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那副模樣,好像今晚沒有他的事情。

映晚心裏既難過又擔憂,她看一眼身旁無憂無慮高高興興的陳凝凝,幾不可察地嘆息一聲。

凝凝是個好姑娘,善良活潑,這種好人,本就該一生一世被人捧在掌心裏,安樂無憂,一生愉快。

可沈時闌……

她微微垂眸,縱然皇帝要在今夜賜婚,沈時闌都表現得如此冷淡無情,那日後成親,兩人該如何過日子?

這還是人前,他連裝都懶得裝,到了背後……

映晚低眉,有些微難過。

不知是為自己,還是為陳凝凝,她總盼着每個人都好好的,幸福快樂,可人這一生,卻總有各種各樣的不如意。

連凝凝這種真正的嬌嬌女都尚且如此,何況旁人呢。

只是映晚亦沒有資格講什麽,不管是陳家還是沈時闌,都非她能置喙的人。

縱有千種煩憂,亦只得藏進自己心底裏,連說出口的資格都沒有。在這一點上,她還比不上蘇玉如勇敢,哪怕被人嘲諷,至少她敢于說出自己的心意。

其實已經比大多數人都勇敢。

映晚捏着酒盞,又飲一杯酒,擡眸依舊笑意深深,美如嬌花,璀璨容顏驚心動魄,豔麗無雙。

映晚正自己思索着,眼前卻落下一道身影,男人都聲音磕磕絆絆的:“郡……郡主?”

映晚微怔,擡眸看他:“世子?”

來人正是安王世子沈時嶺,這少年今日金冠玉帶,意氣風發,和前幾日神神叨叨的模樣不大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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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神奇的是,他一臉羞澀,跟被人調戲了似的。

映晚摸不着頭腦,只能拿一雙大眼睛望着他。

沈時嶺吞了吞口水,繼續磕磕絆絆搭讪,開口卻是:“郡主……郡主今日吃了什麽?吃飽了嗎?”

映晚沉默片刻,道:“世子問這個做什麽?”

傻乎乎的。

映晚心中嘆息一聲,說不清楚那種複雜的滋味。沈時嶺夠傻的,上來跟人姑娘說話,問這種傻問題。

可卻傻的讓人感動。自小到大,還是第一次有人問她這個問題!

關心她吃了什麽,吃飽了嗎,餓不餓?

最尋常最傻的關心,最讓人心中難言,連他磕磕絆絆的話語,都不忍心嘲笑。

沈時嶺撓了撓頭,傻笑道:“沒……沒什麽,就問問……問問。”

映晚輕輕嘆口氣,微笑道:“吃了我喜歡的烤乳鴿,炸鹌鹑,吃的很飽,多謝世子關心。”

不意她會回答自己,沈時嶺又愣了愣,在映晚的注視當中,竟捂着臉轉過身去,匆匆跑掉了。

“……”映晚一時無語,默默看着他的背影,深覺陳凝凝說的對,這位安王世子,實在不是個尋常人物。

正常人哪兒有這樣的。

映晚一個人坐在桌子前沉默着,沒多少時間,便聽見太監尖銳的聲音:“陛下駕到,皇後娘娘駕到。”

帝後二人身着華麗的冠服,一同走出來,玄色衣袍繡了各種紋路,在燈光下發着光,清晰明白,華貴不凡。

映晚眨了眨眼睛,随着衆人下拜:“拜見陛下,皇後娘娘。”

叫起之後,七夕宴會便開始了。

自從上次被皇帝禁足後,皇後老實了許多,今兒一句話都沒說,只安安靜靜坐着,老實地不像她。甚至于連帶着沈沅都沒和往日一樣八面玲珑,到處交際。

酒過三巡,皇帝笑着問:“今兒是好日子,可有人要求朕什麽?”

這就是要賜婚的意思,有意的人都該這個時辰跑出來求婚。

果然,話音剛落,就見人群中站出來個映晚不認識的男人,俊眉修目,朗若清風,道:“臣孟涿州有求陛下。”

皇帝笑道:“說吧。”

映晚托腮看着,這個男人目光清正,是夫婿的好人選,也不知要娶的是哪家姑娘。

他開口,“臣欲求娶陳氏女,還望陛下成人之美!”

“陳氏女?”皇帝笑了,“陳愛卿,你滿意這個女婿嗎?”

“陛下,涿州人品方正,才貌雙全,臣十分滿意,還望陛下賜下婚姻。”

“好!”

一唱一和的,映晚卻全然愣住了,不僅映晚愣了,滿殿所有人都愣住了。

這位公子求娶的居然是陳凝凝?可剛才不是說,陳凝凝要嫁給太子嗎?怎麽忽然換了人?

這孟涿州又是什麽來路?

皇帝笑着下了聖旨,含笑道:“涿州是今年的新科狀元郎,年少有為,雖出身庶族,朕亦十分看好他,能與陳氏聯姻,正是一樁美談。”

映晚更吃驚了。

這位孟涿州大人,竟不是世家出身的公子哥,而是庶族新貴。陳家嫁女,竟挑了這般人家,這比陳凝凝嫁給太子還令人吃驚。

映晚一臉迷惑,不懂事情怎麽會發展成這樣的。孟涿州長得很好,學識應當也極好,想來人品也不錯,是個好人。

可不管從什麽地方比,他都不如太子殿下啊。

一個有資格做太子妃的女孩子,嫁給庶族公子……

映晚擡眸看向陳凝凝,想看她是否有什麽不滿,卻只見她一臉甜蜜地笑,臉上甚至泛起了點點紅暈。

那種甜蜜幸福,是很少很少在貴族女子臉上看到的。

映晚忽而釋然。

陳家正是因為太疼愛女兒,不舍得她傷懷難過,才會将她嫁給孟涿州。

因為……愛。

只要她喜歡,一切都不是問題。

映晚心生羨慕,羨慕地不知該從何處說起,她也願意和陳凝凝一樣,嫁給喜歡的人,哪怕窮困潦倒,沒有一生富貴榮華也無所謂。

至少,比現在生死不知的情形,要好上無數倍。

映晚閉了閉眼,朝着陳凝凝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想了想,伸出大拇指對她比了一下。

陳凝凝瞧見了,回給她一個笑,燦爛地像太陽。

這消息一出,震驚了滿殿,有人反應過來,當即就開始反對:“陛下,陳氏乃我京都世家,怎能将女兒嫁給庶族子弟,這……這豈不是……”

豈不是在講我世家子弟比不上庶族?

恐怕這些世家子,都忍不住。

“陳家嫁女,與你何幹?”不用皇帝開口,陳大人先罵了回去,“我家的女兒,她喜歡嫁給誰便嫁給誰,哪怕是街上的乞兒,路邊的樵夫,只要她喜歡,我陳家都不嫌棄!”

“更何況涿州年少有為,國之棟梁,非旁人可及,若囿于門第之見,才是真真可笑可嘆!”

陳凝凝膽子大,滿京城都真的,這姑娘從不矜持,誰都敢罵,今兒她也沒客氣,當場罵道:“你管我的婚事做什麽?人家的家事也要說三道四,評一評是不是門當戶對,你是做媒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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