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真不知道劉晴願不願意接手這個麻煩。”

古德白的聲音剛落,無數藤蔓枝條忽然打破窗戶玻璃闖了進來, 與此同時, 破碎的玻璃碎片飛濺了起來, 散落在地上, 驚得杜玉臺下意識抓起被單撲在雲山栖的身上。醫生從被單下看見那些枝條從地上游過,密密麻麻,有着近乎詭異的生命力。

在杜玉臺的前半生裏還從沒有見過這種能無限生長的植物, 而且破窗聲并不止在這個房間出現,它似乎爆破了不少房間,能聽見附近傳來驚恐的叫聲跟粗魯的怒喝聲。

“走吧。”

杜玉臺還是頭一遭看到如此聲勢浩大的異能, 他從床上翻下,略有些震撼地随着古德白往被破壞的門外走去,地下盤虬的樹根踩起來凹凸不平,頃刻間就将這片空間包裹得密不透風,突然一聲咔嚓,房間暗了下來。

“停電了?”杜玉臺訝異道。

古德白擡頭看了看, 窗戶只是被打破了,還沒完全被擋住,破碎的玻璃支棱在窗戶上,形成紮手的圖案, 上面倒映出光鮮亮麗的城市一角,他看着窸窸窣窣竄動着的植物,不緊不慢道:“大概是電線被弄斷了。”

外頭走廊上的燈管在閃閃爍爍,就如同恐怖片一般, 女人看起來錯愕不已,兩旁的房間遭了殃,之前本該是門的地方破碎不堪,只有幾塊牆壁的水泥塊懸挂在樹枝上,那些枝條層層疊疊地累在一塊兒,硬生生穿入牆壁之中,将這一小截走廊完全隔斷。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女人的臉在燈光下宛如鬼魅,她緊緊拿着那個箱子,看上去似乎有些詫異。

“別緊張。”古德白親切又和藹地走上前去,他看着那個搖搖欲墜的燈,忍不住看了一眼武赤藻,而武赤藻随着他一塊兒往上看,似乎了然于心,“啪”一聲,連這盞燈都熄滅了。

這下連走廊裏都完全暗了下來,随着武赤藻力量游走的植物如同毫無溫度的蛇群,窸窸窣窣竄過人們的腳邊。

古德白實在不該嘆氣的,他忍不住揉了揉眉頭,輕聲細語道:“我們只想知道電人的消息。”

“電人?”女人的聲音仍然非常穩定,她沉默了三秒鐘,冷靜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恐怕沒辦法給你想要的情報。”

“說實話,我實在不想惹麻煩,不過既然事情已經鬧大了,那我也只能越陷越深了。”古德白輕輕嘆了口氣,他舉起手中的槍正對着女人的額頭,槍被重新裝填過了,上膛的聲音清晰無比,“不管今天你跟裏頭那位是做什麽勾當,恐怕我都要吃下。如果不想漂亮的臉蛋跟聰明的腦袋變成白花花的一碗豆漿,我建議你最好還是認命些,要麽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要麽将箱子給我。”

女人冷笑了兩聲:“你瘋了?在這種地方鬧事,你難道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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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怎的,燈在這時候又重新亮起來,女人終于看清楚了古德白的臉,這次她瞪大眼睛,臉上的血色倏然褪得幹幹淨淨,嗓音都粗啞起來:“是你,是……你!你找上來了……難怪,難怪……”

她忽然将箱子丢在地上,差點砸中古德白的腳,神态慌亂而癫狂起來:“放我出去!快,我答應了!這個是你的東西了,你得放我走!”

古德白彎腰将那個箱子撿起來,他看着女人恐懼而驚慌的臉色,隐隐約約感覺這次來得不算冤枉,就算不知道電人的事,起碼眼前這個女人一定知道些他不知道的東西:“方才我的确只是想要這個箱子,不過現在不太一樣了。”

女人倏然沒了動靜,她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古德白,既不說話,也沒有反應。

杜玉臺是最先回過神來的,他側身走過來,沒碰到古德白,将手放在了女人的脖子跟鼻下,女人竟然一動也不動,好似丢了魂般。醫生又不相信一般到處碰了碰,甚至按在胸膛跟手腕上,最後他神态複雜地看過來:“她死了。”

“她死了?”武赤藻茫然地重複了一遍,他臉上充滿單純的困惑與不解,還有無措,下意識尋找古德白的身影。

而古德白只是提着那個箱子,沉着臉一言不發地往回走。

本來正将女人眼睛合攏的杜玉臺忽然反應了過來,他搶在武赤藻之前跟入到房間之中,房裏的燈已經完全損壞了,只有外頭燦爛炫目的霓虹與清冷的月光灑在窗口,床上空空如也,那箱冷兵器庫一道消失無蹤。

雲山栖不見了。

古德白坐在床上深呼吸了一口氣,他怒極反笑:“杜玉臺,還真是不虛此行!看來有人嘗試了你的選擇。”

杜玉臺竟然還能笑出來,他跟着古德白一道坐在床上,把軟乎乎的床鋪坐陷下去一塊兒,半晌才道:“我家阿栖是不是很厲害。”

這叫古德白難以置信地看着他:“你增大藥量吧。”

而醫生只是哈哈大笑出聲,他深呼吸着,略有些恍惚地低語道:“這還真是,滿地的妖魔鬼怪。”

光是看杜玉臺的模樣,就知道他與雲山栖的事八竿子打不着一塊兒,連這點情報恐怕都是自己當小偵探揭穿出來的,真是小蝦米釣上大鯊魚,古德白有些煩躁地站起身來,又重新走到門外去。

武赤藻還站在屍體邊,他看着女屍的目光充滿了哀憐、同情,甚至低下頭默默地念着什麽。

“你在幹嘛?”古德白心情不好,語氣更是冷到零下十度,“看她能不能活過來嗎?”

武赤藻并不生氣,反倒回頭看他,輕聲道:“我在念經,奶奶說路上遇到孤魂野鬼,只要念一段佛經就不會糾纏過路人了。我給她念一長段,她應當就不會糾纏你了。”

古德白頭大如鬥,他揉了揉自己的眉骨,竭力冷靜下來,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道:“你把這些東西撤回去。”

“就現在?”武赤藻看看他,又看了看屍體,有些憂心忡忡,“可是她是自己死了,我們會被抓嗎?”

古德白冷冷道:“我說,撤掉。”

樹枝重新複原成它們原本的模樣,走得比來時更快,露出被破壞後的牆體跟待在外頭不知所措的保安們,武赤藻望着他們迷惑道:“奇怪,不是剛剛那些人。”

“去打電話給你們老板。”古德白一點都不奇怪,他将卡片丢給了其中那個看起來是主管的人,冷冰冰地說道,“叫他立刻來見我,如果他已經在路上了,那就再快一點。”

保安們畏怯地互相看了一眼,都沒有任何動作,他們看着地上看起來像昏睡過去的女人,不知道是不是玩過頭的客人,又或者是那些遵循着潛規則的客人。

而經理看着手裏暗金色的卡片,最終只是揮揮手,露出個谄媚的笑容:“您稍等。”

“你們——”

經理将保安們打發走了,揮揮手道,“散了散了,其他客人我來處理。”

古德白并不在意,他說完這件事之後就轉頭道:“赤藻,你先帶醫生去車裏,讓餘涯送他回家,我去處理一些事情。”

武赤藻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經理是個極會察言觀色的人,見古德白一一安排完畢,就湊上來說道:“我帶您去休息室等,怎麽樣?”

“當然好。”古德白對他露出親切的笑容,“那就麻煩你了。”

經理連連欠身,臉上的笑容宛如一朵綻放的花:“客氣,客氣了。”

黎明昏黃的老板來得很快,不算太意外,當武赤藻的異能出現時,他們大概就已經着手聯系了。

古德白只在休息室裏等了五分鐘,對方就大笑着走進門來,他并沒有問什麽,只是緊緊握着站起來的古德白雙手,爽朗道:“古總大駕光臨,實在是有失遠迎,本來該罰,不過我這開車匆匆趕過來,喝酒怕誤事,只能先給您口頭道個歉,等過幾天擺一桌酒席親自賠罪,到時候再喝個痛快,務必賞臉啊。”

黎明昏黃的老板是個中年男人,圓肚子,矮個頭,腦門禿得發光,看起來笑眯眯得宛如彌勒佛,嘴唇上有兩撇小胡子,看起來滑稽又诙諧,一笑兩只小眼睛就擠在一塊,滿面喜相,有種說不出的福氣。

古德白笑吟吟地看着他,箱子還貼在腿邊。

“哎,瞧我這嘴,一說起話就停不下來,鄙人姓樊。”樊老板看出他壓根沒記住自己這號人,很快就接了上來。

“樊老板。”古德白輕聲道,“實在不好意思,今個兒砸了你的場子。”

樊老板笑眯眯地松開手,他坐到另一張沙發上去了:“這是說哪裏話,我們是打開門做生意的,您來玩得不開心,是我們的過錯,小事小事。”

好一個滑不溜丢的油頭。

經理泡了兩杯茶上來,又很快退出去了,古德白瞥了眼,是毛尖,看來這位樊老板的情報網比自己所預料的更龐大。

“我沒別的事,就想問問那個女人……”古德白端起茶盞吹了吹熱氣,目光氤氲在白霧之後,“是什麽來頭?”

“這嘛,我這酒吧每天迎來送往這麽多人,哪管誰跟誰要做些什麽事兒,你瞧樓底下那麽多小姐少爺的,總不能一一盤問過來誰是他家裏的心肝寶貝。”樊老板讪笑道,“實在是幫不上您什麽忙。”

古德白笑道:“訂了房間的也不登記?”

樊老板擠眉弄眼:“這有情人做快樂事,咱們怎麽好管呢。”

“那以後還是小心些吧。”古德白意味深長道,“恐怕這年頭不太安全,要是混進來些什麽不該來的人,怕是不安生。“

“多謝古總提醒,下次一定。”

古德白知道是不大可能從這位身上問出些什麽來了,便欠身起來:“這次賠償……”

“客氣了,砸了兩面牆的事而已,哪用得着什麽賠償。”樊老板和善道,“這種小事我來處理就好了,今個不方便,下次來,一定叫古總盡興而歸。”

“那就麻煩你了,真是好茶。”

“好說!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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