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新衣服貴得要命。

這次的宴會在酒店頂層舉辦, 杜玉臺跟着古德白一起下車時, 不得不感慨下有錢人的奢侈, 他看着請柬被遞交出去,跟着人走入會場之內, 恍惚着感覺自己生命開始了第二次。

曾經在診所裏跟病人談話的日子才過去沒多久一樣。

會場裏大部分人都認得古德白,上來打招呼的時候, 古德白順道介紹了杜玉臺,按照原本說好的計劃那樣——可靠的醫生跟很不錯的朋友。沒過多久, 開場舞的音樂一響起來,兩個人就自動分散開來。

任何事都逃不開錢,越是龐大的組織,越需要巨額的資金來支撐,不然游戲裏那種随便主角狂轟濫炸的建築物是哪裏來的。

就算是劉晴施行常規抓捕, 也得去古德白那裏給個說法。

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不外乎這個道理。

會場裏的人大多帶着男女伴, 不過跟古德白這種帶着同性來的也不少, 比如說長輩想讓晚輩開開眼界, 或者上下屬想混個關系,這種情況也不少。

兩個人在會場裏轉了圈後繞到香槟塔邊碰頭, 之前在陳芸芸的生日晚會上看到的那個男人沒有來,不過也說不準。這些名流碰頭一塊兒, 也無非是些家長裏短,商業機密當然不可能信口胡說,還有趁機培養感情的, 古德白端着酒掃視衆人,壓低聲音道:“聽見什麽了嗎?”

“有個可疑目标。”

杜玉臺晃了晃酒杯,臉上有種潇灑不羁的笑容,他身上有種難能可貴的品質,就是不管進入酒吧還是這樣的上流宴會,只要待上五分鐘,都有種駕輕就熟的從容感,能完美無缺地融入進去。

如果不是古德白剛剛見過他觀察四周的模樣,八成以為這是個泡在酒池肉林裏的纨绔子弟。

杜玉臺嗅了嗅酒的香氣,微微抿了口,若有所思道:“我等會兒就去打聽下,反正今天主題就是異能,說不準會有點新花樣。不過這種地方,你不帶武赤藻來,是怕他誤會嗎?”

“異能派對。”古德白淡淡道,“我不是帶你來了嗎?”

這次的宴會主題就是異能,只不過偏向娛樂性,整體其實跟陳芸芸的生日派對沒有變化多少,更滑稽的是今天還算是個異能慈善會,卻邀請了不少娛樂異能者來演示他們的能力充作表演。

這些人大多是舞者,或者是表演者——也可能是特意訓練了一段時間,配上大多是與光效或者聲音有關的異能,就如同動物園裏囚禁的動物那樣,任由看客發出驚嘆或者贊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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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作為異能者,這種場景真是令人不快。

杜玉臺瞥了眼旁邊臉色毫無變化的古德白,忍不住在心裏嘆了口氣:“怪胎。”

他們倆都是。

在宴會裏穿行的游魚當然不止名流,還有些新聞社的主編乃至老板,有人要錢有人要權有人要名,大家都在其中各取所需。

杜玉臺喝完僅剩的殘酒,深吸一口氣,重新投身入戰場,他懷疑的嫌疑人相當好接觸——很可能是盯上了古德白的雄厚財力,這群人是他們釣出真相的餌,他們何嘗不是這群人追名逐利的餌,可惜大概是要讓他們失望了。

就在談話漸入佳境,慈善會又要正式開始的時候,會場突然毫無預兆地陷入了一片黑暗。

“什麽情況?”

“發生了什麽?”

“是不是要上什麽節目——”

“設備出事了吧。”

……

在場的人大多見過世面,不至于為停電陷入無意義的恐慌,加上這是在酒店頂層,玻璃窗明亮得将月光投入房間,并沒有人徹底手忙腳亂。本來有些慌亂的人也在同伴安撫後穩定下來,而侍應生則打開手電筒匆匆往外跑去,試圖了解發生了什麽。

古德白輕聲嘆了口氣,黑暗是人類最原始的恐懼,可這一招未免用得太多了,他給杜玉臺發了個消息。

“找個地方躲着吧。”

古德白掠過餐桌,撿起塊西米露奶糕吃了,慢悠悠地靠在了桌後——這種地形一旦發起進攻,最有可能進來的就是落地窗,絕大多數人因為下意識想貼近光線,都有意無意地往玻璃窗邊聚集,說不定正中人家下懷。

杜玉臺用手機回複道:“我旁邊就是餐桌,事不過三,第二次遇到這種事,請問有什麽想法?”

“奶糕挺不錯的。”

今天的月亮相當明朗,從玻璃窗往下看,能将萬家燈火與都市的規劃盡收眼底,酒店雖然不小,但今天來的人不少,這會兒四處分散開來,等待着節目的開始。

先響起的是爆破聲,來自天空之中。

“是煙花嗎?”

“沒有看到啊。”

“難道說聲音先傳出來了,還是失敗了。”

……

衆人齊刷刷往玻璃窗外看去,這下是更清晰的一聲巨響,直接撞碎玻璃沖進來。

最起初沒有人看清空中飛過來的是什麽,但當對方撞碎玻璃的那一刻,就已經非常明顯是個身受重傷的人,他帶起無數玻璃碎片轟然砸入酒店的地面,渾身浴血,掙紮了片刻,忽然撲進人群當中。

氣氛只寂靜了三秒鐘,立刻有人尖叫了起來,頓時亂作一團。

空中飛人還沒徹底結束,很快又沖進來個異能者,他輕得像是沒有半點重量,在空中翻了個身,落在一地玻璃碎片上。他沒有帶槍,身後背着兩把輕薄的短刃,手指一舞,兩把短刃就握在手中,在月光下撒上銀霜。

如果說之前那個受傷的人進來是煮開一鍋熱油,那這個異能者的加入,就是往油鍋裏潑了一盆水,各大名流徹底失去了方才的從容,又哭又叫,互相推搡,搞得黑暗之中只聽得幾聲凄厲哀鳴,又能聽見幾聲哭鬧辱罵,一時半會只怕停不下來。

杜玉臺老神在在地躲在餐車後給古德白發消息:“你說是巧合還是故意的?”

古德白平靜回複:“反正不是來拯救同胞的。”

“我覺得這是炫耀。”

“有何高見?”

“力量。”杜玉臺發了個不讨人喜歡的笑臉,“他們在炫耀力量,人會因為恐懼、羨慕、嫉妒而盲從,也許剛開始想徹底毀滅,等到畏懼深入骨髓,就會變成渴望,渴望得到,渴望擁有,錢當然就滾滾而來了。”

古德白挑挑眉毛,不得不承認杜玉臺的分析很有道理。

挑在異能慈善會上襲擊,斷電只怕也是提前有所預謀,為的就是讓所有人将心神更關注于有光明的所在,從高空破入房間,展現自己前所未有的強大力量。這不可能是巧合,再愚蠢的異能者也不會在鬧市區打到這麽誇張的地步。

古德白想通這一截,又回道:“看來不屬于同一組織了。”

“那倒也未必,也許是有人臨陣退縮了。”杜玉臺這次隔了好長時間才回複,可能是打到他那邊了,“這說不準算是甜頭,看來咱們來對了,不然哪能看得了這麽一出好戲。”

古德白正要回複,忽然被人撞了下,好不容易穩住手機,幹脆直接鑽進桌底,沒想到底下人滿為患,各個瑟瑟發抖。

趁着夜色迷蒙,電還沒來,古德白直接翻個白眼,更換位置,手機又再震動,杜玉臺發來一條:“糟了,早知道帶上武赤藻了。”

“杜大醫生,既然你要當事後諸葛亮,正巧,不如頂上即興節目,來一出死諸葛吓走活仲達?”

“哎,我這不是沒死嘛。”

這出意外的确表演的性質更多,只不過演員選得好,絕大多數人被吓得瑟瑟發抖,一時難以辨認,可古德白卻看着交織在現場的異能光效,深覺有趣。

等到酒店恢複電力,再見光明時,場地裏只剩下一具屍體,至于那個行兇者早就不翼而飛了。

樓下警車的鳴笛聲同樣響了起來。

經理沖上來拼命道歉,不少女性賓客都花容失色,男性則頭發淩亂衣服歪斜,古德白不緊不慢地撫平西裝上的褶皺,看向正在吃番茄意面的杜玉臺,忍不住沉默了三秒鐘:“…………”

不過他沒将心神分給醫生太多,而是草草掃了眼會場。

果然——

在宴會裏的大多數人都沒親身經歷過什麽恐怖的環境,不少人連隐蔽都做不好,手機的屏幕光能輕而易舉暴露位置,甚至沒有半點遮掩的意思。還有些人甚至想追蹤那兩名異能者的身影,至于當時的戰況,因為頂層一片黑暗,遠離月光後,只能聽見悶哼跟打擊聲,完全可以自我腦補出當時血肉橫飛的可怕場景。

尤其是留下來的男屍死相凄慘,夠做七天噩夢了。

在黑暗之中,又是下手這麽殘忍的異能者,無關緊要的人死幾個都不足為奇,可除了這具屍體之外,居然沒有任何一個客人死亡,只有幾個人被“誤傷”了幾下,程度還輕得驚人。

不過這種傷勢就夠他們大驚小怪了,醫生跟救護車的鳴笛一同響到酒店底下。

擔架擡出了屍體,有名警察正在聽主辦方跟酒店經理的說辭,臉色慎重。

杜玉臺不知何時來到了古德白身邊,他盯着說話的警察,忽然嘴唇動了起來:“又是一起異能犯罪。”

在一片嘈雜聲中,劉晴姍姍來遲,不過她登場的模樣,帥氣得仿佛電視劇裏的女主角或者男主角的高人師父,足以彌補遲到的遺憾。

杜玉臺略有些幸災樂禍地說道:“來了個麻煩人物啊。”

古德白贊同之餘,又給自己倒了杯酒,感慨萬千道:“你說劉晴的黑名單上有沒有我們倆?”

“反正沒有武赤藻。”

古德白同意了這句廢話。

市內發生騷亂,卻是有關異能的,當然是由兩個部門一起出動,劉晴并不是來安撫受害者的,而是來追查異能者的蹤跡。這次跟在她身邊的熟面孔只有水衡子,陸虞不見蹤影,八成是追那個殺人兇手去了。

劉晴觀察了下地形,低頭跟水衡子說了些什麽,兩個人在筆記本上記錄了些東西。

杜玉臺饒有興趣地抱手問道:“你說她什麽時候來盤問我們倆?”

畢竟是老熟人了,古德白猜測道:“大概是最後吧。”

這個最後中途出了岔子,有位大小姐突然情緒崩潰,本來被男伴安撫着,可當劉晴靠近的時候,她忽然發了瘋掙出來,将手上的水杯砸過去:“你們這些廢物還在這裏幹什麽!還不快去抓人!”

“哇哦——”

古德白與杜玉臺宛如兩個吃瓜群衆般在不遠處抑揚頓挫地圍觀這出“襲警”。

劉晴卻沒看那位大小姐,目光冷淡地掃了過來,她側身避開水杯,理也沒理,任由那崩潰的女人被男伴跟其他警察架住。

“啧啧啧,女王大人。”杜玉臺搖頭感慨,“要我是那小姑娘,心态估計要爆炸了。”

“嗯。”古德白淡定道,“看她的樣子,不是要爆炸,是已經爆炸了。”

在背景女音凄厲的“我要投訴你們”之下,劉晴看着兩人挑眉道:“好久不見。”

“不久。”古德白淡淡道,“我知道你要問什麽,兩個人是高空進入,按照玻璃外的建築物來看,在空中至少滑行了近百米,如果不是彈跳能力驚人,他們一定有設備或者滞空能力,異能很可能跟飛行有關,建立在這點上參考,另一個應該是雙系,剛剛在黑暗裏我有看到他的特效。至于死掉的那位,大概很能挨打吧。”

跟熟悉異能的人聊天,信息量總是格外令人心情舒暢。

劉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雙漂亮的眼睛裏紫色似乎更濃郁了:“特效?”

這讓古德白下意識問道:“你的眼睛……”

“怎麽了?”

“美瞳挺好看的。”

劉晴:“…………”

說完無傷大雅的俏皮話,劉晴又問了幾個問題,古德白跟杜玉臺才得以脫身,望着他倆離去的背影,忽然喃喃道:“看起來是威脅,可到底是針對誰?”

水衡子正不緊不慢地記錄着信息,忽然聽見劉晴問道:“水衡子,你說古老板是什麽人?”

“這嘛。”水衡子一本正經道,“反正古老板不是好人。”

“哦?”

“就是壞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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