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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白衣黑發,俨然一個活脫脫的十六年華。

衛梓言對江懾唯一不滿的就是她的個子,對于一個初中生而言太醒目了,但是和江懾搭戲的女演員個子都不算矮,站在一起也沒那麽突兀,但是追求精益求精的衛梓言心裏還是有那麽個疙瘩。

衛梓言拽過後期問,能不能把人壓矮。

後期:……

現場秩序穩定,衛梓言已經站在了攝像機後,各方準備就緒,場記開始打板,“《刺心》第一場第一幕action!”

江懾一腳跨在單車上,幹淨的白鞋,褪色系的牛仔褲,一塵不染的白襯衫第一個扣子與最後一個扣子都沒有系上,為他整個人都增添出年少不羁的張狂氣色。

江懾一揚頭,将稍長一些的劉海擺在了一側,一腳登上單車,刷一下竄出去好遠,在軌道上的攝影機都有些追不上。

真是如風一般的少女。

江懾這個單車蹬的這麽溜,活脫脫一個張清浬在世。

邱惋心站在榕樹下見張清浬騎單車路過時是要分兩個鏡頭完成,但是薛靈已經在自己應該站的位置站好,江懾從另一側騎車過來時本來就該喊“卡”,但是衛梓言見薛靈已經進入了狀态,沒有去喊。

江懾也繼續表演。

微風把江懾的頭發吹的有些亂,發絲散在風裏有幾分潇灑的味道,邱惋心坐在榕樹下,百無聊賴地晃着雙腳,薛靈将雙手撐在身後,微微仰着身子,這是她自己加進去的動作,衛梓言表示很驚嘆,邱惋心天真又懶散的少女形象一下子躍然紙上。

遠處傳來自行車颠簸的聲音,配合着車把上的響鈴,叮鈴叮鈴的,薛靈回過神來,眼睑下瞥,整個人都陷在懶散的狀态中。

一個白色的身影,張揚着無限的激情與速度,就這樣從榕樹的另一端橫沖直撞到她的眼中。

江懾騎着單車的身影,從薛靈面前一晃而過,她的餘光輕輕瞥過薛靈,沒有任何一絲的停留。

等那自行車的聲音遠了,薛靈還是大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她望着遠處越來越小的背影,直至完全消失在蒼蒼郁郁的自然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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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過境,周邊的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音,陽光透過樹葉間的罅隙投射下來,在一方黃土地上形成千萬道的斑點,樹影婆娑,碎光動人,薛靈的眼中始終映着那個身影。

從突如其來的闖入到目視良久的消失,就像是薛靈經歷過的一場盛大的人生幻覺。

“卡——”衛梓言終于喊了停。

薛靈緩了好一會兒才從邱惋心這個角色中脫身,江懾又從遠處騎着自行車回來,許是夏季陽光太炙熱的緣故,額角處已經微微沾了些汗,她看了樹底下坐着的薛靈一眼,卻沒有說話,徑直去了衛梓言跟前。

衛梓言對身邊的人說了些什麽,周邊原來屏氣凝神一派緊張的工作人員像是如獲大赦般松了口氣,衛梓言拍攝的時候脾氣大,所有人都知道,但是這是她的工作底線與原則,私底下和大家相處卻是十分融洽。跟着這樣一個精益求精的導演,這樣一個工作與生活分的清的人,他們還是很樂意的。

衛梓言對劇組工作人員要求高,對演員的要求更高,他們之前擔心薛靈這樣的花瓶和金酸莓獎的“影後”會拖他們後腿,然後衛梓言惱起來破口大罵,要知道衛梓言導戲的時候就像是個炸藥桶,一點就炸,她不僅罵演員,要是當時誰的工作沒做好,也會被殃及罵一頓。

特別是當時負責軌道的技術人員,沒跟上江懾的時候,他們都做好了挨罵的準備了。

沒想到,這個薛靈的演技沒有傳說中那麽爛,反而還不錯,那時候薛靈望着江懾遠去的目光,與原作中描述邱惋心時所用的大量獨白再契合不過。

他們看向薛靈的目光中也帶着刮目相看的欣賞。

衛梓言雖然嚴格,卻也是個不吝表揚的人,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她和身邊的副導演說完下個鏡頭,撞向薛靈的目光時,伸出大拇指表示了一下對她的肯定。

周圍人一副大驚失色的模樣。

薛靈抿了抿嘴唇,心裏的激動與欣喜無法言語。

她得到了衛梓言的肯定。

跑來給她送水的夏陽也是一臉的激動,他一手給薛靈擰開瓶蓋,一手撐着傘為她擋去頭頂的陽光,薛靈接過水喝下之後,夏陽又從随身攜帶的小挎包裏掏出防曬霜,“靈姐,補補,別給曬黑了。”

夏陽見薛靈沾着土的手,還細致地掏出了濕紙巾,“靈姐先擦擦手,馬上就下一場了。”

薛靈說了句謝謝,先用濕紙巾把手擦幹淨,然後接過防曬自己抹起來。

他們沒有帶化妝師或是助理,就兩個人,衛梓言今天早上還對薛靈這種沒有架子的工作精神表示了肯定。

現在的青春片裏的小姑娘們一個個濃妝豔抹,好像生怕大家真把她們當學生似的,雖然這也是為了演員上鏡,但是這種行為簡直是把觀衆當傻子,還給現在的學生帶了不好的影響。

薛靈沒化妝,素面朝天,只抹一個防曬霜,防曬霜還是清透型的,一點美白功能都沒有,但是她原本就白,上鏡也好看。

同理的藝人還有江懾,江懾的睫毛沒有薛靈的濃密,卸了眼妝之後,身上強大的氣場收斂了不少,但是素顏的江懾,身上那種寡淡的氣質卻又給她添了幾分禁欲般的美感。

薛靈記得《她是界》裏說,張清浬看上去就是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人。

江懾有這樣的感覺。

薛靈回憶起若是那時候的她沒有出那場意外,張清浬這個角色落到自己身上,她或許演不出江懾這樣的感覺。

她也不敢想象,江懾要是演起弱勢的邱惋心來,又會是什麽樣子。

不過演技好的人,就是演技好,除非和劇本形象天差地別,否則總是能演出幾分神韻來的。

江懾就是這種人。

薛靈在思考這些問題的時候,目光就不自覺地落在了江懾的身上,正在仰頭喝水的江懾,斜了一眼,薛靈猛地回神,心頭莫名有些緊張,就好像做了什麽壞事被人抓包一樣。

江懾看着薛靈背過去的身影,眼底帶了幾分溫柔的笑意。

下一個鏡頭是邱惋心在江懾到來之前就坐在大樹底下打發時間的場景,看上去很簡單的一個鏡頭,卻是最考驗演技,薛靈必須在短短的時間內,将主人公邱惋心身上的特性表現出來,年少時的茫然,和少女的天真,薛靈對自己要求嚴格,務必要做到一分也不能少。

衛梓言雖然不允許演員身邊帶太多助理進組伺候,但是現場的椅子太陽傘還是不少,畢竟演員總歸是要注意形象的,現在正值盛夏,到時候一個個被曬得中暑耽擱劇組拍攝進程,或是一個個曬得黑不溜秋的,觀衆進電影院看了還要以為這其實是一部鄉土愛情片。

這一場薛靈的獨角戲,江懾就坐在不遠處的椅子上看着,上頭巨大的太陽傘落在地陰影将她整個人罩在了裏頭。

徐蕊在她身邊坐着,手裏還拿着那把大蒲扇,一搖一搖的風還挺大,就是扇的久了胳膊肘有些累得慌,這把扇子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從哪兒借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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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

江懾的目光慢悠悠的落在樹下的女孩身上, 薛靈今天穿了件淺綠色的連衣裙, 長發沒有任何的修飾, 披在腦後, 清風徐來,發絲随裙擺飄揚。

巨大的榕樹葉層層疊疊, 只餘下幾個光斑,折射進薛靈的眼睛裏熠熠生輝, 盛夏的時候, 就算是在山裏, 日頭也特別的毒,待清晨的霧散盡後, 天地間似乎除了屋檐與樹蔭就再沒有可以庇護的地方。

空氣都是沉悶的, 捂得人心有些慌,可是薛靈站在那,就像是一道亮麗清新的風景線, 不知道不是是她今天穿的太小清新的緣故,只遠遠看着就覺得有絲清風輕輕拂過。

附近都是樹, 相較起街上還算涼快, 鄉下生态好, 不知道多少夏蟬藏在樹上頭,日上三竿的時候,它們約好似的一并響起來,極其的聒噪,但是卻給人親近自然的感覺。

衛梓言囑咐錄音組, 說是這音效都不用再做後期了。

“第一場第二幕action!”

薛靈原本在榕樹外圈坐着,沒一會兒,晃蕩了一會腳似乎漫無目的地發着呆,她突然站起身,繞着榕樹走了一圈,樹底下的攝影師跟着她行走的軌跡慢慢移動。

這些都是薛靈事前自己想好的動作,她做起來的時候一點也不突兀,就像是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在樹底下一圈圈的轉着,偶爾伸手去扒一下樹,或者蹲下看螞蟻搬家,或是抱着雙手蹲在地上,愣愣地擡頭看密密麻麻的樹葉,以及細碎的光暈。

薛靈層層遞進,通過各個小動作和眼神,将邱惋心最開始的形象塑造的無懈可擊,衛梓言在攝影機後頭看着,薛靈蹲在地面上看着樹頂,有光線刺進她的眼中,不是很耀目,透着一些茫然和向往,一時之間,衛梓言竟然不舍得喊停。

終于,“卡——這條過了。”

現場像是憋了許久的氣,在衛梓言發出指令時才如釋重負的呼出來。

江懾站起身,衛梓言将手中的東西甩到助理手上,大步流星的走到還蹲在原地的薛靈身邊,“你做的很好。”

薛靈好似這才回過神來,“啊,導演。”

衛梓言難得在片場笑了一下,“不瞞你說我之前看過你的資料,演技很爛。”

薛靈:……真直白。

“但是沒想到你進步這麽大,你是怎麽做到的?”

薛靈沒說話。

衛梓言挑挑眉,自己好像問了一個沒什麽營養也不太必要的問題,她的初衷只是想誇贊一番對方而已,她是導演不是演員實在是沒必要問怎麽提升演技這種問題,自己組裏的演員表現的好就足夠了。

見薛靈不答話,衛梓言也不多說什麽,“站起來吧,腿都麻了吧。”

薛靈這才感覺,自己的腿蹲的是有點麻。

薛靈扭過頭的時候,衛梓言已經走遠了,下個鏡頭要開始準備了,大家又忙碌起來。

這棵榕樹是邱惋心與張清浬開始一段緣分的存在,小說裏花了許多筆墨對它進行描寫,電影的鏡頭自然也不能馬虎。

薛靈看過劇本,知道這裏的鏡頭,少說要拍五六組。

下一場的角色多了一個,是飾演邱惋心表姐李倩的周意,周意也早早就來了現場,一直在角落的一棵大樹底下躲着。

第二組鏡頭開拍前,周意的助理給她補着妝,最後又在她身上狂噴防曬霜,周意畫的妝不濃,衛梓言也沒說什麽。

幾乎是和之前同樣的場景,這組鏡頭考驗的是薛靈的演技,這時候邱惋心已經是成了習慣在這裏見張清浬偶爾騎着單車飛過,她們之間從未有過交集,張清浬就像她的湛白衣擺一般,如飛掠過邱惋心的世界,邱惋心的目光不自覺被她吸引,久而久之變成了習慣。

張清浬就成了邱惋心的習慣。

邱惋心和張清浬之間正式建立聯系就從這幕戲開始。

“第三場第一幕,action!”

江懾騎着單車第四次從林蔭道的那端向另一端飛掠,薛靈飾演的邱惋心姿态相較之前略微拘謹,她收斂了放肆與迷惑,只希望張清浬能在某個看向她的瞬間,在她腦海中留下一個哪怕淺薄卻美好的印象。

她小心翼翼的姿态像是冬季裏結着一層薄薄冰霜的河流,表面上風平浪靜,無波無痕,實則暗波洶湧。

江懾騎着單車經過薛靈的時候,突然舉起一只手,高高地招着手,笑容放肆又明朗,舉手投足之間的氣息都帶着溫暖的陽光的味道,“嘿!李倩!”

穿着碎花裙的周意,站在不遠處,同樣和張清浬打着招呼,江懾剛剛經過榕樹時,目光掃了薛靈一眼,就在這時候——

“咔!你在搞什麽!”

薛靈一驚,以為江懾掃自己的那一眼被衛梓言看見,對此不滿,結果衛梓言氣呼呼對着的方向卻是周意那邊,她大步跨到周意面前,周圍的劇組人員一半是一副目不忍視的模樣,另一半表情麻木,顯然已經習以為常。

“你演的是一個初中生,你的表情怎麽這麽木!啊?笑容自然點不清楚嗎?看見你的好朋友來看你的就是這樣笑的嗯?”

“你也演了這麽多年戲了,這點難度的戲還得我和你說嗎?”

雖然周意還只是第一次出錯,但是她運氣太差,早上的江懾和薛靈的戲份都是一遍過,衛梓言流暢梳順的心情在這第一次的ng裏一下子被敗壞了,她的脾氣比較暴躁,一下子就罵的周意狗血淋頭,看的一旁的薛靈還有前來圍觀的靜雯等人一臉發顫。

要是自己出錯的話……也太可怕了吧。

圍觀的演員們瑟瑟發抖。

薛靈見周意低着頭被罵的樣子,想起很久之前,每次她去片場探班,看到周意不順都是她貼這張臉上前去導演面前為她說好話。

有的時候導演還算賣她面子,對周意也留幾分薄面,有的大導演哪裏看的上她這麽個小演員,劈頭蓋臉的把氣都撒她頭上。

如今看周意這副模樣,她的心裏是生不出任何愛意,但是她心裏有算計,雖然心裏忌憚衛梓言,還是上前去幫周意說話。

衛梓言掃了她一眼,最後似乎還想說什麽,但還是沒說出口,口氣稍微和緩了一點對周意說道,“這場戲我希望一遍過拿出狀态來,知道嗎?你畢竟是個老演員,怎麽連個後輩都不如,當初我看你試邱惋心的戲份還不錯,別再ng了。”

“是。”周意從鼻腔裏發出聲音來。

衛梓言看着她,或許也意識到自己話說的有點重了,最後拍了拍周意的肩膀,走開了。

她對現場的人員說,“原地休息十五分鐘,十五分鐘後開始。”

周意看着薛靈,嘴角勾起一個怎麽看怎麽勉強的笑容,“讓你看笑話了,還有謝謝你幫我說話。”

薛靈安慰道,“沒事的意姐,不是你的問題,是衛導太嚴格了。”

周意道,“那也是我沒有達到衛導的标準,不過你表現的真好,真的。”

周意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就是和人說起話來的時候态度特別的真誠,你看着就很難不去相信她說的是真話。

不過經過從前的事情,薛靈再清楚不過,她是一個怎樣的人。

她和周意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幾句,很快的拉近了關系。

另一邊的江懾從自行車上下來後,徐蕊趕緊給她打太陽傘遞毛巾遞礦泉水,江懾站在原地喝的水,眼睑下垂一眨不眨地看着薛靈走向周意和衛梓言。

她不動神色的蓋上杯蓋,将水扔回到徐蕊懷中,又拿毛巾擦了把汗。

徐蕊看着江懾對着的方向,知道她是在看薛靈。

這個薛靈也真是的,幹嘛要去摻那趟渾水,不是自己找罵嗎?

江懾已經轉過身去了休息地,眼睛還是看着那邊,徐蕊見衛梓言竟然沒對薛靈發脾氣,還提出要休息十五分鐘想必對薛靈還是很滿意的。

徐蕊見江懾半靠在椅子上,抱着手,臉上一點表情也無,一副深不可測的模樣。

“累壞了吧?”徐蕊小心翼翼的問道。

江懾來回騎了少說有七八趟自行車,現在日上三竿,太陽那麽毒,肉眼都可見空氣裏的熱浪,江懾這麽折騰來折騰去的,額上背上全是汗,徐蕊看的最清楚,可是心疼了她家影後一把。

但是她心疼顯然沒用,江懾心裏想讓有的人心疼,可有的人現在跑別地去和別人聊天去了。

徐蕊看着薛靈不開竅的模樣,都為江懾着急。

她暗暗掃着江懾,發現她很平靜,簡直平靜的過了頭,徐蕊知道,江懾這叫暴風雨前的前兆,心裏肯定掀起了驚濤駭浪。

江懾抱着手臂看着遠處那相處融洽的兩人,眸子一點一點的暗下來。

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她還是喜歡着那個女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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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好忙,沒什麽時間回複小天使們的評論了

心力交瘁~

☆、第 41 章

周意被衛梓言罵了個狗血淋頭後像是突然開竅了一樣, 表現比之前自然不少, 全由薛靈之前一直在旁邊推波助瀾似的給她講着戲, 周意看着薛靈給她講戲的模樣, 目光閃動,薛靈這才意識到, 自己似乎太急于求成想要接近周意而忽略了一些客觀的東西。

薛靈其人,原本突然變好的演技就夠人驚疑, 而如今這樣為周意講戲, 還一副前輩的口吻, 實在是愚蠢到了極點。

薛靈真相敲敲自己的腦袋,讓自己長點記性。

可是面對周意的時候, 她太熟悉, 也太習慣了,從前在片場給她一遍一遍講戲的習慣太深刻了。

薛靈突然頓住話,“不好意思啊意姐, 這只是我個人對這個角色的一些淺薄的看法,你可以參考一下。”

周意意味深長的看着薛靈, 有一瞬間的愣神, “不會, 你講的很好。”她目光深深地看着薛靈,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過了好一會兒,她的唇角勾起一個略顯嘲諷的微笑。

從前有一個人,也總這樣為她講戲, 一遍一遍,極致耐心。

周意搖了搖頭,将腦海中的念頭趕跑。

一天下來的拍攝還算順利,當天晚上劇組八點就收了工。

江懾和徐蕊走在前頭,身後傳來薛靈和夏陽說話的聲音。

除了拍攝的時候,江懾已經大半天沒說過話。

徐蕊轉過身去,喊了夏陽幾聲,把他帶到一邊,江懾的腳步頓了頓,薛靈繼續向前走,兩人剛好走到一條平行線上。

若是放在平時,這個點早就落下了夜幕,但是正值盛夏,還有最後一絲餘光懸在天邊,半陰半陽,透徹無邊。

薛靈和江懾安靜的走着,身邊時不時走過幾個劇組人員,和她們打着招呼,薛靈一一微笑回應,江懾只是冷淡的點點頭。

薛靈輕輕掃了一眼江懾,江懾冷淡的目光也正望向她。

空氣在這時候沉頓幾秒。

随後,身後傳來一陣聲音,“哎呀,你這人怎麽走路的啊,怎麽都看人的,什麽?你也是這個劇組的嗎?你拿着什麽,鬼鬼祟祟的幹嘛呢?劇組的東西,我說你,喂——”

是靜雯的聲音。

薛靈回過頭去,見一個穿着格子外套的青年從她幾步之外匆匆走過,懷裏像是揣着什麽東西,經過她們兩身邊的時候目光飛速掃了薛靈與江懾一眼,然後低着腦袋快步走遠了,薛靈從那目光中看出了許多東西。

心虛,與探究。

靜雯走過來,還是氣呼呼地,“靈姐,這人可真奇怪,大熱天的還穿着長袖,懷裏還揣着什麽不讓看,你看他把我踩的,這可是定制鞋,我爸好不容易給我買的!氣死了!”

被嬌寵慣了的女孩子,永遠都是這麽理直氣壯。

薛靈安慰的摸摸了她的腦袋,“行了別氣了,回去刷一刷,也就蹭了點灰沒事的,這段時間換雙鞋出來,這個鎮子上到處都是塵啊土啊的,容易蹭髒。”

靜雯像是被順過毛的貓,一下子就安分了。

“靈姐,你喝藿香正氣水了沒?我今天喝了三只,現場真是熱死了,我剛進電影學院半年,這是第一次出戲,沒想到拍戲這麽累。靈姐,你今天那麽辛苦,還在太陽底下曬了那麽久,可得注意點避暑。”

“知道了。”薛靈這才想起,夏陽給自己準備的那只藿香正氣水被她忘在包裏了。

“哎,江——”

靜雯原本想也和江懾打個招呼,套個近乎,卻不曾料江懾已經走遠了。

靜雯嘟着嘴,看着有些委屈,她揪着薛靈的衣角,“靈姐,你平常都怎麽叫江懾的啊?”

“嗯?”靜雯的問題問的她有些發愣,薛靈似乎從沒有認真考慮過這個問題,“前輩?老師?”按照圈子裏的地位來說,薛靈的确應該叫江懾一聲前輩或者江老師,可是從相識到現在,薛靈一時半會也想不起來,她究竟有沒有這麽叫過江懾。

薛靈在和江懾相處的過程中似乎并沒有感受到地位之間的差距而帶來的隔閡感,自重生以來,遇到像王文遠這樣的前輩她都會恭恭敬敬地叫一聲王老師,就連江采青那樣的,她有的時候也不得不在人前喊一句“江老師”。

可是,江懾——

薛靈回憶起,她有好幾次,喊得是姓名。

這樣,好像有些不合适。

“那我也喊她江老師?江老師,江老師,好像又回到學校似的。”靜雯在一旁自顧自道,“對了靈姐,我以為你和江老師關系特別好,私底下不是那麽叫的。”

薛靈看向她,“你為什麽會覺得我和江——老師關系很好?”

靜雯眨了眨眼,輕輕對着空氣揚了揚手,“靈姐你別說笑了,誰不知道你和江老師關系好,前段時間你們不還在街頭——”靜雯想了想不知道用什麽詞合适。

“在街頭?”薛靈凝了凝眉。

“是我喝醉的那次嗎?”

靜雯恍然大悟道,“原來是你喝醉了啊,我就說嘛,那照片看着怪怪的,我說江老師抱着你幹嘛,還是公主抱,真浪漫!當初我們班的人看了都在說江老師簡直男友力max!太酷了!那姿态,比我見過的任何男人都要酷!”

薛靈将心思從靜雯身上收了回來。

那晚自己喝醉了,江懾把自己抱回了她家,還被記者偷拍了?

江懾怎麽沒告訴她?

這事最後又是怎麽處理的,薛靈心裏一團亂麻。

那天回賓館,薛靈問了夏陽,夏陽一臉錯愕道,“靈姐,你不知道嗎?我還以為周總告訴過你的。”

所以全世界只有她不知道這件事嗎?

晚飯是九龍灣賓館的老板娘親自做的,一大桌子的菜,色香味俱全。因為劇組人多,分了好幾桌,薛靈和周意坐在一起,旁邊還挨着靜雯。

江懾坐在薛靈對面,依舊冷着一張臉。

薛靈在桌上吃了幾口飯菜,胃裏突然一陣惡心,身邊的周意注意到,低下頭小心問道,“怎麽了?飯菜不合胃口?”

薛靈搖搖頭,“沒事,意姐吃吧。”

周意擔憂地看了她一眼,随後才收回目光。

其他的演員的經紀人都在一桌,只有徐蕊和導演演員一桌,江懾咖位大,徐蕊也是圈子裏的老人,沒人敢說什麽。

徐蕊注意着飯桌上的額風吹草動,覺得自己這個經紀人做的可真是盡心盡力,她低下頭低聲對江懾道,“朋友,你輕點捏筷子,都要斷了。”

江懾目光森寒的瞥她一眼,沒說話。

薛靈胃裏的惡心越來越重,吃了幾口就下桌了,薛靈下桌之後江懾也放下了碗筷。

薛靈不對勁。

薛靈走回房間的時候胃裏泛着酸,頭也暈乎乎的,她突然脫力一般一手撐在牆面上開始幹嘔起來,卻什麽也吐不出來。

薛靈順着牆站好了身子,待緩了一會兒後繼續回房,路上身形一晃,被一個人扶住,薛靈擡頭一看——是周意。

“意姐?”

周意方才就見薛靈的情況不對,這才跟了過來,她蹙着眉,“怎麽了?”

薛靈露出一個憔悴的笑容,“應該是中暑了。”

周意攙着她回了房,樓梯口處,江懾立在原地,怔怔的看着周意攙着薛靈消失在房門前的身影。

周意扶薛靈上了床,“要不要去看看?”

薛靈擺擺手,“中個暑而已,喝個藿香正氣水休息一晚就好了,我房間有藿香正氣水,意姐你不用管我,去吃飯吧。”

周意露出擔憂的神色,“藥放哪了?我現在給你拿。”

薛靈站起身來,“不用了,我自己來吧。”

薛靈找了一會兒,突然想起包還在夏陽那。

周意見她的神色就知道有什麽事,“東西在夏陽那。”

周意道,“我房裏有,我去給你拿。”

沒等薛靈回答,周意轉身就走,她的鑰匙也沒帶在身上,就下樓去找助理拿鑰匙。

周意走的時候沒鎖門,敲門聲再度響起來,薛靈以為是周意回來了,“意姐。”

待看清門後的來人,薛靈怔住。

還穿着白襯衫的江懾站在那裏,薛靈覺得房間內的空氣驟然下降了好幾度,“抱歉,我不是周意。”

薛靈突然不知該回複什麽。

江懾猶豫了一下,“我可以進來嗎?”

薛靈看着江懾,想起昨天江懾也沒過問她的意思,就自顧自的進了門,現在倒客氣起來了。

見薛靈輕輕點了點頭,江懾已經走到了她跟前。

江懾還穿着白天拍戲的白襯衫牛仔褲,腳上是一雙再普通不過的帆布鞋,江懾的腿又長又直,淺藍色的牛仔褲将她的腿型襯得很好看。

薛靈不知怎麽不敢擡頭正視江懾,看見她那頭幹淨利落的短發,就想起昨晚房門前江懾将一截頭發塞在她的掌心。

只有一想起這件事來,薛靈就覺得自己的掌心現在還是燙的。

她在害怕。

她害怕江懾。

害怕自己會再次陷入前世的泥沼裏。

她不能再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

她不敢信任任何人,哪怕是江懾。

“你還好嗎?看你吃完飯的時候,似乎不太舒服。”江懾感覺到薛靈對她視線的回避,于是蹲下身子,與坐在凳子上的薛靈水平持平。

薛靈不得不看向江懾,“沒什麽,就是有點中暑。”

江懾的臉上沒什麽表情,但是聲音很溫柔,“有藥嗎?”

“有的,意姐去拿了。”

聽到那兩個字,江懾的微微一怔,卻還是不動聲色,“這樣啊。”

江懾站起身來時,周意也正好進來,“薛靈——”

周意注意到房間裏還有人,“江老師啊。”

江懾面無表情,走上前去從周意懷中拿走那盒藥,拆出一只給薛靈時。

薛靈接過了,道,“我沒事了前輩,意姐會照顧我的,你先回去吧。”

江懾瞥了周意一眼,看向薛靈,片刻後點了點頭。

臨走時,江懾目光不善的掃了一眼周意,那是充滿挑釁與敵意的眼神。

聰明如周意,想想前段時間進組前網上的那組江懾和薛靈的照片,一下子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系。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Jing地雷x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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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特別感謝一直給我投雷,一直給我灌營養液,一直堅持看這本書的小夥伴╭(╯ε╰)╮

真的謝謝[鞠躬]

☆、第 42 章

江懾走後, 薛靈以休息為由推走了周意, 周意本來想試探一番薛靈和江懾之間的關系, 也沒能逮着機會。

門被關上的一刻, 房間內恢複了寂靜,薛靈窩在被窩裏, 腦袋清醒了不少,但是她的心口堵得慌。

睡夢中時, 薛靈還總覺的有什麽東西拖着她, 在夢裏讓她脫不了身。

薛靈一覺醒來時, 已經是第二天的早上五點半,喝了藿香正氣水睡了一覺後整個人都神清氣爽不少。

薛靈洗漱完時傳來一陣敲門聲, 門外站着的不是夏陽, 而是周意,周意手上提着兩袋小籠包和豆漿,“好點了嗎?我去包子店買了早餐, 你昨晚沒吃多少,現在一定餓了吧。”

薛靈不太想接受周意突如其來的殷勤, 對面的門被打開, 江懾依舊穿着白襯衫, 只是換了一件,身上還帶着淡淡的栀子花香味,周意回頭看見江懾,正要打招呼,江懾面無表情的将目光掃過她們, 然後“啪”一下關上了門。

……

氣氛有些尴尬,周意幹笑了兩聲,薛靈知道周意這個人有多難纏,收下了她的包子和豆漿,卻沒有放她進門,門再度被關上,周意又吃了個閉門羹。

她臉上的笑容瞬間收了起來,看着眼前被關上的大門,從鼻腔中發出一句冷哼,然後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薛靈回房後,将包子豆漿扔進了垃圾桶。

她正在紮頭發時,又傳來一陣敲門聲。

薛靈打開門,是江懾。

江懾已經一身張清浬的裝扮,腳上穿着昨天的帆布鞋,上頭有些灰,是昨天在那片黃土地上沾到的,非常接地氣。

江懾的餘光掃到垃圾桶裏的早點,心情總算有些愉快,“去吃早餐。”

薛靈正奇怪江懾都看到周意給自己送早餐了,為什麽還來約自己吃早餐。

她順着江懾的目光望過去,發現了垃圾桶,她不自在地轉過去面對她,悄悄把垃圾桶往桌子底下踢了踢。

“我不太愛吃包子。”

江懾沒說話。

“你別告訴意姐,我怕她不高興。”

江懾神色如故,叫人一點都看不出她的心思。

過了半晌,江懾的嘴裏才迸出一個“好”字。

被江懾撞見将周意的早餐扔進垃圾桶的事情,薛靈沒有理由拒絕和江懾一起去吃早餐的事。

“再等我五分鐘,我把這個馬尾紮好。”

薛靈有點手笨,頭發都是助理給紮的,她一個人在家或是出街,都是披着頭發。

薛靈站在鏡子前折騰了好久,還是沒有折騰出個所以然來,江懾抱着手臂斜靠在桌子上看着她,看的她更緊張,手就更笨了。

江懾突然輕笑一聲,走到她身後,順走她手裏的皮筋,“我來吧。”

聲音溫和好聽,竟然薛靈忘了拒絕。

江懾的手指很靈巧,她輕輕抓起一把薛靈的頭發,一手繞了個圈,三兩下就把馬尾紮好了。

薛靈不僅有些驚嘆,江懾還會這麽一手。

被薛靈贊賞的目光注視着,江懾的眼梢都有些笑意,她轉過身去,“走吧。”

薛靈站在包子店門口,現在天光都沒亮,街面上空空蕩蕩的,只有環衛工人打這個手電筒在掃街。

這個點除了環衛工人,就屬早餐店的人起得最早,這是家夫妻店,丈夫揉面,妻子靈巧的手拿勺子一舀調好的餡料,手指一捏,一個包子或是餃子就成了形,他們刷刷落落的包了好幾個,到一定數的時候,再放進空着的蒸籠裏。

那邊包好了餃子,妻子招呼江懾與薛靈坐下,江懾要了兩碗白米粥,又要了一屜餃子,餃子皮薄,咬一口都能吃出蘿蔔湯汁來,薛靈吃的津津有味,江懾又從另一方桌子上夾了兩碟小菜。

普通的炒蘿蔔幹和腌菜。

但是很有味道,特別下粥。

薛靈一餐吃的心滿意足,“這些小菜真好吃,真想帶些回去。”

整個店裏都缭繞着蒸汽,袅袅的飄散在空曠的街道上。将整個世界都籠上朦胧的不真實感。

外頭是未開的天光,店裏是心坎上的人。

江懾擡眼看着眼前又點了一屜餃子的人,眉梢溫情。

江懾與薛靈走回住處的時候,劇組人員已經三三兩兩收拾好器材出門了。

今天的第一場戲,就是要在晨光初開,小鎮清晨大霧還未散去的時候拍攝。

拍攝地點定在南橋橋頭,這是柏村鎮最大的一班也是最老舊的一班橋,接連柏村鎮南北兩邊,幾乎是每個鎮子上的村民的必經之處,為了盡可能避免給當地的居民造成不便,她們必須在七點前就完成這裏鏡頭的拍攝。

大家都知道時間很趕,從劇務人員到演員,沒有一個人敢懈怠,各方面的機器準備就緒。

江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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