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月考兩天,考完之後隔天放假,假期留給老師批改試卷用,改得快的話班主任會直接通過短信,将成績挨個發送到學生家長的手機上。

關于考試之前的小插曲,在猛烈的對答案中,慢慢被人遺忘。

好在夏初考試期間還算安靜,林伶也沒有主動找他說話。

一場考試,幾乎把林伶的心血耗盡,她沒有對答案,心态比較淡然。

她本打算趁着短暫的兩天假期回去看看老爹,沒想到被一口回絕。

只得一個人在家孤單寂寞冷。

班級大部分同學不怎麽玩手機,即便是放假回家他們也會選擇學習,沖刺高考,所以林伶連網都不怎麽上。

就連周之學一天到晚都看不見人影。

也不知道幹什麽去了。

林伶幾乎是睡了一整天,下午六點的時候也沒有醒轉的跡象,她極其困倦,睡得也沉,如果沒人打擾,九點之前估計都醒不來。

偏偏天不遂人願,正在她酣睡的時候,一陣一陣的敲門聲持續不斷地響起。

她在睡夢中翻了個身,意識不是很清晰,敲門聲彷佛在她耳邊,又彷佛離得很遠。

迷蒙中,林伶覺得敲得應該是對門,于是将被子蒙過頭頂,繼續睡覺。

然而敲門聲堅持不懈,期間還伴随着女人粗糙的大喊,口音濃重,聽不清說的是什麽。

林伶掀開被子,雙眼一睜,眼前發黑,頭更痛了。

她深吸一口氣,從床上坐起來,衣服也沒換,撓着雞窩似的頭,踢踏着拖鞋走到玄關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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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眼裏,一個體型圓潤,穿着花襯衫的中年女人,正死命地捶着對面的門。

嘴裏還罵罵咧咧。

林伶把防狼噴霧握在手裏,揣上手機,“唰”得一聲扭開自家的門。

楊麗霞聽見動靜迅速轉頭,林伶盯着她的臉看了好一會兒,突然笑了。

她靠在門邊,起床氣一股腦湧上來,聲音反而及其溫和。

“大媽,你找誰?”

楊麗霞像個貴婦一樣,雙手交疊放在身前,略顯不耐:“我找我侄子,周之學,你是他鄰居吧,他是不是住這?”

林伶是典型的,人對她什麽态度,她對人就什麽态度。

楊麗霞顯然不在讓她講禮貌的範圍內。

管你是什麽遠房親戚。

林伶輕笑,不加掩飾地将楊麗霞從頭到尾打量一遍,眼神冰冷,“你找他什麽事?”

“你誰你?至于管這麽寬麽?我再問一遍,他是不是住這?不說回去,沒空搭理你。”

不知道哪來得勇氣,這麽狂傲。

林伶耐着想發火的沖動,心裏卻好奇起來,她找周之學是為了什麽事。

“哦,我想起來了,他剛搬走,具體的地址好像是在……”林伶故意卡在這,等楊麗霞的反應。

果不其然,楊麗霞頓時拿正眼看她,嘀咕道:“怎麽這麽快就搬了。”

她眯着眼睛,語氣稍微柔和下來,問:“那,方便告訴我他搬去哪了不?”

林伶咳嗽兩聲,眼珠轉了兩圈,似乎在很費勁地思考,“在哪來着……我想想哦。”

“是這樣的美女。”楊麗霞向她走兩步,笑道:“我這侄子呢,平時在外打點零工,賺了點小錢,你是不知道啊,一有錢,他娘的跑得比誰都快,不說我們養他這麽久,盡心盡力,平時都不舍得讓他幹活,結果倒好,丢下兩萬塊錢,頭也不回地走了!給他大伯氣得!”

林伶眼中眸色越來越冷,嘴上卻附和道:“天吶,這麽惡毒。”

楊麗霞本就嘴沒個把門,遇到個能聽進她唠叨的,霎時是把能說的都往外倒,聽起來像是人家欠了她百八十萬。

“可不是嗎!你評評理,當年他爸媽出事了,是誰看他可憐一個人,接回家來當親兒子一樣對待,我對自家兒子都沒對他好!也不指望老了給養老,時不時來看看我們也行,結果現在,跑得人影都見不着,白眼狼麽這是。”

林伶掏掏耳朵,随口問道:“那你養了他多久?”

楊麗霞鼻子出氣:“一年多了。”

“這麽久啊。”林伶真想給她鼓掌。

“別提這事兒,一提我就來火,照顧他一年,兩萬塊打發了。”

林伶望着樓梯,喃喃道:“他不是在住校麽,而且他父母去世,保險什麽的,應該不少吧。”

一聽林伶跟她唱反調,楊麗霞瞬間臉色陰沉下去,她急匆匆反駁道:“住校,住校不回來啊?一回來不還是我煮飯給他吃,燒水給他喝?還有他爹媽,哎喲,好歹算個公職吧,撫恤金少得可憐,交完學費剩不了一點,本來這學期都不打算讓他繼續讀懷南,這學校燒錢得很,家附近随便一個公立學校不能念?非要去那破地方。”

楊麗霞聒噪的聲音似乎沒有停下來的時候,林伶望着她的嘴一張一合,猶如兩塊大肉餅不斷地碰撞。

“美女,美女?你倒是說句話啊,要不趕緊把他新家地址告訴我,這不都快六點了,我還得回去給我兒子做飯呢。”

“給你兒子做飯?”林伶重複一遍。

“是啊,這個點指不定餓得叫娘。”

林伶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要我告訴你他新家地址也行,你總得和我說說你找他是什麽事?如果是興師問罪的話,那我還真不能給。”

“嗐,跟那白眼狼有什麽好問罪的。”楊麗霞一揮手,激昂道:“我實話跟你說了,我兒子這不是上高二了嗎,他文化課成績不好,學校建議去學藝術,我跟他爸一商量,也算是條出路,總比一個勁請家教,還一點用都沒好。”

“所以?”

“我兒子想學畫畫,我和他爸當然支持了,就是後來去學校一問,好家夥,一年學費這個數。”

楊麗霞伸出五根手指頭,眼睛瞪得圓鼓鼓的,“還不止,這還只是報名,啧啧,往後的花銷不敢想,咱家雖說吃穿不愁,但讓我們這麽砸錢,那負擔不起。”

“這樣啊,那讓周之學負擔?”林伶垂着頭,樓道的窗戶外,天色越來越陰沉,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是啊,怎麽說我跟他大伯也養了他一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還有啊,這小子鬼點子多,也不知道上哪搞這麽多錢,一個人租這麽大一房子。他有這能力,表弟也不是外人,幫個忙,理所應當的。”

林伶的腦海裏,完全可以想象出,周之學在他們家過得是怎樣的生活。

她一口氣堵在胸口,越積越難受。

怎麽會有這麽會吸血的人。

林伶從背後把防狼噴霧拿在手裏,晃了晃,不等楊麗霞看清是什麽,對準她。

噗呲。

楊麗霞本能地往後躲。

林伶離她不近,控制在恰好能讓她難受又不會真的造成傷害的範圍。

楊麗霞淚流不止,咳嗽了好幾聲才慢慢反應過來,她緩了會兒,然後一臉怒氣地指着林伶:“小賤.人!狗娘養的玩意兒,你噴的什麽東西!?我警告你,要是我眼睛瞎了,我死也要拖死你!”

林伶繼續把玩着手裏的東西,不以為意:“有毒哦,你千萬不要亂動,不然我不給解藥的。”

楊麗霞果然不敢動了。

“你剛才不是挺能說的?繼續啊,看看你那劈裏啪啦的小舌頭,能不能說動我給你付點醫藥費。”

楊麗霞忌憚着她手裏的東西,一面留着眼淚,一面思考着哪句話惹得這個小妖女不痛快。

“你不說啊?那我說了。”林伶向前走兩步,走出門口的時候,右腳一勾,門“啪”得一聲合上,發出巨大的聲響,這向楊麗霞傳達了一個信號——

林伶是真的很生氣。

“先說什麽呢,先說錢的事吧,你最在乎的。”

“就拿周之學父母的撫恤金來說,這本來就是留給他上學生活用的,你不僅私藏,還準備剝奪他受更好的教育的權利,你心黑。”

“周之學賺了錢不打算跟你們過了,這是他的自由,你無權幹涉,何況他還額外給了你們兩萬,要是我,屁都不給你放一個。”

“再說說你讓他幫你兒子交學費的事,我記得你剛剛還說,把他當親兒子對待,搞搞清楚,你是把他當提款機對待。”

“還有你這個人,果然,白蓮不分時代,不分品種,惡心的千篇一律。”

“你憑什麽覺得,傍上了血緣關系,他就要一直欠着你?”

“欺負他沒人疼是吧。”

林伶一口氣說完,恨不得直接動手,但想想法治社會,不能魯莽。

她拿出手機,一只手給物業打電話,一只手舉着噴霧,防止楊麗霞亂來。

電話接通,林伶開門見山:“你好,這邊有人騷擾住戶,麻煩帶幾個保安過來處理一下,35棟六樓。”

“弄啥嘞!你這個女的真是!你毒瞎我眼睛,還喊人趕我走!”

“解藥給我,快!”

林伶微怔,随即大笑:“解藥?大喊三聲‘我是傻逼’就行。”

楊麗霞動動嘴皮,“我是”兩個字喊出了口,才意識到自己被耍了。

林伶也不想跟她周旋了,說:“放心,瞎不了,現在呢,你有兩條路,要不自己走回去,要不等保安來把你攆回去,選一個吧。”

楊麗霞氣得不行又發洩不了,眯着眼睛問道:“你跟周之學什麽關系?”

“煩死了,什麽時候還問這個。”林伶不耐煩地搖一搖防狼噴霧,“少廢話,走,以後也別來了。”

似是沒想到不僅碰了個壁,還遇上這麽個恐怖的人,楊麗霞暗自晦氣着出門沒看黃歷,腿一蹬,蹭蹭蹭跑下樓。

林伶望着她消失在樓梯轉彎處,全身突然沒了力氣,靠在門上給物業打了個電話,說人已經走了,打擾你們了,不用來了。

她很累,自己才和楊麗霞說幾句話就感覺喘不上氣,周之學在她家生活了一年多,豈不是更難捱。

林伶揉揉眼睛,做了兩個深呼吸,打算回屋再睡上一覺。

然而當她搭上門把手的時候。

操。

關門一時爽。

沒帶鑰匙。

作者有話要說:  熱烈哀悼楊麗霞女士下線!

明天讓他們過一個甜甜的假期,然後回學校繼續搞一搞,然後走個劇情,然後追妻火葬場,然後他們在一起,然後就可以那個那個了!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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