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謝氏第一個進門,一擡手,就沖春花打了一個耳光,春花早有準備,擡手擋住。胡媽媽她們也撲上來擋在春花前面,跟着謝氏過來的丫環婆子們也撲了過來,一時間,場面就有些亂。

郭侯大喝了一聲,讓雙方停了手,春花看看胡媽媽她們,衣飾散亂,還有的挂了點彩,對方也是差不多,只是自己開門後便被擋到了後面,倒還沒什麽事。不過大家戰鬥力都不強,就是有傷,也是小傷。

于是春花避進了裏間理好了衣裳,上前給郭侯和謝氏行了禮,然後低眉順眼地退到了一邊。

謝氏坐到了上首的椅子上,厲聲問道:“楊氏,你敢和婆婆動手?”

春花低頭老老實實地說:“我可沒想到夫人會一早進屋子裏打我,以為是哪個不懂事的老媽子呢,才擋了一下,并沒有動手打人。”

“你,你!”謝氏氣得說不出話來。

“楊氏,你為什麽把少懷關在門外?”郭侯也坐了下來,沉聲問。

“回侯爺的話,”春花平靜地說:“兒媳婦不知道是五爺回來,以為是來了強盜,又是踹門又是叫罵。”

“這是什麽借口?你自己的夫君,如何能不知道?”

“五爺說妹妹病了,一連兩個晚上前去探望,兒媳婦自然不知五爺會回來。半夜三更時突然有人砸門,根本沒想到是五爺,怎能不怕?兒媳婦也并不知道侯府的規矩,什麽時間下鑰,什麽時間開院門,但半夜時并不敢随意開門。就是侯爺夫人來了,也是再三确定認後才開的門。”

在這裏,晚上外面是有宵禁的,而大戶人家,也都有着森嚴的規矩,晚上院門下鑰,早上開門,半夜時一般沒有特別的事,是不會有人出入的。春花的理由就是如此,一點也不牽強,加上郭少懷新婚後沒進房裏,可以說還是很占理的。

春花擡眼看着郭侯,看着他的眼睛馬上去看郭少懷,那麽郭侯就是不知道這件事了,春花本來打算要繼續質問的話就停住了,讓他們父子相對去吧。

謝氏沒想到春花如此地不要臉,能說出郭少懷一直沒進她的屋子的事,這樣的事,哪個女人有臉往外說,還不得偷偷地瞞過去,免得要人笑話,将來在親友面前也擡不起頭來,難道楊氏真的有些傻?一時間,她倒不知說什麽好了。

就聽郭侯問:“少懷,是真的嗎?”

郭少懷不吭聲,春花這時才看了他一眼,心裏泛起了惡心。郭少懷已經解下了外面的披風,露出了裏面長袍,不知在哪裏滾得皺皺巴巴的,臉上還有一塊胭脂印。一定是那位表妹為了惡心自己留下的,沒想到現在暴露在大家面前。

郭侯自然也看到了,郭少懷還不自知,正梗着脖子想說些什麽,郭侯上去一腳将他踹倒在地上。

雖然父親打兒子是這個時代特別常見的事,但郭侯卻是第一次動手打小兒子。事情很清楚了,小兒子一直在吳钰那裏鬼混,還沒圓房,一早回來就是想圓房,可是楊氏不肯開門,結果鬧成了現在的樣子,今天回門,可怎麽向楊家交待?

這時已經謝氏哭着撲了上去,又是一陣混亂。

郭侯回了座位讓屋裏的下人都出去了,他看着沒什麽表情的春花說:“楊氏,少懷錯了,我讓他給你賠個禮,事情就過去了吧。”

春花聽了郭侯的話卻搖搖頭說:“侯爺,怎麽能讓五爺給兒媳賠禮呢?妹妹病了,五爺去探病,正是應該的。只是我本想與五爺一同去,可五爺走得太快,兒媳來不及跟着。現在還想請五爺帶着兒媳婦去看看妹妹,兒媳認親那天還沒見過妹妹呢。”

郭侯的臉刷地一下子紅了,就是謝氏和郭少懷也露出不知說什麽好的神色。

春花平靜地看着他們,不露出一絲的表情。

“時間已經不早了,你們趕緊休息吧。”郭侯說着,向郭少懷使了個眼色,擡腳要走,現在天還沒亮,趕緊把房圓了,也好回門。

春花豈能讓郭侯和謝氏走?她上前說:“侯爺,回門前兒媳婦一定要先去給妹妹探病,否則就是違反了《女誡》所訓的‘不能和之叔妹’,回到家裏,無法向父親母親交待。恰好今天起來得早,而侯府裏各院又不需關門,不如我先去看望妹妹,再回門。”

“少懷沒有妹妹。”郭侯的臉還紅着,他無可奈何地說:“你們無須去探望,還是在天亮前休息一會兒吧。”

“那麽是五爺說謊了?”春花不依不饒地問。

這個楊氏看樣子是真不知道,聽說她摔傷了後忘了過去的事,想來腦子也不太好用了,謝氏突然插話說:“少懷怎麽能說謊?那是他的表妹。”

“男女授受不親,五爺怎麽能在夜間給表妹探病?”春花驚呼。

謝氏馬上說:“将表妹收為妾不就行了?”

“那表妹現在是不是妾呢?”春花問。

“還不是,就等着你進門給少懷收房了。”謝氏笑了一下,顯出些和藹的神色說。只要楊氏應了下來,钰兒的事就好辦了。

謝氏很快就笑不出來了,春花尖聲說,聲音大得屋子外面的人都能聽得到,“還不是?那就是通奸了!”

“你瞎說些什麽!”謝氏高喊。

“我沒瞎說!”春花也高聲說:“還沒收房就整夜在一起,不是通奸是什麽?随便去問一個人,都會這樣說!”

郭侯也頭痛起來,楊大人的女兒,怎麽能這樣說話,張口閉口通奸,偏自己又沒法反駁。這個兒媳婦可能真的像夫人所說的,有些傻?

“哪有這樣說自己的夫君的?”郭侯沉聲說。

偏春花還在認真地問:“不是通奸是什麽?那該怎麽說?”

謝氏看了一眼郭侯,示意他不要再說話,故做和氣地對春花說:“你趕緊讓少懷收房,自然就不必再說這事了。”

“那也是先奸後娶!”春花肯定地說,看着郭家三口人的臉都變成了豬肝色,心裏說不出的暢快。自家想退親,郭家千萬百計地把親事促成,成了親後又想打壓自己,這種人家确實不用對他們太客氣,自己可不想被謝氏折磨死。

“我們先走吧!”郭侯站了起來不耐煩地說,誰的兒子被說成通奸、先奸後娶也不會高興的。

春花卻攔住了郭侯,“侯爺,趕緊讓五爺将表妹收房吧,要不,就是通奸,多難聽啊!”

郭侯氣得要命,可還是坐了回去,兒子和表妹的事,對他和謝氏來說都是心病,木已成舟,但趕緊給兒子納妾,怕親家不高興,再拖些日子,姨妹天天來鬧。如果春花同意了,那楊家也說不出什麽來。

“那定個好日子就辦了吧。”謝氏心裏更急,忍着一口氣同春花商量。

春花卻無比地堅定,“還看什麽日子,再不快辦通奸的名聲就會傳得人人盡知,我可丢不起這人。今天就辦,立刻就辦!”

雖然春花說的話很難聽,但給少懷納妾的事,郭侯夫妻倆還是得關心。“那就挑個最近的好日子,趕緊讓人準備一下。”

“不行!”春花異常堅決,“我不能看着五爺通奸而不管,現在就辦。去把表妹找來,讓人寫納妾文書,對了五爺就會寫,拿紙筆來!”

郭少懷在春花的催促下從炕上爬起來,剛剛他被郭侯打了,謝氏就讓人将他扶到炕上躺着。這會兒他臉上的胭脂印雖然擦掉了,但衣服還沒有換,倒是更加狼狽了。他先惡狠狠地瞪了一眼春花,被說成通奸,他也不好受,但在父親面前卻沒法說什麽,只好将目光看向謝氏。

謝氏猶豫了,但最後她還是點了點頭,既然是楊氏要在今天納妾,那就辦好了,免得楊氏回了娘家後,聽了誰的挑撥再不同意了。

在春花的一力堅持下,一會兒的工夫,郭少懷寫好了納妾文書,姨媽和表妹也被請了過來,在文書上按了指印,讓外面的管家拿出去準備天亮後到官府裏記檔。

小謝氏的神情很是複雜,既有有事情說穿了後的羞愧,也有松了口氣的感覺,不管怎麽樣,女兒就這樣成了外甥的妾室,她也不知是喜是悲,又不敢多看春花,不管怎麽說,小謝氏心中還是有些廉恥的。

而吳钰則是嬌羞之下難掩喜悅,她的目不一直落在郭少懷身上,滿是傾慕,真是情人眼裏出西施工,郭少懷現在的狼狽樣子,虧她還不嫌棄。

春花大方地在謝氏下首的一張椅子上坐了,揚起下巴對吳钰表妹妹高傲地說:“敬茶吧。”

真到了行禮的時候,吳钰的眼圈紅了,她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兒,多少有些身份,沒想到就是做妾,也還是這樣的委曲,一點儀式都沒有,連衣服都沒換上一身。可是,剛剛聽了姨母身邊的媽媽傳話,她也知道眼下是個難得的機會。

看着坐在椅子上的楊氏,吳钰心裏那個恨,不就是會投胎,有個好父母嗎?無論相貌、才學,自己都比她強,尤其是楊氏的一雙大腳,足有四寸多,怎麽能和自己比呢?反正表哥心是在自己這邊的,等以後看自己怎麽收拾她!

吳钰委委曲曲地行了禮,捧起了茶杯。

春花如同昨天謝氏一樣的舉止,她先沒有接茶,而是慢慢地将謝氏教訓她的話一一對吳钰說了一遍,當然她沒有謝氏說得那麽順當,有時還要想一想,“對了,夫人還說,事夫君要柔順,夫君就是天……”

“叮當”地一聲,吳钰手中的茶杯掉到了地上,地上鋪着厚厚的氈子,茶杯落地無聲,發出聲音的是托盤和茶杯相撞。

“夠了!你這個妒婦,不就是想為難钰兒嗎?”郭少懷氣憤地拉起了吳钰,指着春花罵道。

春花馬上問:“我給夫人敬茶,夫人也是這樣指教我的,難道夫人也是為難我嗎?”把頭轉向郭侯和謝氏。

“楊氏,你!”謝氏氣得說不出話來。

“少懷,你添什麽亂?”郭侯只好表态。

春花站起來說:“我先整理一個儀容,一會再繼續。”按這時代的規則,沒有春花接過茶喝上一口,這納妾就不算完。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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