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二回

“你這是刀傷。”白玉堂将展昭輕輕放在床榻上,眼睛略一掃過心裏便有了數,“憑你的功夫,誰能傷得了你?你方才說‘猛虎’追趕?是什麽人追你?”

展昭先前捂着傷口不給他瞧,就是知道這人見了肯定婆婆媽媽問東問西,于是只好撓頭裝傻,傾盡演技,端着滿臉茫然問道:“什麽猛虎?我有說過嗎?”

白玉堂撩起眼皮,靜靜地望着他。

展昭莫名被看的心裏一虛,揉着鼻子幹咳了一聲,“……那可能有吧。那什麽,猛虎就是猛虎,畜牲一頭,不足挂齒。”

白玉堂懶得跟他掰扯,當即一扣他手腕,道:“究竟是不是畜牲,我們回開封府立刻便能知曉。”

展昭聽到“開封府”三個字,臉色微微一變,就連一路狂奔逃跑時都未曾淩亂的氣息,在這一瞬也窒了一下。

白玉堂眯了下眼,十分精準的捕捉到他的表情變化,“怎麽?追你的是開封府的人?”

展昭斬釘截鐵道:“不是。”

“那也是和他們有關的。”白玉堂忖了片刻,猜測,“莫非是宮裏……”

“玉堂。”展昭不及他說完,忽然擡高音量将他打斷,“這事兒和你沒關,你最好還是不要多問。”言罷,手腕一翻,十分輕巧的脫離開白玉堂的鉗制,推開他站起來。

白玉堂面上一黑,被他這句話噎的心裏極不痛快,也立刻閃身到他跟前,用自己身體堵住他的去路,壓着火道:“我拿你當朋友,才想要替你解圍!”

“我明白。”展昭擡手在他肩頭拍了拍,繃緊的表情微微松動,笑道,“好意心領了,但這件事你最好還是不要知道。”

白玉堂眉頭皺的更深,還要再與他講理,忽聽外面傳來一陣吵鬧,像是有什麽人不顧阻攔的沖了上來。店掌櫃的聲音也夾雜其中,一個勁兒的高呼:“官爺!官爺!我們這真的不曾藏什麽朝廷欽犯!”

白玉堂立馬擡眼去看展昭。

展昭自然也已經聽見了動靜,忙回身拿好自己的巨闕,對白玉堂一抱腕,道:“旁的話以後再說,我得先行一步——待會兒他們要是找上來,問起來,就說從沒見過我這個人,切記!”

他說完就要走,可惜白玉堂還堵在跟前,猶如木樁一樣,半寸也未挪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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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以為自己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又聽外面吵鬧、腳步聲臨近,當即急迫的喚了一聲:“玉堂!”

白玉堂懶洋洋的抱住手臂,好像展昭越急,他越悠閑一樣。

“你說,”白玉堂一挑眉,唇邊浮現點點笑意,“如若我此時将你交給外面的人,會怎樣?”

展昭沉默的抿了抿唇。

白玉堂又問:“朝廷欽犯?啧啧,那我交了人會給賞銀嗎?”

外面的聲音越發臨近,眼看已經到了門口,展昭再也淡定不下去。他後退小半步,嘴上道了一聲“得罪”,冷着臉拔..出自己的劍。

白玉堂早備着他這一手,趁他動作時,兩指并攏,在他傷處周圍一點,展昭頓時痛呼出聲,本能的弓了下..身。白玉堂便趁此時機彈回他已拔。出來的劍身,接着在他身上輕輕那麽一推,已然将展昭推回床榻之上。

展昭猝不及防,整個人朝床內傾倒下去。

這張雕花大床之上鋪了好幾層鵝絨被,又香又軟,即便展昭這麽沒輕沒重的摔上去,也絲毫不覺半分疼痛。

他人倒在這軟綿綿的床帳中,精神還緊繃着,待手臂才一觸及床面,立馬支撐着欲起,然而白玉堂卻沒給他機會,幾乎是在他倒下的同時,白玉堂也随之貼過來,并用身體和手臂将他緊緊圈在床與自己之間。

展昭不知他要做什麽,當即蹙眉脫口:“白……”

“噓!”白玉堂伸出一根手指,在他唇上一壓,輕聲道,“噤聲。”

說完,眼眸掃過他高束的頭發,直接擡手解了他的發帶。

沒了發帶的束縛,展昭如墨的長發頃刻間散開。

白玉堂手指卷起一縷頭發,湊在鼻子底下聞了聞,輕笑道:“都是你的味兒。”

這話說得暧昧又輕挑,展昭被他刺。激的臉上一燙,忍着羞憤從牙縫裏擠話道:“白玉堂,你到底做什麽?!”

白玉堂居高臨下的看着展昭一副驚慌不已的表情,說不上為什麽居然心情很好,“別怕,五爺疼你。”

這句話,他沒壓着聲音,而是刻意側頭朝門口方向說的。

話音才落,屋子大門突然被人大力破開。

“哎呦,官爺、官爺!”風月閑的掌櫃吓得不輕,猶如一顆球一樣骨碌碌滾了進來,一邊抹汗一邊不住的給帶頭闖進來的一夥兒人作揖。

帶頭的看也不看他,将佩刀抱在懷裏,扯着嗓子道:“人呢?還不快點滾出來!”

白玉堂順手在展昭的臉上摸了一把,繼而拽過旁邊的薄被幫他蓋好,這才整理着衣服不耐煩的走出來。

“什麽人壞五爺好事?”白玉堂繞過屏風,眼風如刀的去甩店掌櫃,滿臉寫着不爽道,“馬掌櫃,不是跟你說了閑雜人等不要放進來,你這是拿五爺說話當放屁了?”

掌櫃馬筝聞言立馬撲通一聲跪了,從給闖進來的人作揖變為哆哆嗦嗦的給白玉堂磕頭,“五爺贖罪,不是小人沒攔,實在是攔不住啊!”

白玉堂任憑馬筝在那兒充當磕頭蟲,人已閑閑的走到桌邊坐下,又提了水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涼茶,邊啜邊問:“哪個要找五爺?何事?”

為首一個瘦如麻杆的人立馬站出來道:“官府抓人。”

“哦。”白玉堂緩緩放下手中茶杯,“敢問在下犯了何罪?”

麻杆道:“你犯了何罪我們管不着,我們要抓的是朝廷欽犯,展昭。”

“展昭?”白玉堂聽到這個名字,忽然一笑,“四品帶刀護衛,被當今親口賜了‘禦貓’稱號的那個展昭?”

麻杆道:“正是。”

白玉堂忽然拊掌笑道:“好啊!這只滑不溜秋的臭貓總算也有今日——卻不知他又是犯了何罪?”

麻杆道:“那是機密,不是你等可以過問的。你就說有沒有見到人,他人此刻又在何處。”

白玉堂忽然一臉正色道:“人嘛……五爺猜他定然是躲在開封府了!每次五爺要去找他麻煩,他總要窩在開封府自己的貓窩之中,任你在府衙門外如何叫罵,他也不肯露頭,着實可惡。”

展昭仰躺在床帳之中,聽着外面白玉堂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實在又可氣又好笑。

“大人,”麻杆身旁的手下傾身小聲道,“看來此人的确不知,我們不如還是快些去別處尋吧?”

麻杆沒理他,視線在屏風後面溜了一圈,揚着下巴問:“裏面可有人?”

白玉堂挑眉,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道:“裏面若沒人,五爺難不成要自己同自己做好事?”

麻杆無視他的油腔滑調,帶頭就要往裏面沖。

白玉堂坐在原位,沒攔也沒擋,只在那一夥人馬上就要繞過屏風時,又端起茶杯啜了一口,道:“幾位,風月閑是什麽地方,禪音姑娘又有什麽規矩,應該不用在下提醒吧?今日你們未經禪音姑娘首肯,又是擅闖繡房,現今竟還要做如此失禮之事,在下實在無法坐視不理。”

麻杆腳步一頓,本就小到幾乎看不見的眼睛一眯,繼而用指頭摩挲了下佩刀的刀身,問道:“你想怎樣?”

白玉堂從腳邊提起自己通體雪白的刀,一把拍在了桌面上:“我只想說你們要找的人不在裏面,信不信由你。倘若不信,你大可以進去搜,但若裏面的當真不是你要的人,白某手中的這把刀恐怕不會輕易給衆位放行。”

麻杆視線從白玉堂那張眉目清秀的臉上緩緩移到那把刀上。

那是一把相較普通刀要略寬一些的刀,刀身通體雪白,刀鞘上綴滿了讓人眼花缭亂的裝飾,打眼看起來實在給人一種華而不實的感覺。

麻杆同大多數人一樣,在見到這把刀的第一眼時,也覺得這多半是把纨绔小少爺為了戴着好看的裝飾玩具刀——一把戴着充門面的刀,刃都不見得能開,能有多大威力?

他在心裏冷笑了一聲,表情毫不掩飾的表露出自己的輕蔑,道:“好啊。”

言畢,擡腿就要往屏風後面邁。

然而未及他這一步落地,身側忽然傳來一聲巨響。

麻杆一衆下意識側目去看,就見白玉堂手裏仍舊端着杯子不疾不徐的喝着,可他面前那張桌子卻已然垮塌的四分五裂,支離破碎,半點原本的模樣也看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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