛情故事,古德白輕輕點着自己的胳膊,那麽雲山栖的線在杜玉臺這裏也同樣斷掉了,有關于長生的項目——要告訴杜玉臺嗎?
作為普通人而言,杜玉臺足夠冷靜,而且事關雲山栖,他應當會動心才對,或者拿他當餌,未嘗不可。
算了。
古德白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變數。
“既然如此,那今天就打擾了。”
古德白将咖啡放下,準備轉身離開。
“箱子裏是什麽?”
“杜醫生,知道的太多可沒有好處。”
“我倒是覺得,事情到此,知道太少反而對我更沒有好處,你那天去黎明昏黃鬧出這麽大的動靜,恐怕并不單純是為了興趣吧?”杜玉臺上前一步攔住古德白,微微笑道,“古先生,我現在算是半個亡命之徒,合作應當對我們之間的關系更有益。”
古德白觑他一眼,冷笑道:“餘涯就在樓下。”
“是啊,可我是醫生啊。”杜玉臺輕柔地說道。
随着這聲話落,古德白的視野頓時飄忽了起來,他踉踉跄跄退後兩步,一下子倒在地板上,入目只剩下杜玉臺那雙毛乎乎的拖鞋。
該死,咖啡!
作者有話要說:推個朋友:
作者:戈南衣
書名:《死去的未婚妻回來了》
簡介:
惡魔僞人/妻未婚妻攻,文藝心重愛生病的白月光受。
沈舒寧有一個溫柔美麗卻身體病弱的未婚妻。
可是他的未婚妻死了。
未婚妻死後,沈舒寧郁郁寡歡,覺得世界上的一切都對他失去了吸引力,甚至想自殺去陪未婚妻。
自殺之前,沈舒寧細致的打掃了房子,卻在地下室裏無意翻到一本複古厚重的古書。
《亡靈之書》
依靠《亡靈之書》,可以讓死者複生,重歸人間。
沈舒寧抱着《亡靈之書》坐在沙發上,從天明到天黑。
真的——可以複活未婚妻嗎?
他的手指顫抖,摸出刀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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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