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路母睡着後,路清野便去了蘭迢遞的病房。

記憶裏的蘭迢遞永遠是一副淡淡的面孔,目光堅定又冷漠,就連為數不多的嘴角的笑也都是自信的。

而如今的她,如死灰一般的臉色,毫無光彩。

路清野心疼不已。

蘭迢遞側着頭看窗外,今日已經稍顯寒風凜冽,可空中依然有一兩只鳥兒飛掠而過。大樹的枝丫已經光禿禿一片,枝幹扭曲,像瘦骨嶙峋的老者,看着毫無生氣。

聽到開門聲,她轉過頭朝門口看去。

路清野悄聲進門,邁着小步子進來。“我吵着你了嗎?”

蘭迢遞下意識的用手背掩住眼,不用照鏡子她也知道她的眼睛如今有多可怕。

其實她早就醒來了,只是不願以清醒的面目面對他們,她只想安靜的躺着,什麽都不說,什麽也不想。

夜裏時,她頭疼欲裂,幾乎徹夜不眠。每天只要睜眼,都覺得眼睛是幹澀疼痛的。

“你怎麽來了?”

蘭迢遞幾日沒說話,驚異自己的聲音如此沙啞低沉。

“來看你。”路清野坐到床邊,看着被她手擋了大半的面龐。

她的唇有些幹裂起皮,而翻起的掌心跟手臂內側裏也包紮了傷口,那天她被接回來時的場景他如今想起依舊心有餘悸。

以前對生命的恐懼都不及那一幕親眼所見帶給他的巨大沖擊。

路清野拉住她的手輕輕往下放,像哄孩子似的柔聲道,“來,讓我看看你。”

“有什麽好看的。”她的聲音依舊沙啞,可聽着卻別味的性感撩人。

路清野緩緩俯身,無意扯到腹間傷口,他身子微滞抿着唇眉頭皺起。

他小心的深呼吸,悄悄靠近她。

“你沒喝水?”

蘭迢遞向來感知警覺,潛意識裏感覺他在靠近,才一拿開手,他的唇就貼了上來。

蘭迢遞微微瞪大雙眼,眼白裏的紅血絲像一條條繁複的脈絡,訴說着這幾日裏眼睛主人雜亂無章的心思。

路清野吻着她輕笑,“親一口白雪公主就行了。”

蘭迢遞腦袋疼得很,她也懶得去阻止他,看着他清澈的眼睛,說:“我像白雪公主嗎?”

路清野的舌尖在她唇上舔吻幾回,直到她的唇吻起來已經達到飽含水份的狀态,他滿足的吮了她幾下,才滿意的支起身。

他握住她的手笑:“不像,像白雪公主的後媽。”

蘭迢遞的眉目柔和下來,嘴角微翹起一絲弧度,用很沒有威脅力的語氣道:“你膽子越來越大了。”

路清野與她五指交纏,笑了笑:“女朋友膽子大,我也不好意思太懦弱。”

蘭迢遞眸光閃了閃,沒接話。

路清野眼裏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伸手想去碰她的臉,到半空又有些猶豫。

見蘭迢遞看他半會兒,并沒有躲避的意思,他狠下心,直接貼上她的臉。

她的皮膚清冷細膩,路清野越看越覺得心疼。

“頭還疼嗎?”

“要不你試試?”

聽到她如以往一樣的冷淡語氣,路清野不由一笑,“我得驗驗你這腦袋傷了沒有,要是不中用了,以後我罩着你。”

蘭迢遞眼睛一彎,“大言不慚。”

見她別開臉意圖躲開他的觸摸,路清野兩手将她臉扳正,一本正經說:“我說真的,我會保護你,哪怕付出生命。”

蘭迢遞全身酸痛,實在是沒力氣也沒心情阻止他捧着自己臉的這個行為。“我不需要你保護——”

路清野有些急了,捧着她臉的手也不自覺加大力度。“迢遞,我說真的,我會保護你。其實我一點都不弱,只是被最近的事影響了心态,害你受了這麽多苦。”

蘭迢遞還沒來得及開口,房門再次打開,清兒看到兩人的親密互動,愣在門口不知進退。

蘭迢遞輕推路清野,表情淡定自然,沒有一絲窘迫。

路清野回頭,“清兒,你怎麽來了?”

清兒雖然已經在盡力掩飾,可還是從表情中窺探出了一絲失落。

路清野盡量不去解讀她的表情。

“我過來看看蘭醫生怎麽樣了。”

蘭迢遞開口:“我沒事。”

“那我就放心了,”清兒笑了笑,“那你們聊,我先出去。”

在她轉身的瞬間,路清野叫住她,“清兒,等會兒,我跟你說幾句話。”

清兒背影微滞,良久才回答:“好。”

門關上後,路清野起身,“我先出去一會兒,你好好休息。”

在他轉身即将離去之際,蘭迢遞拉住他的手,“有些話,別說。”

路清野看她幾秒,說:“我有分寸。”

路清野出門後的那幾分鐘裏,蘭迢遞都在思考他會跟清兒說什麽。想了好一會兒,發覺所有的話題總歸不會離開那件事。

蘭迢遞只覺得腦子更疼了。

經過路清野進來這麽一個小插曲後,蘭迢遞忽然就睡得着了。

醒來時天色已經暗下去,病房裏空蕩蕩靜悄悄。蘭迢遞翻了下身子,睡了幾天忽覺得全身骨頭像被打散了似的,又軟又無力,腰背部也是酸得發疼。

她試圖慢慢起身,發覺沒什麽不良反應後,掀開被子下床穿鞋。

起來的第一件事便是去看她時常遙望的窗口。

老枯樹很大,粗壯的枝幹如聳立在天地之間的擎天一柱。雖然表皮幹裂,沒有綠葉花朵點綴,可依然給人一種深深的力量。

蘭迢遞才站一會兒覺得有些冷,四周轉了一下,看到旁邊的凳子上放着一塊厚絲巾,聞了下沒味道後裹着身子出門了。

這是一個小型的,比較簡陋的醫院。走廊裏走動的人很少,幾乎全是提着東西的病人家屬。

蘭迢遞才走幾步,一個年輕的女護士小跑過來。“你怎麽起來了啊?”

“躺着累了,起來走走。”

女士護拉住她,“要不你現在病房裏轉幾圈?”

蘭迢遞啼笑皆非,認定她應該是新來的實習女護士,“我真沒事,而且我不走遠,到樓下看看那顆樹就好。”

女護士眉頭擰起,“可是你傷得很重,後腦顱裏有淤血,可能會壓迫神經,不小心的話會暈倒的。”

蘭迢遞在心裏嘆口氣,怪不得她總覺得腦子裏跟被鑽孔機鑽了般疼呢。

“那我就在前面的休息廳裏待着,不下樓。”

女護士有些為難,這時候戚少傾走了過來。

“怎麽了?”

女護士見到他像見了救星似的。“這位女士她非要出去走,可醫生說了要讓她好好休息。”

戚少傾:“這樣吧,我陪着她,出事了,我擔着。”

女護士鼓氣看他幾眼,有些急了。“我又不是害怕承擔責任才不給她出去,我只是怕她暈死在這。”

戚少傾笑,“放心吧,不會的。”

“真是一點都不憐香惜玉。”女護士沖他翻了個白眼,走了。

戚少傾被她這句責備說得啞然失聲,看她遠去的背影幾眼,說:“你魅力挺大啊,這丫頭平時看人都往腦袋上看的。”

蘭迢遞驚異看他,“認識?”

戚少傾伸手想扶她,被她推開。

戚少傾把手收回,跟着她的步伐一步一步往前走。“不認識哪敢帶你來。”

蘭迢遞眨了下眼,問:“現在什麽情況?”

戚少傾沒回答,直勾勾盯着休息大廳裏正在播放無聲新聞的電視機。

屏幕上一個大大的标題——

某地一場大火後,從燒後的灰燼中提取到了人類的DNA,而經查實,房屋的主人為寇某。警方已立案。

“你猜他們想要做什麽?”蘭迢遞問。

戚少傾深呼口氣,語氣輕松,可表情确是凝重的。

“誰知道。”

“我昏迷的時候還有什麽事兒嗎?”

戚少傾看她,說:“戒指,我給蘭玲了。”

蘭迢遞愣了一下,心有一瞬的絞痛。

“給了也好,總要給她的。”

蘭迢遞想了會兒,又問:“對了,铎式怎麽樣了?”

戚少傾眉毛微動,喉結滾了幾下後,艱難說道:“一條腿骨折。”

“很抱歉。”

“為何說抱歉?”戚少傾笑。

如果當時她沒有想死的念頭,沒有任性的去撿相片.....铎式不會受傷。

“铎式也想跟你說抱歉,只不過他來不了。”

電視機的新聞播放還在滾動,蘭迢遞看到一條比較有意思的新聞——

新官上任的李局長徹夜不眠親自作戰指揮,抓住了一夥販毒團夥。

戚少傾也盯着這條新聞,眼神意味不明。

“自己放了個石頭再自己搬開,就算做好事了,真簡單。”

“高老板最近有什麽動向嗎?”

戚少傾嘆氣,“具體的動向不清楚,不過我猜外場要遷移,而關押資源的西鎮大別墅,或許就是下一堆餘燼。”

“你覺得他們會搬遷?”

“我覺得會。”戚少傾說。

靜了一會兒,蘭迢遞問:“你覺得線人這個職業怎麽樣?”

戚少傾意外看她,“怎麽突然這麽問?”

“就想知道。”

“那我不清楚,畢竟我不是。”

“這樣。”

戚少傾笑,“你不會懷疑我是線人吧?”

“想多了,像你這種要求完美到西裝扣子孔眼都必須一致的人來說,做線人,太辛苦。”

戚少傾笑着捏了捏袖口。

“你覺得唐心穎會不會叛變了?”蘭迢遞直直看着他的眼睛問。

“怎麽說?如果一個人選擇了線人這條路,不是十分艱難的話,不會選擇叛變。”

他說得模棱兩可,蘭迢遞快速解讀。“你覺得,她可能被迫叛變,或者主動叛變?”

蘭迢遞細想兩秒,表情開始嚴肅起來。“或許,她并不是線人。”

兩人下了樓梯,正好看到路清野站在樹底下打電話。

蘭迢遞跟戚少傾站着看他良久,直到路清野挂了電話回頭。

戚少傾突然摟住蘭迢遞的腰,帶着她轉身往回走。“回去吧,出來太久了。”

蘭迢遞沒阻止,跟着他往回走,路清野邊将手機揣兜裏邊因扯到傷口哎喲哎喲追上來。

蘭玲從外面帶了吃的進來,見他追債似的跑,便拉住他,“你幹嘛呢?”

路清野怒不可忍的指着戚少傾的背影咬牙切齒,“他挖我牆角!”

蘭玲看着戚少傾跟蘭迢遞的身影沒入小醫院大門,才放開他。“你就這麽沒自信呢?這兩廂情願的事是別人能挖得走的嗎?”

路清野像綁不住的二哈,非要往前沖,“我就不——”想了會兒,覺得她話裏的信息量太大,便安靜下來。

“你說兩廂情願?”

蘭玲一副傻孩子的表情看他,“那當然了,所以你就別瞎折騰了,省得迢遞看你年輕又不懂事,一轉眼就變心。”

路清野梗着脖子道,“我哪兒不懂事了啊?”說完又覺得心虛,“我那是表明立場!還有宣布主權!确認地盤!”

蘭玲白他一眼,轉身上樓。“你自己慢慢玩兒吧!”

路清野氣悶的看着她的背影,不情不願的跟上。

晚餐解決完畢後,蘭迢遞坐在病床上擺弄着從外場裏撿回的密碼串。

這個密碼串她做醫生時有幸見過,它是鐵制的圓形小型藏物器,表皮是十排十橫數字鍵,兩側是朝外拱出的半圓型封頭跟封底,摸約有手掌一半那麽長,跟鑰匙串挂一起,看着像個裝飾品。

蘭迢遞用所有可能的數字都試了一遍,都沒能成功将它打開。

坐了會兒覺得有些頭疼,她便放下密碼串,躺在床上休息了。

她回想起那晚寇卓說的話,始終沒睡意,正要起床上廁所,路清野這厮貓着身子進來了。

剛關上門一回身,對上蘭迢遞目光灼灼的眼睛,他吓得往後一跳,拍了拍胸脯說:“你……你怎麽吓人呢?”

“真厲害,賊喊捉賊。”

路清野心虛的撓撓頭,他來到蘭迢遞病床邊,從懷裏拿出他從醫院後院裏摘下來的花束。

“送給你的。”

蘭迢遞看着他舉過來的……校園裏時常看到的虞美人跟野玫瑰還有她叫不出名的黃色小花朵,還有那拙劣的裁剪跟包裝,更為嚴重的是可怕的色彩搭配。

蘭迢遞抽了下嘴角。

“哪兒來的?”

“喜歡嗎?”

“不喜歡,扔了。”蘭迢遞一把扯過正要丢,路清野追過來。

“哎,那可不行!為了這束花,我把後院的花都摘完了,你要不喜歡,我只能找些綠葉枯枝給你了。”

……醫院後院摘的?

真虧他想得出來,并且付出行動……

路清野把花塞她手裏,讨好一笑:“好了,簡單粗俗了點,以後再補償你。”

蘭迢遞蹙着眉,在他一臉哀求下把花往桌上放。

路清野屁颠屁颠的跑過去插畫。

“你剛才跟誰打電話呢?”

“啊?”路清野愣了幾秒,“哦,我兄弟,浩子。”

蘭迢遞看他把花放進花瓶,又拿出衛生間裝了水後,說:“你身份特殊,少跟以前的朋友有來往。一來,你自己危險,二來有時候還會影響別人。”

“我知道。”路清野說,“我就是想問馬文博的情況,上次他給我打過一個電話,說有急事要跟我說,我還沒來得及說話,電話就突然挂斷了。我有點擔心,怕他出事。”

馬文博是線人這是篤定無疑的,可關鍵是——

“他家那裏去找了嗎?”

“我讓浩子去看了。”

“哦。”

話題一度中斷,路清野小心看她,“你是不是碰到了什麽難題?”

蘭迢遞眉心皺了一下,又快速松開:“怎麽說?”

“感覺有點不一樣。”

他們也是事件的參與者,有權知道那天的情況,蘭迢遞也沒想隐瞞,沉口氣,說:“那天我看到我媽了,她并沒有死。”

只是不知道因何原因,被別人囚禁。

路清野震驚不已,“真的嗎?那太好了。”

太好了嗎?

蘭迢遞想起那夜與她的匆匆一面,那跨越的時空的凝視……

她湧動的心,還有沸騰的血液……

還真是太好了呢。

白日的新聞裏,寇卓成為掩埋無數碎片屍體的犯罪嫌疑人,并且潛逃在外。而所有公布出來的消息裏,沒有提到她媽,是不是就代表她媽逃脫了唐心穎的挾持,如今是安全的?

雖然這個可能微乎其微,可蘭迢遞還是很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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