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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好有個合理的解釋。”
長長方方的一張禮桌, 餘涯坐在首位左下手方, 這是曾經古鶴庭給他的位置, 即便現在人不在了,他也沒有再換座, 只是那個首位除了詹雅跟古德白之外,不再接受任何人。
“莎樂美還不能死。”坐在沙發後的人正在看喜劇電影, 時不時發出笑聲來,語調既平淡又悠閑, 渾然沒感覺到餘涯的怒氣一般,“你知道她的用處,別難為我。”
房間裏只有兩個人,氣氛卻很凝重,在沉默裏只有電影的對白在作響。
餘涯一聲不吭地開槍打爆了液晶電視, 連半句提醒都沒有,那枚子彈深深嵌在牆壁裏, 離沙發上的人并不遙遠。
房間真正陷入了死寂。
“我替你保密, 是因為我不想少爺跟夫人不高興。”餘涯面無表情地開口道, “你不要以為我是在縱容你,或者是偏心你, 你要是想死在這裏,我可以成全你。”
沙發上的人輕輕嘆息了聲:“他在酒吧吓死我的人時, 你那時候可沒打電話來道歉。為了挽回莎樂美的麻煩,我甚至不惜暴露給隐形人足夠多的情報,還壞了幾顆暗子, 提前帶走了米琳,你到底對我的處理還有什麽不滿?”
餘涯陷入了沉默,他本來就不是很擅長口舌之争。
“你怒氣沖沖地來找我,怎麽,小少爺對你發脾氣了?”對方聽餘涯久久沒回應,漫不經心地笑了笑,“他要是受傷了,那我現在八成得倒黴,看來是他的小玩具受傷了。我勸你還是小心一點,那可不是什麽布娃娃,他的指數是所有實驗體裏最高的,玩火***可就不好了。”
餘涯冷哼一聲,将槍別在外套內,生硬道:“別在這裏鬧事了,把劉晴引走。”
“這可沒辦法,你清楚,計劃開始就停不下來了。”
“那就不要有下一次。”
餘涯頭也不回地走了。
在門落鎖之後,沙發上的人終于探出了身,看着被關上的門,臉色看不出悲喜,過了好久才微微笑起來,輕聲道:“他是這樣,你也是這樣,就算古德白是個廢物,你們也能把他誇出一朵花來,有時候我真可憐你們,為這樣一個凡人耗費精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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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修好後的第二天,武赤藻才迷迷糊糊地醒過來。
古德白當時正在吃粥,是詹雅特意準備的,炖得很爛,她沒來坐很久,只是問了問遇襲的事,見愛子無動于衷的模樣,沒有說更多。
詹雅在離開時給了張門卡,上面寫着地址,說住在市中心裏會熱鬧些,已經布置好了。
對這樣的好意,古德白看着地址,隐隐約約想起來這似乎離大學城不遠,大概是把武赤藻也考慮進去了,女人的貼心缜密在這一刻展露無遺。不過他既沒答應,也沒謝絕,只是欣然喝起粥來,小鶴來報告的時候,正好一碗粥見底。
古德白看了看還剩半罐的肉粥,将蓋子重新蓋好,讓小鶴準備了新的碗碟,慢悠悠地回到自己的卧室去了。
武赤藻一臉病容,正在寫卷子。
大概是流血多了,又打了兩天的營養針,武赤藻明顯變瘦了,眼睛看起來大得簡直有點純真,好像縮小了兩三歲的模樣,看得古德白略有些罪惡感。
“喝粥嗎?”
古德白問道。
武赤藻這才驚醒般擡起頭看着古德白,點了點頭,也不做聲,繼續做自己的題目,等粥的香氣飄出來,他才有些頹廢地說道:“就剩下幾個月要考試了,我這幾套卷子還沒寫完,老師的課也沒有上,老板,是不是浪費你的錢了。”
“無所謂,反正我錢多。”
古德白漫不經心地舀起一勺粥喂他。
武赤藻猝不及防吃了一口,頓時把眼睛瞪得像要脫框,他含着那口粥,不敢置信地看看古德白,又看了看碗,差點沒把自己嗆死,急急手忙腳亂地要自己接過來。手上還吊着針,被武赤藻這麽一折騰,針頭頓時一歪,好在古德白眼疾手快,直接按響了鈴铛,讓護士進來處理。
跑針雖然嚴重,但好在處理及時,手沒有整個腫起來,饒是如此,武赤藻還是明白自己剛剛做了件蠢事,頓時把頭低下去,一時間不敢說話。
“吃粥吧。”
古德白倒是心平氣和,等護士處理完了,這才端起粥重新喂給武赤藻,慢悠悠道:“等你的傷好一點,我們搬到市中心去住。”
武赤藻乖乖點了點頭,一口接一口地吃粥,要不是手上痛得神經都在亂跳,險些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其實粥的分量并不多,等半罐吃完,也不過是一碗半的分量,古德白拿紙巾給他擦了下嘴巴就把碗放回去,等着小鶴待會兒來收拾。武赤藻跟個幼兒園小朋友一樣乖乖被照顧後,這才記得看向自己的卷子,憋了陣才說道:“老板,你不用對我這麽好,我……我是心甘情願的。”
“這就叫對你好?”
古德白有些啼笑皆非,這罐粥是詹雅的手筆,沒糊,不算難吃,除了炖得軟爛到适合老年人牙口外談不上任何優點,最多還能算個食材新鮮,他撐死只是借花獻佛而已。
武赤藻看起來卻不像開玩笑,他神色凝重道:“嗯,我知道你其實并不是很在意我,不過沒有關系,你想怎麽樣都可以,我一直都會這樣保護你,永遠都不會變。”
好是什麽,壞是什麽?
其實武赤藻并不能分得很清楚,他知道有時候長輩突然态度好轉時,往往不是醒悟,而是意味着遺棄,是殘留的那點愧疚心迫使他們暫時性扭轉心态。武赤藻寧願古德白在自己面前是真實的,哪怕那種真實很傷人,也不願意對方忽然變得這麽溫柔可親。
就如同在未來某一刻,能毫不猶豫地抛棄他一樣。
“……我還沒有刻薄到這種程度吧。”古德白若有所思地看着武赤藻,對方正低着頭,他好像總是這樣,可有時候又大膽得出奇,“你也用不着這麽警惕,我只是心血來潮這麽做而已,如果餘涯沒有撒謊的話,看來能過段安穩時間了,我隐約覺得這次劉晴恐怕會無功而返。”
畢竟餘涯這張內奸卡,實在是太閃亮了。
接下來的時光,果然就如同古德白所預言的那樣無風無浪,就連本要應付的陳芸芸都因為要事去了國外,似乎老天爺都緊着讓武赤藻休息養傷,免得猝死在崗位上。
這世界上的立場,大抵會分為這麽幾類:好的、壞的、旁觀的。
古德白本想做個旁觀的局外人,一朝發現自己居然與惡勢力有千絲萬縷的關系,本來大不了實在沒招了,咬咬牙就棄明投暗了,哪曉得事先不知情,跟劉晴套了關系,現在當真是豬八戒照鏡子,裏外不是人。
武赤藻低眉順眼地吃粥,杜玉臺貪生怕死地在旁玩游戲,古德白坐在一旁憂國憂民,展望未來,三角關系十分穩定。
等到古德白出門後,杜玉臺終于松了口氣,總算是能放下他手裏的俄羅斯方塊了,于是好整以暇地問着眼珠子都快要跟着人家跑的武赤藻道:“武赤藻,你這樣累不累?”
武赤藻漫不經心地應了聲,沒有回答,大概連醫生說什麽都沒聽清。
杜玉臺偶爾覺得這個年輕人真是只吃過苦頭的喪家犬,見着主人就歡欣鼓舞,一旦主人離開,就恹恹地跟要死一樣。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就這樣護着米琳,現在連問都不問一句,不過也是,古德白如果不說,他大概這輩子都別想知道米琳失蹤了。
于是杜玉臺又耐着性子說道:“你幹嘛不跟他說?”
“說什麽?”這下武赤藻終于聽見了,他茫然地看着杜玉臺,好像沒聽懂,“我沒有什麽想說的啊。”
杜玉臺嘆了口氣道:“你幹嘛不告訴他,你想跟在他後面,不管他去哪兒,你也想去哪兒,待着當個雕像也不要緊。”
武赤藻難為情地笑了下:“他一定會不舒服的,我感覺得到,他最近很不高興,我不想惹他更不開心。”
“你這個樣子,要是以後考上大學,難不成也眼巴巴地跑回來嗎?”
武赤藻天真爛漫地回答道:“老板說我們就要搬到市中心去了,離大學城很近,我上完課就可以回去。”
“那以後呢?”
“以後?”年輕人奇怪地看着杜玉臺,“以後當然也一樣啊。”
杜玉臺一下子不知道怎麽說了,他實在不知道這兩個人到底誰病得更重,反正兩個人的情況都不輕就是了。
“你可以跟他說說看你的想法啊。”
武赤藻這下是完全不懂了:“可是我沒有想法啊。”
杜玉臺放棄話療,等古德白回來的時候,他拖長了音問道:“我打算吃個水果,樓下還有嗎?”
“有。”古德白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他剛剛出去處理了個電話,有幾個酒會需要出面,“給武赤藻帶一點上來吧,對了,你去買身新衣服,刷我的卡。”
杜玉臺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了:“有消息?”
“還不能确定。”
如果莎樂美當初來的時候是真的為了名單,就不會對着古德白開上那麽兩槍,現在古德白手頭上有還算友好勢力的隐形人組織,明顯拿着內奸牌不過不太可能會跳反的餘涯——他隐約猜測恐怕莎樂美是狗急跳牆,大概是自己失去記憶後尋找真相的行為給了他們一定的壓力,既然如此,不如暫時安靜一段時間,讓杜玉臺去調查看看他對象的事。
說不準從雲山栖身上能挖出點驚喜,最好是雲山栖的确是個情報分子。
這樣的話,如有必要,杜玉臺完全是個很好的人質。
不過說起來,古德白本來還以為幹異能且見不得光這一行的,基本上都不是什麽好糊弄的角色,沒想到居然還會出莎樂美這樣的極品。
單槍匹馬就敢往別人家裏闖,也不怕把命留在這裏。
不過異能者似乎的确不能用常理來衡量——比如說陸虞。
古德白掂量了片刻,湊過來彎腰輕輕吻了下武赤藻的額頭,年輕人訝異的神态混着孩子的天真跟男人的茫然,當老板的倒是面不改色,平靜地看向醫生:“這大概不是吊橋效應了。”
杜玉臺一時不知道該吐槽哪句話,最終忍不住道:“啧啧啧,你怎麽下得去手啊。”
而武赤藻熟透了,要不是他的異能跟火無關,卷子大概能被燙沒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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