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別看松幸然的傷口看上去恐怖,實際上并沒有傷到內髒,最嚴重的也不過暫時失明的眼睛。但是此時此刻他卻恨不得自己能昏迷個十天半個月,也不用這麽清醒的承受沈振海的怒氣威壓。
“我早就說過不讓你去!!你看看你現在把自己弄成什麽樣了?!!松幸然!你非要搞死你自己是不是?!你知道我收到你被綁架的消息還死活找不到線索地點時是什麽心情嗎?!早知道有這麽一天提心吊膽成這個樣子我還不如一開始就把你扔在那裏啊!!”
聽了那麽多,聽到最後一句松幸然卻忍不住笑了起來。別看他養父平時可靠兇殘得一逼,可一旦真情表露的時候簡直就是教科書式的口嫌體正直。
“笑笑笑,笑個屁啊笑!!”
“不,不是,就是那最後您是怎麽找到我的?”松幸然連忙轉移話題。
提到這個話題,沈振海愣了一下,才開口道:“其實從一開始溫尚客就和卓東軍有交易,啧,那個混蛋竟然最後才告訴我。”
所以那個人才一直暗中幫着自己啊。松幸然默默的想到,以那個人的能力即使沒有他事情一定也會很快弄清楚,這麽看來還是他多此一舉。嘛,就這樣吧。
“我給您的那個名字有用嗎?”
“那個人最近确實不□□省,有問題是有問題,但還是要仔細查查,畢竟沒有證據也不好動他。”說到這裏男人的怒氣不知怎麽又冒了上了:“你想這麽多幹什麽?!你的任務已經徹底結束了我告訴你,這種事你永遠都別想再碰了!他奶奶的,敢碰我兒子!”
“這些都是我自願的,也希望沈叔不要遷怒卓先生。”松幸然冷不丁的開口,讓整個病房的氣氛頓時奇怪了起來。
沈振海在原地僵了一會兒,才惱羞成怒的道:“這種事你也不要管!”說着像是想到了什麽,有些幸災樂禍起來:“與其來關心我,我看你現在還是多關心一下自己待會兒要怎麽辦吧。我現在就去通知那兔崽子你在這裏。”
沈振海口中的兔崽子無疑就是沈玉傅,松幸然頓時就慌張起來:“不是,我覺得我現在還是不要見他的好,讓小傅擔心也不好不是。你說是吧沈叔?沈叔?爸?!”
然而留給松幸然的是無情的關門聲。
黃涼羽被砸中了腦袋,輕微腦震蕩外加縫了幾針,好在他身體不錯,休息了幾天就能蹦跶了。而他可以下地蹦跶後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松幸然。在他帥氣的荷爾蒙攻勢下,護士姐姐很快就松了口關把病房號給說了出去。可是等黃涼羽剛推開房間門就被撲過來的松幸然撞了個正着。
他一邊抱着手足無措的松幸然一邊道:“前輩,你的傷還沒好怎麽可以亂跑呢?”
松幸然雖然看不見,但是聽到黃涼羽的聲音還是率先道:“你身體沒事吧?”雖然醒來的時候已經向沈振海确認過黃涼羽的情況,但是因為自己情況特殊也一直沒有去看望過。
“什麽事都沒有哦~前輩不用擔心,很快就可以回複啦!”一聽到松幸然的關心青年立馬就笑開了。
聽他這麽一說,松幸然這才來得及考慮自己的事。他是不可能等着沈玉傅來的,以他身上的傷肯定會引得那小子大呼小叫好一陣子。沈玉傅剛剛上任,他不能讓他因為自己的事在這個節骨眼上分心,更何況沈玉傅的感情問題他好不容易才捋順了,這要是再出了什麽幺蛾子就不好了。但是他現在的情況不可能一個人避開他,周圍能麻煩的人又都和沈玉傅熟識,指不定就被套出來了。如今看來,就只能……
“涼羽,我想麻煩你一件事,你帶我離開這裏吧?”
他們剛下出租車後腳天上的雨便下了下來,明明春天都快過去了,細雨綿密也沒一點想要幹脆利落點的樣子。就像黃涼羽現在的心情,如果他幹脆利落點也不會沉浸在一種惶惶飄忽如夢似幻的感覺裏。突然之間,就希望這雨要麽應聲而落雷鳴大造,打碎一方虛幻,要麽立刻停止雲開日出,讓熱烈的陽光驅散所有陰晦。
哪怕是再細小的雨也會讓人不由自主的焦躁起來,周圍的聲響被無意識的放大,人流走動,機械轟鳴,甚至是每一陣風摩擦過空氣的聲音。這可并不是一個私奔的好日子,黃涼羽十分深刻嚴肅的想着,絲毫不在意自己曲解了某些事實。
松幸然在他旁邊站着,眼睛上纏着厚厚的紗布,嘴角臉頰上還分布着青青紫紫的傷痕。他穿着一件藏藍色的寬大連帽衫,長長的袖口剛好蓋過指尖上的傷痕,帽子戴在頭上,使得長長了一些卻仍然零碎的劉海服帖的蓋在額頭上。他這個樣子看上去乖巧極了,遠遠看上去真的就如同一個不谙世事的少年,迷茫又無助。
黃涼羽側着頭看着這樣的松幸然,不知怎麽心上的那些恍惚感又更沉重了一分。他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松幸然,平時那個可靠溫和有時候态度強硬固執的男人,就這麽如同打碎了殼落得遍體鱗傷的蚌肉一樣毫無修飾的站在這裏,露出了格外真實狼狽甚至是有些可憐的一面,任誰都會或多或少開始質疑真假。黃涼羽第一次感覺自己是如此矛盾,明明想要了解這個人更多的樣子,卻又看不得他如此脆弱的一面,明明想要保護這個人,卻又得知自己是如此的無能為力。哪怕是知其心意的帶他逃離,也是對方主動提起。
“怎麽了嗎,涼羽?”可能有些人就是生來便能輕易捕捉別人的情緒,像是察覺到了什麽,松幸然轉頭詢問身邊的青年,哪怕他并不能看見:“我總覺得你情緒不太高,如果覺得麻煩,我可以……”
“不是的前輩!”生怕好不容易同意讓自己照顧他的松幸然再次決定逞強,黃涼羽立馬道:“我只是在擔心航班會不會延遲。”
“呵,你是傻瓜嗎?”男人輕笑出聲:“飛機不是小鳥,怎麽可能因為這麽小的雨就停止不飛。”
“說的也是。”原本就是随口找的借口,黃涼羽也随口應了一句。過了一會兒才總覺得哪裏不對:“前輩,我怎麽總覺得你剛才像哄小孩兒一樣?”
“對于我來說,你就是個小孩子啊。”這一下松幸然笑得更開了:“你可是比家文還要小呢。”
雖然前輩笑起來很好看,但是有些東西黃涼羽決定用一生去強調它:“前輩,站在你面前的不是韓家文,不是秦炐,更不是沈玉傅,是我。”他和他們不一樣,他才不要成為松幸然護在羽翼下的人。
雖然失去視力,使得松幸然看不見黃涼羽臉上的神情,但是卻讓他更容易捕捉到青年語氣中青澀而又固執的堅持,仿佛在維護自己的權益一樣,又帶了點自傲的理所應當。讓松幸然不自覺的感受到了一些他好像一直忽略掉的東西,而這些仿佛隔着層霧的東西讓他有些難以應對,可是他知道不管正主到底意識到沒有自己必須要去正視:“對不起。”
哪怕對松幸然習慣性哄人的态度感到不滿,但這個道歉絕對不是黃涼羽想要的。而且對方過于認真的态度反而讓他感覺自己做錯了事一樣。可還沒等他說什麽,無意識仰着頭對着他的男人便笑道:“那麽這一段時間,就麻煩你看着我了。”
看着松幸然仰起的臉頰,勾起的嘴角邊小小的凹陷清晰可見。黃涼羽突然覺得自己特別沒用,明明只是對方的一句話而已,就能讓自己心裏的那點不甘頓時就消失不見。對啊,沒有人能像他一樣一直看着這個人,也沒有人像他一樣知道這個人默默承受的那一切,更是除了他此時此刻再沒有人能站在他身邊。松幸然明明就是在告訴他,他已經是特殊的了。
可是啊,還不夠,還不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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