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聞言, 周之學倒真的有模有樣的走過來“監督”, 他往椅子上一靠,當夏初是空氣, 意味深長地望着林伶。

林伶不自在地扣着筆帽, 莫名生出一種出牆被抓的感覺。

夏初一早就發現他們之間不對勁,此刻也懶得在這裏自讨沒趣, 轉了轉脖子,發出咔噠咔噠的聲音。

“你們聊?”夏初說。

周之學這才注意到他, 微微颔首:“不送。”

“……”

夏初不屑地笑了聲, 自覺地從班主任桌子裏拿出張出門條,目的明顯——他又想出去了。

僞裝了一個王海生的簽名,夏初滿意地把出門條收進口袋裏,臨走前還跟他們打了個招呼, 像是相識已久的老朋友。

林伶挺佩服他我行我素的性子, 一點也不把王海生的話放在耳裏,不僅一個字的檢讨都沒寫, 還從這裏堂而皇之地順走一張出門條。

出于禮貌, 林伶小幅度地揮了揮手以作告別, 夏初勾勾嘴角, 沖她笑了一下。

夏初走後, 寂寥空曠的辦公室裏一下子顯得逼仄起來,林伶坐在周之學斜對面,看着那張空白的A4紙,陷入沉思。

她沒有夏初那麽狂的資本, 畢竟這人野慣了。

還是寫幾個字意思意思得了。

省得王海生拉着她做思想教育。

這麽想着,林伶旁若無人般地寫了起來。

還沒寫兩個字,周之學冷冰冰地問她:“你倆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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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伶擡頭,烏黑的眼睫映襯着一雙眼睛光彩照人,她幹笑兩聲:“我怎麽知道。”

明明是王海生不調查清楚就抓人,碰巧被他撞上了而已。

周之學不似她一樣無所謂,越想越覺得氣悶,以男人的直覺,夏初對林伶不是簡單的同窗之情,他總是會若有似無的傳達出暧.昧的信號,不明說,但是容易讓人想入非非。

更像是在挑釁他。

周之學提醒道:“你都說了跟了我。”

“……”林伶吃驚地看着他,詫異道:“我沒說啊,我開玩笑的,後來仔細想了想,還是那句話,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嘛,不要太在意啦。”

“你就是想推卸責任。”周之學說:“我算是看清了。”

“嗳?你怎麽……”林伶埋頭盯着自己寫的字,實際上一個都沒看進去,她後來确實好好地分析了一遍,覺得提出結婚實屬草率,他也只不過是個高三生。

這是為他考慮。

林伶本着不誤人子弟的出發點,慈祥地勸說道:“我告訴你啊,你先不要太死心眼,首先呢,慢慢放下和忘記那件事,其次,你要明白現在的主要任務是高考,不能想別的,而且你看。”她指了指檢讨書:“後果很嚴重的。”

周之學只有一句話:“你說了跟我的。”

“……”

冥頑不靈。

林伶氣結,有些話又不能在辦公室裏講,周圍還有不少老師來來往往。

她冷哼一聲:“你能不能把話說長一點,少當複讀機。”

周之學神色動了動,林伶就這麽等着他,可惜他還是沒有任何表示。

林伶狐疑地問:“你這是…在生氣?”

一陣沉默。

在林伶的印象裏,周之學很少會有動氣的時候。

當然,她也不會哄他。

林伶問:“你為什麽生氣?因為我和夏初被喊辦公室?”

她接着說:“我跟他什麽情況你不是很了解麽…你你你你再擺臭臉給我看試試…”

“嗳,你換位思考一下,我和夏初只是被誤會了,你就不開心,那你天天身邊圍着那麽多女孩子,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

幾乎是脫口而出的話,剛說出口林伶便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巴,她怎麽就一下子,把內心的想法說出來了。

羞憤了。

周之學問:“我身邊有天天圍着女孩子麽……?”

林伶:“改成陳述句!”

“我身邊沒有圍着女孩子。”

“……”林伶索性不再解釋,依照周之學的想法。

他就沒見過女人。

但看着他固執的樣子,林伶氣不打一處來,一直以來,他從不喜歡解釋男女方面的事情,仿佛自己就是一朵純潔無瑕,舉世無雙的蓮花。

沒等林伶開口,周之學先道:“所以你是因為這些不答應我。”

而後補充:“陳述句。”

林伶雙手托着腮,叼兒啷當地說:“你自己慢慢想吧。”

“我還覺得夏初不是男的呢。”

“……”周之學真的思考了起來,他心情不好很好,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清醒狀态下的林伶,沒有醉酒狀态下好騙。

林伶也不指望他能想出個什麽,故作玄虛地說道:“還是我告訴你吧,我能知道未來的事。”

周之學不解地望向她。

這個現狀讓林伶很滿意,她很早之前就想說了,但怕自己顯得像個神棍,所以裝的很是正經:“簡單地說,我能算出來你以後的樣子。”

周之學很是配合地點點頭,“我以後和你在一起了嗎?”

“陳述句。”

“你說陳述句。”

“……”林伶撇撇嘴,不理會他,自顧自說道:“你以後身邊也是莺莺燕燕不斷,我就很苦惱。”

說到這,林伶眼神黯淡下去,望着他說:“你每次都懶得解釋,就像你剛才那樣,覺得她們都不是女人…而且你在外面的事都很少跟我說。”

她不想回憶痛苦的過往了,也覺得這麽突兀地說出來不太好,故而大度地擺擺手,說:“你就當我瞎說的吧,反正這事兒挺玄乎的。”

周之學沉默了一陣,低聲說:“這回我真的懂了。”

“……”

林伶反問:“……你懂什麽了?”

周之學岔開話題,笑道:“聽你意思,我們以後是在一起了。”

林伶:“……也不一定。”

“我看是了,那不如提前适應适應,你這都拒絕我多少次了。”

他不說還好,一說她就來氣,明明什麽都沒說清楚,憑什麽要跟他在一起。

像是知道林伶會拒絕,周之學不疾不徐說道:“也不用現在就下定論,我們先按照正常的步驟來。”

“……”

聽他的語氣,似乎是認定了這件事,并且不達目的不罷休了,林伶也不問是什麽正常步驟,因為不管怎樣,他都不會把真正的想法說出來。

她太了解了。

——

在周之學的注視下,林伶匆匆寫完檢讨,之後一起回到了班級。

班裏沒有老師,大部分人很自覺地安靜複習。

林伶走在周之學後面,不經意地拉開點距離,等他先進去,再慢吞吞地跟上。

還是被有心人發現了。

譬如周之學同宿舍的人。

他們像是得了一種怪病。

只要看見他倆出現在一起。

就會咳嗽。

林伶用手遮住半張臉,回到自己座位。

沒一會兒,生活委員走上講臺,發表通知:“大家擡個頭,聽我講件事,這不冬天要到了嘛,高三的慣例,早飯統一訂,在班裏吃,接下來傳一下我們班這一周的訂餐表,要訂什麽在上面畫勾,盡量選快點,下課要交到食堂。”

一式兩份,一份交給食堂,一份留在班裏。

訂餐表從第一組第一位同學那裏開始傳,S形傳遞,各位動作很快,十分鐘左右的時間,訂餐表就到了林伶手裏。

她早上胃口一般不太好,看看別人吃的啥,随便給自己勾了幾樣,餘光瞥到周之學空白的那一欄,賊心一起,拿出鉛筆,在他名字旁邊畫了頭豬。

林伶忍着笑意,雖然是個無聊的舉動,但一想到周之學吃癟的表情,她就開心。

她面色平靜地将訂餐表傳到後面。

甚至帶着一絲憂愁和苦惱。

她說:“怎麽回事呀?你好像人緣很不好的樣子,有人在你名字旁邊畫豬。”

“……”

說完,林伶快速轉過頭,死死捂住了嘴。

半晌,後面傳來一聲無奈的輕笑。

——

早晨自習的時間匆匆而過,臨近放學,文藝委員急忙從辦公室趕來,她拿着一個筆記本,推了推鼻梁上快要滑落的黑框眼鏡,溫聲說:“不好意思啊大家,打擾一下,剛剛去開了個會,主要是讨論了關于這學期元旦晚會的事,因為是我們最後一次在校舉辦這種集體性活動了,所以整個年級都還挺重視的,希望可以辦得有意義一點。”

“所以現在就是來統計一下,有願意表演節目的,下課來我這裏報名,唱歌跳舞小品樂器表演都可以,截至到星期三。”

“怎麽說也是我們最後一次元旦晚會了,還是希望大家積極踴躍一點,有才藝的就更要展示一下了,也是高中時期一段美好的經歷吧。”

宣布完這件事,班裏叽叽喳喳喧鬧起來,林伶在下面一直很認真地聽着,直到文藝委員羞澀地走下臺,她才側身跟劉思瑤說話:“咱們還有元旦晚會?我以為學校不會搞這些娛樂活動的。”

“沒有那麽誇張啦。”劉思瑤小聲回道:“一年一次喽,也就班裏鬧鬧,而且就一個晚上,十點鐘就結束了。”

“暧?你想報名嗎?”

林伶一愣,猶豫了會,準備先觀望着。

“我記得之前教你學廣播體操,你說你學過跳舞來着?是不是?”

“你還記得呢。”

劉思瑤跟文藝委員關系不錯,每到元旦晚會的籌備階段都會聽到她哭天搶地的抱怨,說沒什麽人報名。

但晚會時長就在那,如果沒人表演,意味着要提前結束,甚至有些老師看他們結束得早,還會布置點作業。

後來往往都是班委們自發出節目,質量不高,純屬為了拖延時間。

“哎呀要不就表演一個呗,跳個舞驚豔死他們。”

“……”林伶松了松肩,只覺老骨頭一把,恐怕連劈叉都不行了。

劉思瑤以為她是不好意思,勸道:“你別看班裏的人不愛說話,其實他們人都很好的,也很熱心,尤其是最後一次元旦晚會了,就當留個紀念。”

林伶轉着筆,“我想想…”

已經有少數幾個愛唱歌的人去文藝委員那報名了,林伶看着有些心動,但是又怕許久不跳了,效果不太好。

放學鈴聲響起,劉思瑤挽着林伶的手一起去吃飯,路過門口的時候,順便看了眼飲水機上面貼着的訂餐表。

本來只是很随意地瞅了一眼。

然而那個豬頭太明顯了。

林伶腳步一頓,劉思瑤順着她的目光望過去,撲哧一聲笑出來,問道:“誰這麽無聊啊,還玩這種惡作劇,這豬畫得忒醜了。”

“……”林伶哀怨地看着她。

“……是你啊?”劉思瑤問。

“不對啊,”劉思瑤想了下,“周之學就坐你後面,他為什麽不擦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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