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電人的死已經告一段落。

古德白的記憶仍沒有回來,他在大雪天裏抽煙, 坐在二樓外頭的陽臺上, 冷意刺骨。

這事兒不只像表面看起來這麽小, 人有多大的能耐就能折騰出多大的麻煩來, 更別提是原主人這樣的身家跟本事,古德白端着煙灰缸點了點,覺得有點厭倦。他并不是愛湊熱鬧的性格, 要不是這老大的黑鍋壓在身上,才懶得跟陳芸芸飛來飛去,滿世界跑上一圈。

至于陳芸芸本身, 顯然不是個省油的燈,兩人交談過幾次,古德白聽她插科打诨,每每都将話題帶到其他地方去,顯然并不是能下手的人。

地下基地十分隐蔽,唯一能進入的地方還需要權限, 當初古德白帶着武赤藻出來的時候,掃過瞳孔與指紋,尋常人壓根不能按照原路進去。要不是當時武赤藻陰差陽錯将地面打破,恐怕現在古德白還被蒙在鼓裏。

不——說不準那樣倒更好。

人知道的事情少了, 心情自然也會暢快許多,有時候古德白甚至懷疑自己正因想得多,反倒沒有武赤藻這般單純快樂。

他在陽臺上抽煙,而武赤藻在空中看他。

自打跟電人遇到後, 武赤藻就發現自己開始慢慢能掌控住原本時不時爆發一下的第二種異能——是風。

只不過這種異能比起植物更為難以掌控,尤其是好風須借力,他練習這風也沒有什麽別的辦法,就如同在電流漩渦之中一樣,把自己托起來,往天上飛。平日裏沒有風的時候,飛得就低;風大了,有時候又立刻飛出去幾百米開外。

有次不慎飛高了,只覺得腦袋暈眩無比,竟直直從空中墜落,要不是還有點意識在,只怕這會兒都摔成一灘爛泥了。

武赤藻練習了好幾日,才勉強适應過來,今天他飛得不高,栖息在一棵十米高的樹上,正巧能看見古德白。

只是看了幾眼,武赤藻怕被發現,他自然知道古德白不是神,身邊又沒帶望遠鏡,怎麽也不可能在樹林裏瞧見他,只是現在的模樣與偷窺并沒什麽兩樣,難免心虛,就将眼睛移開。

這一移動開目光,卻忽然發現一點不對。

不管是原來那個,或是現下這個,都性好僻靜,将莊園特意建在深山裏頭,自然是圖個安寧,山路崎岖,平日并不好走,自然沒有多少訪客。

武赤藻目光放去,只見一塊草地上忽然扭曲變化一陣,大團臃腫起來的顏色就從地上化在了樹木上,那棵樹硬生生寬開身子,整個場景看起來仿佛是失真的電腦影片。這情況出現在現實裏,要不是出現幻覺,就必然是有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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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時不同往日,要換做以前,武赤藻必然避而不見,生怕惹禍上身。可他受過陸虞跟水衡子指導,又将莊園當做自己的家,生怕是什麽麻煩,便當即俯沖下去,正好風雪加身,他借風使勁,半點力氣不費,連在樹梢上借力騰挪都不需要,眨眼間就來到這團顏色之前,伸手一把将這團亂色從樹上撕了下來。

“什麽東西?”

他原先不知道是什麽,這會兒上手一碰,方才發現是個軟團般的人,這人藏得極好,要不是武赤藻居高看遠,一直盯着動靜,只怕也覺察不出。

“是人——”武赤藻難以置信地叫喚出聲,對方吓得體似篩糠,若不是被他抓着衣服,只怕要軟腿委坐在地上。

這人被抓個正着,吓得肝膽俱裂,身上的顏色頓時消退,恢複成原來的樣貌,這下反倒差點把武赤藻吓松開了手。

原來這人長得如同一條蜥蜴,頭大鼻大,眉毛上大概受過許多傷,凝結成無數顆小小的肉疙瘩,身形佝偻,脖子上擠出鱗片似的紋路,眼睛裏蒙着層白翳,看起來倒像個瞎子。

好在是青天白日看見,要是大晚上見着,簡直能吓掉人的半條命。

武赤藻看家護院的本事一流,他被吓了一跳,卻并不手軟,也不管這人怎麽哭喊求饒,就将人一口氣提進莊園裏頭。

小鶴正在做衛生,見着他提着個醜人進來,當即花容失色:“你怎麽把人帶進來了,看這滿地都是泥巴!”

這幾日風雪大,武赤藻帶着這個蜥蜴人走了老長一段路,又是山林之中,難免帶着外頭風塵,不免有幾分讪讪。那蜥蜴人吓得面如土色,他滿肚子怨恨跟恐懼無處發洩,不由得在心裏恨恨道:這古德白不是個人,連帶着家裏的傭人保镖都沒個正常。

“小鶴姐,這人待在外頭偷看,我抓回來了,老板還在樓上嗎?”

小鶴不解道:“哎呀,這種人還找老板幹什麽,你趕緊報警啊。”

她話音未落,就聽見從廚房偷吃出來的餘涯嘿嘿冷笑了兩聲,說道:“小丫頭真不懂事,交給警察有什麽用,人家要是來偷商業機密的,轉頭就被人保釋出去,還是我來處理吧,這種人就沒有必要驚動少爺了。”

小鶴也不在意,只道:“你們要處理就去別的地方處理,別把我剛擦過的地弄髒,這大冷天的,哪有給人平白無故添工作的。”

這幾句話說來都很平常,武赤藻跟餘涯的關系并不差,甚至比跟古德白的感情還好些,他對老板充其量叫單方面的崇拜敬仰,可餘涯跟他都快能叫“父慈子孝”了,自然不疑有他,正打算将人交給餘涯時,忽然聽見樓梯上傳來古德白的聲音:“把人帶上來。”

一聽是古德白發話,小鶴當即沒了脾氣,她意興闌珊道:“你們上去吧,我再拖一遍。”

而餘涯的臉微微一僵,他看了眼武赤藻,并沒有出聲,而武赤藻則全無所覺地将這蜥蜴人帶到樓上去了。

這一路上,武赤藻都是反扭着蜥蜴人的胳膊,這姿勢當然算不上舒服,因此一進到屋內,就被驚訝的古德白取笑道:“這是唱哪出呢?”

武赤藻這才覺察姿勢怕是不太好看的,不由讪讪起來:“我怕他逃跑。”

“是麽?”古德白細思片刻,從抽屜裏掏出一捆尼龍繩子來丢在他們倆腳下,“既然這樣,你就把他捆起來吧。”

武赤藻尴尬道:“要是我松手的時候,他跑了怎麽辦,老板,他會隐形的,不對,也不算隐形,就是變成別的東西。”

“不怕。”

房間裏忽然響起槍支上膛的聲音,古德白似笑非笑地将那僅剩的半支煙熄滅在煙灰缸裏,他輕輕地拖長了調子:“我這櫃子裏,什麽都有。”

蜥蜴人的臉色看起來簡直跟死人一樣。

果不其然,那聲音過後,蜥蜴人一動也不動,被老老實實捆在椅子上,畢竟人到底惜命,就算幾分鐘就要死,這幾分鐘活着,也好過當場就被打死。更何況他吃過古德白的苦頭,更不敢輕易招惹,即便是一了百了的死,都好過落在這人的手裏。

他既不想死了,也不想在古德白手裏活着,自然只能聽話,沒有別的辦法。

古德白見他老實,就将手從櫃子裏拿出來,重新放在桌子上:“原本你是客人,實在不該這麽對你,只是你在我家外頭探頭探腦,也只好不客氣了。”

蜥蜴人苦笑起來:“你有話就直說吧,難道我現在還有什麽退路嗎?”

古德白笑道:“你要是骨頭硬,咬緊牙關不說話,我也拿你沒辦法。”

蜥蜴人倒是有趣,他這會兒愁眉苦臉,竟還配合這句趣話道:“我倒是想這麽硬氣,可惜天生牙口不好,骨質疏松,不然也不會去吃這口軟飯。”

古德白“哦”了一聲,他揚眉道:“你的老板是個女人。”

“咦?”

武赤藻看看古德白,又看看蜥蜴人,愣是沒有聽出哪句話裏帶着女人這兩個字,又聽蜥蜴人苦笑道:“我可沒有說,是你自己猜的。”

這反應倒叫古德白覺得有趣,現在是在莊園之中,這人方才聽過槍響,既然不反抗,顯然是怕死得要命,可到頭來還要遮遮掩掩地說話,想來恐懼深入骨髓。他知道要是想問清楚這位試圖找麻煩的女士到底是何方神聖,只怕蜥蜴人不會再開口,就立刻轉了話題:“你來這裏有什麽目的?”

“沒什麽目的,有人給了我錢,讓我盯着你家外頭進出的人。”蜥蜴人嘴角下撇,露出非常愁苦的模樣來,他本來就長得醜,這麽一作态更令人厭煩,“你也看見我這個模樣了,還能幹些什麽,幫人家洗碗刷盤,人家都怕上面被我的手弄髒,三十來歲了,一無所成,別說老婆了,爹媽都孝順不起,當然只能幫別人做這些事了。”

才三十多歲?

古德白有些訝異,他見這人的模樣,還以為四五十歲起了。

這人長得醜陋,眼睛上還有層白翳,看起來好似有長年眼疾的人,結合武赤藻的說法,異能八成與僞裝或是隐匿有關,做壞事倒是容易,可想找些正當營生做卻極難。

武赤藻因為年輕,吃過很多次碰壁的苦頭,人家大多不願意用他,加上他只是高中畢業,許多活也不讓幹,白耗的幾年青春跟奶奶的病情折磨得人半夜都睡不着覺,聽見蜥蜴人這話,不由得動了恻隐之心,心中暗暗懊悔方才下手要是輕點就好了。

話到這裏,古德白卻忽然問道:“你是不是認得我?”

“……”這話不知道戳中了蜥蜴人哪裏,他猛然擡頭,又驚又怒地看着古德白,半晌忽然冷笑起來,他這笑又好比嚎啕大哭,聽得人悲從中來,“你……你當然不記得我了,你這樣的人,怎麽可能記得我們。”

他目光之中猛然流露出怨恨之情來,繩子與沉重的椅子都頓時彈跳起來,可見他氣憤之下爆發的力氣多大。

“你有什麽好生氣的。”古德白如同一汪冷水,頓時将這點怨憤澆得濕滅,他臉上還帶着譏諷之色,有意在對方暴怒之下得到更多情報,“難道我該記得你嗎?”

蜥蜴人怒吼起來:“我變成這樣——我變成這樣!都是因為你!”

他這一掙紮,頓時摔倒在地,竟猶自不解恨,還在地毯上蠕動,試圖爬到古德白腳邊去,聲音慘然:“你……你毀了我一輩子!你毀了我一輩子!你不記得我!”

古德白萬萬沒想到蜥蜴人會如此情緒激動,心道怕是抓到一尾大魚了。

外頭忽然傳來叩叩門響,餘涯在外問道:“少爺,發生什麽事了?”

“沒有你的事。”古德白一口回絕,不緊不慢道,“餘涯,你去休息吧。”

門外沉默許久,才響起遠去的腳步聲。

“武赤藻,你将他扶起來。”古德白等餘涯走後,這才重新開口,而蜥蜴人摔倒在地上,只管喘着粗氣,大抵是在平息內心的憤怒,聲音發出來似哭似笑,絕望無比。武赤藻茫茫然上前将蜥蜴人的椅子重新掰正,也虧得他力氣不小,直接将人帶椅子一道拽正了。

古德白這才從桌後走到桌前來,他伸直兩條長腿,腰靠在高桌,将兩手環抱,這姿态看上去高傲無比,叫蜥蜴人眼中兇光越旺,恨不得撲上來咬死他。

連武赤藻都覺得心裏發憷,古德白竟然面不改色,反倒好整以暇地問他:“你既然這麽恨,我就給你這個機會,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

蜥蜴人大笑起來:“原來你也會聽?”

然而他怕自己待會兒就要毫無尊嚴地死去,要是不說出來,當然不能夠甘心,便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說起來當年的事情來。

蜥蜴人其實是少數地下基地裏沒有犯過罪的人,他離鄉背井來到城市裏,有心想賺大錢,不慎交了些壞朋友,帶着他打牌賭博,錢沒賺到,反倒欠了一屁股債。他這人算不上老實,有些小壞,可大壞沒有,發現自己欠了十來萬後,原先的朋友立刻翻臉,當即吓得魂飛魄散,後來經人介紹,誤打誤撞參加了小連山的實驗。

他這樣的民工,每年來城市裏找活幹的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又沒個系統班子,加上成日與些混混玩,只接些散活,聯系不上大概以為是回家了,沒人會起疑。

社會邊緣人士,又是離鄉背井,親朋好友稀少,難怪會被盯上。

說到這裏,蜥蜴人流露出一些悲戚的神态來:“其實基地裏倒也沒有什麽不好,三餐穩定,大家還偶爾做些活動,就好像在醫院裏待着一樣,有時候護士還會給我們帶些東西玩,做些手工活,說是慈善活動,會送給山區裏的孩子。”

他說到這裏,神态倒顯得很平和,仿佛被騙進去囚禁的日子并不痛苦,甚至還是極讓人覺得快樂的時光。

“那時候負責的人會給我們看轉賬給家裏人的消息,大家雖然對不能出門,不讓聯系有些不滿,可看到錢,也都平息了。”蜥蜴人嘆了口氣,他看着古德白的神情很複雜,半晌又笑起來,“我那時候還把你當觀音菩薩看,以為有錢人也不算完全壞透了,沒想到,呸!你們他媽都是些壞心流膿的爛貨!”

蜥蜴人一口唾沫呸在地毯上,要不是距離太遠,他大概是想噴在古德白臉上的。

人之将死,難免對自己一生不平,蜥蜴人從頭絮叨起來并沒有什麽不好,反倒古德白正喜聞樂見的,只不過他知道接下來就要少兒不宜了,忍不住擡眼看着武赤藻,心中不免猶豫要不要将人趕出去。

最終古德白也沒開口,他瞥了眼臉色發白的武赤藻,端過桌上茶杯,打算喝一口,卻發現還燙,就只端在手裏,心道:“罷了,算給他個選擇,要是他不聽話,那到時候再處理就是了。”

這番想法,既柔情又狠辣,可惜在場其餘兩人誰也不會讀心術,沒看出古德白臉面下輾轉過幾個想法。

“這種日子沒有過太久。”蜥蜴人續道,接下來開口,聲音裏便漫着痛苦的沉重感,“氣氛就突然變了,其實那裏頭也有好人壞人,許多人都互不搭理,我跟幾個性格比較好的時常聚一聚,聊聊天,我還記得有個孩子姓呂,我們都叫他小呂,會些叫魔術的花樣,他很愛顯擺。”

他說到這裏,竟然不禁哽咽,聲音裏飽滿痛苦凄楚。

“他才十八歲,是生了病偷偷跑出來的,說是什麽癌症,我聽不懂。上午他才告訴我,自己活不過二十歲,怕成家裏的負累,現在待在這裏還能賺錢,再好不過了,讓我平心靜氣。”蜥蜴人看着古德白,恨恨道,“就在那天的晚上,我永遠記得那天晚上!他們把小呂帶走了,回來的時候,小呂一直在慘叫,我們敲門也沒有人理,有個醫生就站在外頭看着小呂叫,他叫了整整六個小時!”

“我看着那個醫生的表,走每一下,就覺得心裏揪着痛,好多人都吓得不敢出來。”蜥蜴人咬牙道,“我就聽着小呂的聲音慢慢低下去,沒了,他們進去擡出來一個血人,血淋淋的,沒有一塊好肉,他把自己的眼珠子都挖了出來!那兩個血窟窿就這麽對着我!”

“他才十八歲啊!”

武赤藻與此事并無關系,可聽蜥蜴人說話凄慘悲涼,不由得脊骨發冷,竟然一動也不動,只專心聽着。

“平心靜氣——”蜥蜴人慘笑起來,聲音從低到高,慢慢高亢至極,也絕望至極,眼淚浮現在眼眶之中,“你大概根本不記得這個人了吧!沒關系,他家人也不記得他了,我逃出基地後,過了小半年才好起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活下來的,小呂告訴過我他家的號碼,我替他打過去,他家裏已經……已經有新的孩子了,高高興興的,壓根不在乎他了,我說自己是小呂的朋友,他們就把我挂斷了。”

“你們這些人,都是這樣,都是這樣!”

古德白卻全不動容,他冷冷道:“你難道在地下基地見到我了?那基地只是我借出去的。”

蜥蜴人的心中痛苦難當,回憶起舊事來,對他顯然不是件容易的事,聽古德白如此說道,立刻當成推脫,便怨恨道:“的确,你是不常來,我沒見過你幾次面,可是——可是你想不到,我第二次被注射藥劑的時候,從實驗室裏跑出來,那群醫生跑來抓住我的時候,我看見你跟醫生說話了!”

“他們叫你古老板,你見着我,就沉着臉立刻轉身走了,我後來逃出去,在面館吃面的時候,一轉新聞,我就看出是你了!”蜥蜴人慘然道,“你們倒好,越活越年輕,可我永遠記得你的模樣!”

古德白心道:“原來如此。”

“既然如此,基地那麽森嚴,你又是怎麽跑出來的?”

蜥蜴人一怔,想來是沒想到古德白居然會問這句話,他嘿嘿笑了兩聲,顯然這件事是他這輩子最驕傲自豪的事,臉上幾乎要發出光來了:“那天其實很亂,老王突然發狂,好多醫生都死了——”

老王?

古德白皺眉道:“你是說電人王福永?”

這是武赤藻帶來的消息,古德白思前想後,覺得只有這個可能,不由得問道。

“你怎麽知……原來你還記得啊。”蜥蜴人怪笑兩聲,不知怎的,大概是古德白這句話稍稍安撫了他的憤懑之意,心氣稍松,吐出一口混濁長氣,“是他,他是少數有異能的人,進來的時候,癱瘓了小半個基地,脾氣很壞,我跟他吃過一頓飯,被打了頓,不過他這人不壞。”

武赤藻奇怪道:“他打了你,你還覺得他人不壞?”

“你小子懂什麽,人家對你笑,不一定為你好。老王雖然打了我,但那是我先逗他,他實在沒辦法控制自己的脾氣,被抓走的時候,他已經冷靜了,還問我有沒有事。”蜥蜴人冷冷道,“他那電都打在別的東西上,我又不是個瞎子,看得出來人是不是真壞。”

“那天也是他看見我了,他就吸引別人的注意力,好讓我趁亂借着異能悄悄地逃出去。”蜥蜴人咬了咬牙,再說時已透露出無限懊悔與悲痛來,“他自己卻被抓回去,這兩年才逃出來,我在報紙上看到消息,就知道是他了,可是我……可是我不敢去找他。”

古德白不禁道:“你有個家庭,不敢找上麻煩也很正常,你們感情很好?”

“呸!”蜥蜴人又吐了他一口唾沫,仍是沒着,“你們這種人懂什麽!我跟他就說過幾句話,只是大家都是可憐人,能走一個,到底是一個,總好過全死在裏頭。可惜,他當時救我,我……我沒敢救他。”

茶水涼了,古德白看他說這麽多話,便将水杯遞過去喂了蜥蜴人一口。

蜥蜴人這時候也不擔心這水有沒有什麽問題,雖不領情,但仍然埋頭咕嚕嚕喝了個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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