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下午的時候, 林伶為了少被垃圾短信和電話打擾, 索性關了機,完全沒有察覺出任何不對的地方。

這下, 她打開手機, 甚至能感受到未接來電一個接着一個地蹦進來,震地手心都有些發燙。

齊雲望她久久盯着手機看, 說:“有事情就去處理。”

林伶看了眼時間,六點半了。

“好, 我一會兒就回來。”

林伶披上外套, 南方的冬天不似北方,空氣中總是彌漫着一陣陣潮濕到刺骨的冷冽,她走到餐廳外面,在小花壇旁邊的長椅上坐下。

大晚上的, 天黑得早, 坐不到一會寒從腳來,周圍都是短暫停留的路人, 沒有人會在這裏待很久。

林伶筆直地坐着, 細想上一次見周之學。

哦, 是在上午。

明明一天時間都沒到。

那可能是她走之前, 答應了要陪他吃晚飯的。

其實她沒想騙他, 本來是想下午告訴他這件事,沒料到一轉眼,都已經晚上了。

林伶很是愧疚地撥了回去。

鈴聲響了幾下,那頭很快接通, 以至于林伶完全沒想好要說些什麽。

而周之學打了那麽多電話,都石沉大海,好不容易等到她回過來,說不清是慶幸多一點,還是生氣更多,一時間也是沉默。

林伶自認理虧,即便早上不想當面說,但下午理當主動通知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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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她邊說邊想着怎麽解釋,被周之學打斷。

“我都知道了。”他說。

林伶愣住,問:“什麽?你都知道了?”

周之學也在外面,那裏的氣溫更低,路面隐隐有結冰的趨勢,他握着滾燙的手機,站在一面爬滿枯草根的牆下。

一個多小時之前,他給她打電話沒有打通,擔心林伶的安危,周之學直接去了申南钰的工作室,然而得到的消息是,林伶早上就說不幹了。

周之學以為她還在意昨天的事,心有芥蒂,不過他覺得辭職也好,他也不想林伶這麽累,可是申南钰接着告訴他,林伶還說了要轉學。

周之學不信,打了個電話給班主任王海生,王海生給了他一模一樣的回答。

林伶轉學了。

怎麽可能呢。

她辭職可以理解,可轉學這種大事,她一個人怎麽可能說轉就轉。

王海生說,林伶的家長和他聯系過了,各種手續準備的差不多了,上面發話,不準拖學籍不給辦。

而後還不滿地指責他,同學的事關心關心就行了,适可而止,不要管那麽多。

随後,他不間斷地給林伶打電話,卻提示已關機。

周之學靠在牆上,怎麽也想不明白她為什麽走得這麽無聲無息,連一句招呼都沒有。

就好像他,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

林伶問完之後,回應她的是聽筒裏風吹過漱漱的聲音,她大抵知道周之學這幾個小時過得不算安心,甚至可能覺得自己遭到了欺騙。

多少會有些生氣吧。

林伶摸了摸冰冷的臉頰,單薄的外套不足以抵禦刺骨的風寒,她說了一句:“對不起。”

“我沒有想要騙你,今天早上我媽來找我了,她好像早就準備把我接走,所以看起來有些突然……”林伶盯着遠處一只小橘貓,目光游離,說:“忘記跟你說了是我不對,你知道我轉學的事了是嗎?跟着我媽來了清津,嗯…以後有機會的話,我會回去看你們的。”

“看我們?”

周之學語氣比氣溫還低,聽得林伶不由得渾身一顫,她笑了一下,努力不把氛圍弄得太過僵硬,“遇上這種事,确實不在我的考慮範圍之內,發生得又很突然,但同學一場嘛,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情分還是有的。”

“所以我跟他們沒有區別,所以我擔心到現在僅僅是因為同學一場。”

林伶不知道怎麽接了。

周之學捏着拳頭,青筋凸起,蜿蜒盤曲在他的手上,一路延伸到小臂,仿佛下一刻就要爆裂開來,他像是在極力忍着什麽,一字一句說道:“你非要這麽客氣地說話麽。”

他什麽都告訴她了,他也願意為了她做出改變。

在周之學數十年來的人生中,對女人總是有一種難以形容的陌生感,他甚至沒有青春期的悸動,也不會在看見別人戀愛後産生羨慕或嫉妒的情緒,更多的時候,他相信順其自然,在合适的年紀做合适的事。

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盡管身邊女人很多,但他自始至終認定的,只有林伶一個。

不論之前,或是現在。

然而她卻在用行動告訴他,什麽是說走就走。

還與他把界限劃分地清清楚楚。

同學一場。

林伶能感受到他越來越低的氣壓,意識到必須把事情說個清楚,也不再扭捏了,直白地說:“也許分開一段時間比較好,我們倆都冷靜冷靜?”

當她說完第一句話的時候,周之學就把手機從耳邊拿開。

即便這樣,他還是能一字不落地聽清她說了什麽。

“之前是有些誤會,給彼此造成了一定的假象,我覺得我們兩個都有點固執,不如空下來好好想想……”

“有些事情,不是我說了,你就會懂的。”

林伶說完,如釋重負,她想起剛剛秦克讓說的話——

如果一直要依附一個人,那和菟絲花有什麽區別。

她自然不會承認自己對周之學有依賴。

讓兩人都冷靜冷靜,也許是更好的選擇。

出乎林伶意料的,周之學沒有用一大段話來反駁她。

他像是完全同意林伶的觀點,十分配合地說了兩個字。

“可以。”

她不知道,她口中的冷靜,在周之學耳裏。

是再也不見的意思。

周之學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生氣過。

但是沒有關系。

她去意已決,他又何必強抓住不放。

每個人都有資格選擇生活的方式,不是嗎。

沒有關系。

真的沒有關系。

那天回去之後,周之學一如往常地工作學習兩頭抓,他依舊是無人可撼動的年級第一,外包也做的越來越好,找他的人很多,一單往往有上萬塊。

每天充實忙碌,目标堅定,和之前一樣。

也一樣孤獨。

如果要讓一個筆者來記錄他們的故事,那麽這一部分,寥寥幾筆,乏善可陳。

——

林伶在新學校适應的很好,清津大學附屬中學名聲在外,進了這裏,等于一腳踏進了全國重點大學,但要想沖刺頂尖的那幾所名校,還是要抗住非人般的壓力。

好在她抗壓能力比較強。

秦克讓給她找了私教,是業內很有名的輔導老師,一節課将近四位數,講課很有技巧,專門針對林伶這種基礎不太好的。

距離高三上學期結束只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林伶迫切希望在期末考試時有所進步,畢竟她努力了這麽久,不拿出點成績自己都看不過去。

除了私底下補課,林伶在校期間也很刻苦,同學們都是“別人家的孩子”,随便拿出一個都比她厲害很多,但學霸們很好說話,她同桌穩居年級前十,沒事就喜歡給她講題。

說看見林伶進步,有種極強的成就感。

期末考試是全市統考,成績出來的那一天,林伶不負衆望,成功達到市教育局劃的一本線。

但她還是不滿意,想要更高一點兒的分數。

寒假裏,她放棄了一切娛樂活動,整天縮在房間裏看書做題,老師的短信幾乎被她轟炸,三天兩頭就來問問題。

像是在跟誰較勁似的,只要她一停下來,腦子就開始胡思亂想。

唯有學習可以解憂。

轉眼間,春節要到了。

以往的春節,林伶都是和林志達在家中守歲,兩個人也可以很開心。

今年過年,難得齊雲沒有出去,她買了一大堆花,把客廳整成了花店。

還給林伶的房間裏放了幾朵百合。

齊雲喊她出去逛商場,被林伶拒絕了,無奈之下,只能憑大概的尺寸給她買衣服。

除夕夜。

秦克讓如約而至,帶了一後備箱的禮物。

每次他來,都讓林伶覺得自己是多餘的。

晚上出去吃飯,一路上暢通無阻,清津是個大城市,不少來城務農的,前幾天紛紛歸鄉。

街道上變得清冷不少,還原這座城市原來的樣貌。

對于林伶來說,年夜飯吃得很煎熬,她确實看秦克讓不爽,尤其是他跟齊雲你侬我侬的時候。

但平心而論,他幫了她不少忙。

還都是很重要的忙。

後面,她索性背起了英語單詞。

年夜飯畢,林伶想終于可以回家了。

她先行一步,走到停車場裏,等秦克讓和齊雲結完賬。

十分鐘過後,人沒等來,等到了一個電話。

齊雲說晚上有煙花表演,他們準備去江邊看煙花。

林伶:“……”

林伶明白去了也是當電燈泡,問:“看完煙花就回去嗎?”

齊雲回得幹脆:“還有別的活動。”

“哦,那我打車回去吧。”

“注意安全。”

“……”

挂掉電話,林伶緊了緊上衣,艱難地從地下停車場爬上來。

前些天剛下了一場小雪,路面積聚了不少小水坑,不小心就踩得一腳水。

林伶低着頭仔細地走。

她在路邊打了輛車,往常這個時候,她應該還在寫化學題,今天突然空閑下來,就渾身沒有力氣。

哪哪都怪怪的。

路程不算近,林伶打了會兒瞌睡的功夫就到了小區門口,她付錢下車,繼續小心地往家走。

明亮的燈光照明效果很好,她一路跳來跳去,硬是沒踩到一個水坑。

林伶跳得專注,她一身新衣服,可不能被水漬濺到了。

砰得一下。

寬闊的道路上突然出現一個不明物體,林伶冷不丁撞上,吓得不輕,随後一只手攀上了她的後腰,緊緊的固定住她,以免她向後倒去。

她第一反應是遇上流.氓了。

路這麽多,還那麽寬,怎麽就好巧不巧碰上了。

林伶擡頭,那人的胡茬毫不客氣地在她的額頭上劃了幾道紅痕。

疼得林伶倒抽一口冷氣。

然而當她看清是誰時,連呼吸都忘了。

“終于等到了。”他說。

周之學頭發長了許多,胡子也沒刮,說話的時候能聞見酒氣,眼睛裏充滿血絲,一看就是缺少睡眠,正眼都不眨的看着林伶。

下一秒,她被收進一個熾熱的懷抱。

勒得她喘不來氣。

作者有話要說:  親,不是說再也不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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