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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晴上門的速度比古德白所預料得要快,這不奇怪, 畢竟網絡更快。
她将一整袋文件丢在了古德白的書桌前, 語帶諷刺:“古先生, 真是多謝你增加我的工作負擔。”
文件袋裏是那一晚的照片, 包括那個女人的屍檢報告跟當時黎明昏黃外部綠化帶上的植物變化。
其實前天晚上就有人拍攝短視頻發到網絡上,不過很快就有媒體下場渾水摸魚,因此絕大多數網民還處于吃瓜狀态之中, 小部分人信誓旦旦親眼所見,還有一批水軍譴責這是荒謬無聊的玩笑話。
長森集團底下有不少媒體攪渾,将視頻說成是宣傳廣告, 包括酒吧老板八成也做了些手腳,總之現在這些視頻跟傳言還屬于未經證實的可疑內容。
劉晴雙手抱胸,手指在胳膊上微微點着:“我還以為你取消項目的時候就對異能失去興趣了。”
古德白漫不經心地轉過身來,他将手搭成塔狀,看上去有些散漫的柔情,似乎沉浸在回憶之中:“劉局長, 你說……一輛車意外失事的幾率是多高?”
這當然不是要求劉晴分析車禍的概率,她聞弦歌而知雅意,一下子回過神來古德白是在說些什麽:“就算是這樣,你做得也太過了。”
劉晴撐在桌子上看着古德白, 她的手砸在桌子上,發出沉重的響聲,用極為冰冷的口吻說道:“我能理解你的憤怒,可是這次你惹了大麻煩, 完全毀了我們預定的計劃,你知不知道在黎明昏黃的行為會引起大規模的恐慌!你怎麽不抱着炸/彈沖到人群裏去呢?”
“已經有人沖過來了。”古德白冷冰冰道,“我的家庭已經粉身碎骨了。”
劉晴深吸了一口氣,她來回走了兩步,最終将身體放松下來:“我希望不要有下一次,這次我會幫你擺平。”
“沒有問題。”古德白緩緩道,“不過你不懷疑我跟這個女人的死有關?”
“如果懷疑跟你有關的話,就不會是我上門了。”劉晴平淡道,“屍檢報告出來了,她是心髒病突發死亡的,你最多算是見證者,比起兇手,我更想知道的是她當時攜帶了什麽?”
古德白挑眉道:“什麽?”
“你出來的時候帶了一個箱子。”
“黎明昏黃的樊老板送我的毛尖。”古德白并沒有撒謊,樊老板的确送了他一罐毛尖,他擡起頭看着劉晴,平淡道,“她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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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晴打量着他,似乎在稱量他到底幾斤幾兩,好半晌才道:“一個異能者,殺過人,在逃,算是個另個案子的關鍵人物,不過我無可奉告。”
“你帶着怒氣來,先發制人,卻又有問必答。”古德白靠在轉椅上轉過去,背對着劉晴,“這次來應該并不是單純來發火的吧。”
“我們找到了電人。”劉晴走了過來按住椅子,讓古德白轉了小半圈,她大半個身體傾斜過來,将手握在兩邊把手上,極具壓迫感地低下頭,“你知道誰跟他在一起嗎?單克思,而本該作為監護人的杜玉臺醫生跟你一道走進了黎明昏黃,我實在很想知道,古先生,這真的只是巧合嗎?”
要命的杜玉臺,怎麽哪兒都有你的事,從被監護人到對象,能不能找點靠譜的交往。
餘涯請的醫生真是絕了!戲本子都寫不出這麽倒黴的貨色。
古德白簡直克制不住在心裏翻白眼的沖動,他看着劉晴眨了眨眼睛,用上了武赤藻的十萬分誠懇:“如果我說是巧合呢?”
“你可以考慮我會不會相信。”
古德白在心裏嘆了口氣,這就是人的麻煩所在,他拿古老先生的車禍意外掩蓋自己真正找尋消息的目的,劉晴能夠毫不猶豫地相信,因為這合情合理,合乎邏輯,畢竟還有什麽會比親人的去世更令人發狂痛心的事,甚至能夠喪失理智在大庭廣衆下鬧出這樣大的亂子來。
從地下基地回來之後,古德白除了訓練武赤藻之外,同樣為應付劉晴跟掩蓋自己的行為做好了理由,他為什麽願意支持劉晴,願意做這筆慈善,都建立起一個合理的借口。
他想找尋殺害父親的真兇,其實不算撒謊。
古老爺的死因當真那麽簡單嗎?
古德白并不在意,可他需要這個理由,也需要這個借口來掩飾自己真正追查的目的,地下基地的事最好是不見光地消失在地下。
千算萬算沒有算到單克思會跟電人有聯系,這實在是超出了古德白的理解範圍了,這孩子親眼看着電人殺死他的父親……不過算了,跟精神失常的人聊合理,聽起來像是尋求合理的這個人更失常。
“你當然應該相信,畢竟我們知道單克思跟電人有聯系的話,何必去酒吧浪費時間?還鬧出這麽大的麻煩。”古德白漫不經心道,“黎明昏黃是杜玉臺給我的消息,他打聽到黎明昏黃經常有異能者出沒,想去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找到電人。他老師的事,你們應該比我更清楚,你不如去他那兒打聽打聽。
要不是古德白跟醫生一塊去的酒吧,聽起來倒是杜玉臺更可疑。
古德白并不擔心杜玉臺會出賣自己,或者說出其他口供,一來是醫生根本不知道他去酒吧的真正目的,二來是還有雲山栖這個關鍵人物。
“我已經去過了。”劉晴顯然對這個答案早有預料,她平靜地撤開了身體,将文件夾整理了一下,從中抽出另一個小文件袋,“這裏是你上次要我幫忙的事。”
原來是跑來詐口供的。
“剛剛給你添了麻煩,現在又得了好處。”古德白撚着文件袋笑道,“說吧,要我做什麽?”
“城西科技開發區那片爛尾樓是長森的。”劉晴終于露出了微笑,“我們可能要進行一定程度的破壞,需要一份批準,還有想借用下小朋友來封鎖現場,免得造成大量誤傷。”
古德白沉思片刻:“樓不打緊,人就有些麻煩了,他沒經過多少訓練,你們準備什麽時候動手?”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有人打算接觸電人,一時半刻我們不會動手的。”劉晴不緊不慢道,“你要是實在不放心,我可以幫忙訓練他一段時間。”
古德白垂着臉,纖長的睫毛微微顫抖了下,半晌才道:“他是個普通人。”
“從你帶他去黎明昏黃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不是了。”劉晴聽起來幾乎有點諷刺的意思,“如果你想對他好,還是讓他快點長大吧。”
“那就按你的意思。”
劉晴作風向來幹脆利落,她點點頭道:“那我明天帶他走,事成後還給你。”
“等一下——”古德白頓了頓,緩緩道,“你們準備行動那天,我要你通知我。”
“電人的危險性……”
古德白微微笑了笑,神态看起來幾乎有點惋惜:“我知道,我只是很好奇,你知道我的項目做了很久都沒有任何進展,花了這麽大一筆錢,總得讓我看看你們的世界。”
“這,只此一次。”
劉晴實際上并不反對這件事,她們分好幾個小組,現在已經是科技時代了,就算古代行軍打仗還講究戰術,當然不會貿貿然沖上去如原始人那樣肉搏。她的長處是眼睛,到時候會在另一層樓上狙擊電人,大不了丢給古德白一個望遠鏡讓他旁觀就是了。
這就好比娛樂圈裏花錢進組的演員,給個無足輕重的角色過過戲瘾也就罷了,只是不能得寸進尺。
更何況,說不準還能吓到他,讓他不再追查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免得礙手礙腳,又影響了什麽。
憑良心說,劉晴對古德白其實是有好感的,他談吐不俗,舉止也有禮,之前的确莽撞,可想想原因也無可厚非,更何況相當配合,甚至可以說毫無半點有錢人的壞毛病。
這當然只是非常淺淡的好感,不過不妨礙劉晴願意慢慢發展它,既然現在公事已經聊完了,她便談了談私事:“等事情了結後,介意一塊兒吃個便飯嗎?算是謝禮。”
“不勝榮幸。”
劉晴得到答案後只是點點頭,踩着貓一樣無聲的腳步走了出去。
沒過多久,端着甜品的武赤藻走了進來,他估摸着在外頭蹲了很久,走起路來有點一瘸一拐,龇牙咧嘴的,仿佛是對古德白有什麽不滿似的:“聽見你們在裏面說話,我就沒有進來了,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口感。”
古德白用勺子切下班戟一角,嗑在底部的瓷碟上,顫巍巍的奶油跟薄如蟬翼的外皮被送進口中:“聽到了多少?”
“沒有多少。”武赤藻沉默了會兒,又忍不住開口問道,“你很喜歡劉小姐嗎?”
古德白擡眼瞥他:“怎麽這麽說?”
“你……送了她好多樓。”武赤藻垂着臉,腿針紮似的疼,“老師說城裏的房子都很貴,一棟樓是好多好多房子,你就這麽送給她了。我好像是第一次看到你對別人這麽好,你對小鶴都沒有這麽好。”
古德白笑起來:“我不是對你一樣好?我可沒有每天陪着劉小姐一起訓練。”
“那你喜歡我嗎?”武赤藻期盼地看着他,“跟喜歡小鶴一樣,喜歡劉小姐一樣。”
這并不是愛情層次的喜歡,而是單純的喜愛、喜歡,純粹的好感,武赤藻只期盼這個,就像他曾經期盼奶奶能看見自己,可最後老人渾濁的眼眶裏只有那個十餘年不歸家的孩子,與她真正血脈相連的人。
“你知道樓跟樓之間的差距嗎?”古德白突然發問道,“有些地方能賣出幾千萬,有些地方幾百萬就能得手。”
武赤藻被問得不知所措:“我……不知道,我覺得它們只是住的地方而已。”
“其實房子本身的價格只有那麽多,就跟人一樣,可它們有附加品,比如旁邊就是地鐵與商城,或者,房子能夠欣賞到的景觀,又或者它被改造後的模樣。”古德白輕輕磕了下勺子,“這些都會影響價格,如果什麽都沒有,自然就會廉價起來,人也一樣。”
“你也一樣。”
“那些無用的爛尾樓對常人來講的确還能掙一筆大錢,不過對我而言毫無用處,不如賣給劉晴做人情,她有求于我,對你就會更上心。”古德白輕聲嘆息道,“這是筆很劃算的買賣,你能學到多少,就看你願意為這筆買賣賺回多少了。”
機會真是來得巧妙,劉晴将電人主動送上門,從死掉的女人那裏還拿到了新線索,果真是不虛此行。
古德白看着皺眉深思的武赤藻,目光很快落在了文件袋上,他輕輕抛過,漫不經心道:“喏,你來找我時要的東西,現在給你。”
武赤藻手忙腳亂地接下,笨拙地撕開文件袋,裏頭随着他的動作滑出一張身份證。
姓名欄清晰地寫着“武赤藻”三個字,是他的新生。
武赤藻呆立在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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