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章

? 要想取悅公司最高領導人，這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伺候主子也得講究藝術。陳然作為一名生在新社會長在春風裏的年輕小妞，對于籌備生日Party大宴賓客這種古代官家嫡女管家理事之必備技能，那是相當缺乏經驗。不過，幸好自己還有一個十項全能的老媽！收拾東西趕緊回家找媽媽，陳太後一聽當下就冷豔高貴地笑了。“別人是有困難找民警，你是有困難找你媽啊。”

一聽這話就是有戲，陳然趕緊上前乖乖俯身捶腿賣萌，可憐巴巴地瞅着自己親媽，把“此時無聲勝有聲”貫徹到底。

“我說你臉皮也是厚，人家母子拿你當準媳婦看待，你到好，陸铮前腳出差，你後腳就上電視臺征了個野男人回來，”陳母的特點就是說話難聽，但是句句鞭辟入裏。“現在還要主動上門承包黃臉婆的工作，陳然你腦子沒毛病吧？”

小太監一時語塞，有點後悔當時怎麽連個借口都沒想就答應了呢。搞到現在騎虎難下。

“人小陸多好，要錢有錢要人有人，要學歷有學歷要事業有事業，不知道你哪根筋抽了，非得給我找個上竄下跳的回來，還張揚得連我會所的小妹都知道了。告訴你，我反正是不同意的哈，我的女婿只能是陸铮，別人想都別想。”

“我去上節目，不是你們大家同意的嘛，我也沒想到會場面失控啊。”陳然這邊也委屈，心想陸铮這種級別的男人跟定時炸彈一樣，時不時地就把她吓得心律不齊，哪是她這種級別敢肖想的啊。

陳母再大公無私，那也不能眼看着自家親閨女犯難，訓了半天還得手把手教她如何采買籌辦宴會。就這麽火急火燎集訓了三四天，總算挨到周六，陳然在老媽的威逼下去商場買了套香奈兒的白色套裝，頭發優雅地盤到了腦後，做了個英國王妃的發型，又畫了淡妝，上午9點剛過，母女倆就雄赳赳氣昂昂地奔赴陸宅了。

奧迪一路奔馳到了文華苑，這一片開發很早，雖然距離市中心不遠，但周圍都是高檔別墅，四面古樹參天，環境相當雅致。陸母喜歡擺弄花草，兼熱愛中國傳統文化，陳然被熱情地迎進屋後，忍不住四下打量了一番：現代偏中式的整體裝修，進門就是一副镂空木雕假照壁，仿八仙的紅木桌、高背椅，旋轉樓梯的幾角旮旯處，還立着一只神氣活現的仙鶴。連接客廳與外面大路的是一片寬敞的後院，用竹籬笆繞了一圈，牆角是一方古樸石磨，不知從何處引來一股涓涓細流，紅的薔薇，紫的牽牛挂了滿院，更別說那大片大片的茂林修竹，矮樹灌叢了。陸母拉着陳太後的手熱情地帶她四處轉悠，陳然這邊趕緊指揮工人擺放宴會需要的條桌食物之類，幸好老媽跟陸阿姨是好朋友，從她那探聽到不少關于陸母的喜好。

陳然翻看着手裏的清單，一項一項仔細核對。

“然然，累着了吧？快過來休息一下，吃點水果。”陸阿姨洗好一盤葡萄，熱情招呼陳然到沙發上坐，旁邊的陳太後趕緊接過來拉着陸母不讓她忙活。“她小孩兒家家的，累不着，別管她。”

陳然也趕緊表示自己身體強健，只要不是扛大旗拿大鼎，一般的體力活神馬的根本不在話下。陸母笑眯眯的，“妹子，有然然這麽乖巧的孩子是我們兩家的福氣啊，陸铮嘴上雖然不說，但是我看的出來，他是很中意然然的。”

“趁我不在又跟王阿姨說我什麽壞話呢。”大門處響起一陣熟悉的腳步聲，陸铮回來了。

陳然反射條件地彈起來，規規矩矩低頭問好。陸铮輕輕“嗯”了一聲，環顧四周，各種裝飾花球美輪美奂，點心小吃整齊擺放在後院草坪，差不多準備工作都齊全了。

陸母跟不要錢似的往死裏誇陳太監。“我是在誇然然呢。這孩子心細，知道我愛聽揚州小調，還特地邀請了曲大家的班子來串場表演。”

曲大家早就從戲曲劇院退休在家了，一般人請不動她，肯來還是看了太後娘娘的面子。陸铮聽了，依舊波瀾不興地說了句——“這都是她該做的。”

這種傲嬌中夾雜着一絲自豪的語氣是什麽意思？陳然擡眼去望陸铮，兩人的目光在空中對視了一下，陸铮很快移開了視線。“過來跟我去門口迎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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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來了，看來陸大魔王今天就是不想讓她休息。

被迫成為迎賓小姐的陳然垂喪着頭，旁邊器宇軒昂，穿着非常正式黑西裝的Boss大人卻是身姿筆挺，氣度非凡。

MT公司的同事到得最早，方秘書一來就打趣陳然。“我以為我就算早了，陳助理比我還早，看來，今年的最佳員工獎可沒我的份了。”

“方哥你開我玩笑呢，我怎麽能拿內部員工獎。”陳然不好意思地謙虛，她還沒轉正呢。

陸铮淡淡接茬：“确實。”

=_=#方秘書和陳然同時囧了，誰來給翻譯一下總裁這兩個字是什麽意思啊？不管從字面還是從引申義來看，那是怎麽看都不對味兒啊。果然大人物說話好深奧好內涵！

這次宴會主要請的陸母的老朋友，陸铮的生意夥伴反倒一個沒有。長輩們陸陸續續到來，看到旁邊的陳然，以為是陸家的未來兒媳，不約而同衆口一詞地誇獎。

長輩A：“真是郎才女貌啊，光是站一塊兒就賞心悅目。”

郎才女貌……是豺狼虎豹才對嘛，當然這四種猛獸都是Boss一個人友情出演啦。偷偷睨了一眼旁邊微笑的老板，小陳姑娘作出如上想法。

長輩B：“小铮越長越子弟了，想當年不拉不拉不拉……看如今不拉不拉不拉……，這事業做得不拉不拉不拉……，還找了這麽個漂亮的女朋友，倆人今天一黑一白不拉不拉不拉……”整個對話以詠嘆調進行，同時穿插抒情短句。

長篇大論的後果就是恭維的人和被恭維的人最後都忘了談話的內容是什麽-_-#，順帶被表揚的陳然小同志昏昏欲睡，忽然頭頂被人重重磕了一下。

“認真點。”

陳然揉揉頭，長時間的聽力折磨讓她大腦處于死機狀态，人就顯得有些傻乎乎。“總裁，今天他們都說我漂亮。”

“難道你不高興？”

“聽了半天都是花瓶的意思。”尤其還是個站在總裁旁邊的花瓶！那種寓意不明的暧昧眼神連她這麽遲鈍的人都感應到了。

“那你想人家誇你什麽？”

小心地朝陸铮身上看看，“其實……你不覺得我們今天很像一種組合麽？”

“什麽組合？”

“黑白雙煞。”一個兇神惡煞板着臉，另一個厚顏無恥從客人身上搶禮物，神組合啊親！

陸Boss嘴角抽搐了一下，“看來你确實累了。”

于是暈乎乎的陳太監被特赦上樓休息。但是比較悲催的是二樓它居然好幾個房間都上鎖了！可憐的孩子只好一個個試，試到第五個總算老天開眼，趕緊開門鑽了進去。

經鑒定，這一定是陸吸血鬼的書房！整整一牆壁的書，古今中外，經史子集，建築哲學美術音樂天象，種類之多，涉獵之廣，華麗麗明晃晃地反映出該主人這個……悶騷裝逼的特質。不過吸引陳然的不是書，而是書架對面牆上挂着的一幅畫。

那是一幅裝裱過的手繪建築景觀表現圖。整幅畫用水彩上色，給人一種空靈的感覺，郁郁蔥蔥的松林以傾天的姿勢站立，睥睨着占據了大部分畫面的碧藍湖泊。在這遒勁古木與缱绻碧灣中，一座建築物怡然自得盤桓其間，巨大的透明玻璃牆和木質棧道組成了它的筋骨，一半搭在湖上，以天為蓋，泱泱碧波從它的支架下淌過；一半藏在樹中，以竹為骨，層層樹葉為它遮擋風霜。整個建築結構及其精巧，完美地利用水文地理，将自然與人工融合在一起，形成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尤其是裏面那一抹倒映在玻璃幕牆上的水波藍，若有似無，純粹地幾近透明。仿佛單是看着這畫，就能讓人切身感受到“清風徐來，水波不興”的山林惬意。

陳然激動得血脈膨脹。這幅畫……不就是她最喜歡的溫存良為M市設計的市政賓館效果圖嘛！！仔細看應該是原畫稿，看這筆觸！看這調色！大師不愧是大師啊，溫存良果然是現當代建築表現第一人，沒有之一！陳然的鋁钛合金眼掃射在畫面的每一寸，忽然發下右下角有一個小小的簽名。落款是龍飛鳳舞的兩個字：陸铮。

有一些突如其來的意外，并着小小驚喜。

“……有時候趕工期非常的忙，我的助理們會參與到繪制工作中，我們甚至會拿到一個project，每個人分別出一張方案圖，最後再來選擇最好的。那真是一段非常令人難忘的日子，Inspiration like spring（靈感如井噴）！”

腦海裏那個胖胖的外籍華人建築師在大禮堂流露出的懷念神态，又一次浮現在她面前。

陳然突然有了臨摹的興致。脫下高跟鞋，盤腿坐在土耳其地毯上，拿起桌上現成的美工筆，一筆一筆照着細細描摹。

“先定消失點，然後用曲線來表達湖面，這裏要先把近處的樹畫出來，然後……哦……不對不對，好像應該先把建築位置留夠。”一個人趴在茶幾上，邊畫邊自言自語。

也不知過了多久。

“你畫樹的方式不對。”

“咦？是麽，難怪看起來有點怪怪的。”

猛然醒悟過來有人在跟自己搭話的陳然心神一動，下一秒就撞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陸铮俯着身，單手撐住茶幾，黑色西服就懸在她頭上幾厘米處。

“松樹的松針是很硬的，要像這樣用力從內往斜下拉，才能表現出質感。”他把她握筆的手圈在掌中，手腕用勁，一株活靈活現的蒼勁松枝便綻放在紙上。

衣料摩擦紙發出沙沙聲，陸铮說話的聲音很好聽，渾厚的男低音，音色略微有些暗啞。他說話時帶出的氣息噴在她的臉頰上，讓她整張臉都微微燙了起來。而他本人卻似乎毫無知覺。英俊的臉上是一絲不茍的專注神情。“……不同的松樹有不同的畫法，比如這個羅漢松……”

意識到正被頂頭上司半摟在懷中的陳然，這下覺得更暈了。她的後背正正好貼着他的前胸，靠得那樣近，使得身體自動進入高敏感狀态，兩人肌膚相觸的地方，不受控制地泛起絲絲縷縷的麻癢。

原來認真的BOSS大人，吸引力居然如此致命！不知不覺被色誘的小陳姑娘暈暈乎乎頭就要靠上那強壯發達的胸肌之際，被某人無情地打斷。

“陳然，”陸铮微微蹙眉，“你不專心。”

“嗯?對不起。”陳然趕緊道歉，可是，在這種情況下，BOSS你叫我如何做到專心呢，都怪你莫名其妙引誘人家= =……

一時間氣氛有些尴尬。

趕快說點什麽打破僵局吧！陳然拼命轉動僵住的腦袋，“總……總裁你談過戀愛麽？”慘了，這個話一出口，好像比剛才更尴尬了。

談“過”戀愛麽？如果說由始至終，眼光只追随着同一個女孩，因為她的高興而開心，她難過自己也跟着發愁就叫做戀愛的話，那麽……“談過的。”

沒來由的一陣失落。原來，像總裁這樣冷漠無情理智到近乎六親不認的物種，也是會被七情六欲所困擾的哦。突然就對那個神秘的“她”生出了好奇。“是你的大學同學嗎？她是什麽類型，冷豔高貴？”既然已經開了一道口，幹脆就把這個話題硬聊到底吧。

“高貴冷豔？”陸铮喃喃反問，“不，我讨厭冷冰冰的人。”

唔……可是你自己就是啊…………

陳然眨眨眼，锲而不舍追問道：“那你喜歡什麽類型的？”

陸铮看着她，沉默良久。“我喜歡心理扭曲……意識YD……本性邪惡……偏偏又要裝出一副人畜無害的可愛模樣。”陸铮落在陳然身上的眼神，前所未有的溫柔纏綿。像是看着最心愛之物，小心翼翼又柔情脈脈，仿佛怕驚擾了對方。

陳然的耳根不由自主地紅了。“Boss，我……”

陸铮将她的表情盡收眼底，沒來由地心情大好。“陳，你害羞了。你以為我在暗示什麽？或者說，你以為我在說你？”

“……哈哈……總裁，你真會說笑……怎麽可能呢。”陳然老臉上浮現大片紅暈，眼神躲躲閃閃嘴裏不知如何回答。

“哦？”陸大尾巴狼上揚了尾音，那聲音裏帶着不可忽視的快樂。但那可愛只維持了一瞬間，随即又恢複了一本正經。

“陳助理。”

“什麽事？”

“我就是在說你。”

“……啊？”

下一秒，一個熱吻烙上了陳然的櫻唇。溫軟的觸感，近在咫尺的心跳聲，還有那股熟悉的屬于陸铮的味道。陸铮将陳然抱個滿懷，積攢了十年的感情在這一刻噴洩而出，如同奔湧的波濤，再也無法抑制。“然然，然然……”他在她耳畔低語呢喃，訴說着這些年來的相思，“……我愛你。”

這到底是腫麽個情況= =

怎麽才這麽一小會，總裁大人就從平原狼變成哈士奇了？這個神奇的過程他到底是腫麽開始滴，難不成吃個飯畫個畫就能改變物種基因？

正在這時手機君厚顏無恥地打破了安靜，屏幕上大大的“新鮮男寵”四字顯示此電話來自高曜曦。

陳然有點尴尬。“有人找我。”

“不許接。”陸铮霸道地阻止。

電話卻固執地響着。陳然不知所措地按掉了電話。随後，聲音又響起。高曜曦持續不斷地打着。

猶豫了下，還是按了接聽鍵。“喂，是我……什麽時候?……唔……好,好的,再見。”挂了電話，陳然怯怯地低着頭，不敢看陸铮的臉。“總裁。”

“恩？”

“對不起，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無人應答。

“總裁，我……我有男朋友了的。”

一定是她講話的方式不對，陸铮突然間冷笑起來,“用不着你來告訴我！”

陳然迅速擡頭看了他一眼,卻什麽也沒說。陸铮陸铮的态度一向冷淡，喜怒不行于色。可會卻變得有些憤怒，徽墨一般的烏瞳裏，更是清冷一片。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背着我偷偷上電視臺征婚！？陳然我告訴你，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得多！我要你操辦我媽的生日宴會，你別說不明白我究竟是個什麽心思！可你現在卻告訴我，你是有男朋友的。”他的聲音突然一陣悲涼。“那麽，你又把我當成什麽？！”

如果她肯多分給他一些關注，那麽她一定會發現，那早已深藏于他眼眸的淡淡哀傷究竟意味着什麽。這個世界就是那麽不公平，明明他等待了那麽久那麽久，費盡心力搶占了天時地利，卻還是輸了。

知陳然徹底驚了，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裏。其實從生病那次起，她模模糊糊是有些感覺，但是對方可是總裁啊，不是什麽阿貓阿狗張三李四，是自己明知道遙不可及卻依然想要仰望，只敢遠觀不敢亵玩的神，是她的衣食父母。

原本她以為，她和他之間遠得如同引路燈到啓明星的距離，可誰知他卻告訴自己，他早已為了她降落到這個星球。如果他不說，那麽她将永遠也不會知道，自己究竟錯過了什麽。

陸铮深吸一口氣，垂在陳然身後的手無聲地攥成了拳頭。“如果我說，我不介意，你……會放棄他選擇我麽？”

無人應答。陳然默默垂着頭，不出一語。在她心裏，也許真的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可能。在她幻想的未來中，老公的形象是和自己的父親一樣，溫暖、随和，始終以大樹的姿态保護着自己的妻女。那些屬于另一半的拼圖裏，從來拼不出陸铮的圖案。

“你走吧。”掏出一根煙，點燃。陸铮坐在沙發上，這個男人即使是在這樣一個糟糕的情況下，依舊不改如纓縷公子哥般的從容優雅，坐在沙發上的身姿挺拔得如同他筆下的松樹，傲然而立。

“從明天起，你調回樓下方案組。”

終究是近情情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