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掌門

此時的長白山和關卿剛來時見到的很不一樣, 具體哪裏不同說不出來,滿山蒼翠被厚實的白雪覆蓋, 一眼望去盡是刺眼的白色,看多了視覺會嚴重疲勞。《大衍經》有雲, 凡大山大川必有靈氣寶地,才得以育養着山中千萬生靈。

而關卿眼中的長白山枯萎幹澀, 沒有名山大川獨有的蒼翠之氣, 只有一層死氣沉沉的灰色, 像一個風燭殘年即将走到生命盡頭的老人。

按照方向來看,他們應該是往主峰之上而去, 可是他們所走的山路地形卻越來越低。長白山一門是繞峰頂天池所居,一面是吸取天池純淨的靈力, 一面也是為了守護天池, 但他們現在所通往的地方顯然和遙遙在上的天池截然相反。

關卿蹙眉不語, 但葉璟仍然看出他的疑惑, 言簡意赅道:“到了便知道了。”

他們一行幾人穿過落葉成沼的密林, 最後一抹天光被樹冠斂盡, 蕭七挑開打火機,随意扭了一根樹枝, 點了兩下竟然給他點着了。蕭七喲呵了一聲:“不應當啊, 這雪下得這麽大,空氣濕度應該不低, 按理說點不着的。”

關卿從他手中取過樹枝,拿在眼前仔細觀察。

他挨得近, 蕭七伸出手将他垂下的劉海向後攏了攏,防止濺到火星。

關卿将火把還給蕭七,又環視幽暗不見天日的密林:“果然,這林子,不對,這座山的生氣都在急速向外散逸,以這樣的速度,用不了多久這兒就是成了做死山了。”

“死山?”蕭七皺眉。

關卿點頭。

蕭七瞥他,淡淡道:“你知道得倒十分清楚。”

關卿沖他露出一個十分危險又莫測的笑容:“我知道的,比你想象得多多了。”

蕭七笑得暧昧下流:“比如說知道我的十八厘米?”

關卿:“……”

葉璟在旁一副什麽也沒聽見,習以為常的模樣,準确來說不是習以為常,而是麻木至極。

穿越密林,關卿他們面前陡然出現一座古老的石門。當關卿看清石門左右雕刻的紋章,狠狠吃了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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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長白山的祖地,這種地方如非特殊情況,一般只有一門掌門才能進入,就像定坤觀的那幾間庫房,在觀主死前連尺八都只能止步在外。這種特殊情況,便是一門生死存亡之際。

蕭七雖然不知這是哪裏,但看關卿臉色約莫便猜出一二,一邊眉挑了挑:“看來長白山這次遇的事不小。”

“何止不小。”

葉璟伸出手,還未觸及石門,石門先他一步由內而外緩緩開啓:“來了。”

門裏傳出的聲音溫柔寧和,令人聽了只覺得心境忽然被股無形的力量緩緩撫平,不由地褪去煩躁,沉靜下來。

葉璟“咦”了一聲,驚訝道:“媽,你怎麽來接我們了?”

關卿和蕭七同時愣了一下,蕭七掏掏耳朵,不太确定地問關卿:“我剛剛是不是聽錯了?這傻……”蕭七硬生生改了口,“孩子叫誰媽呢?”

關卿憐憫地看他:“你看你年紀大了,不僅性功能後退,耳也背了。”

“……”蕭七怒不可遏,“我後不後退你他媽又沒親身體驗過怎麽知道的?!”他神情猙獰地箍住試圖溜走的關卿,“今晚你來試試到底退沒退?”

“什麽退沒退?”葉璟的“母親”從石門裏緩緩走出,那是張并不多令人驚豔的面龐,眉眼秀和,蘊藏着歲月沉澱下來的淡定從容,他擡起眉眼困惑地看着蕭七,目光滑到關卿身上時明顯頓了頓,透着一點不易察覺的探究,随後微微一笑,“你們好,我是葉璟的……父親步蕨,小璟平時給你們添麻煩了。”

葉璟一個一米八幾的青年才俊、國家幹部,在他嘴裏硬生生成了個不懂事的熊孩子。葉璟忍氣吞聲,不敢反駁,尴尬地說:“媽,我們進去吧。你身體一到冬天就不太好,待會凍着,我爸又得唠叨。”

“哪有那麽嬌弱。”步蕨微微笑了一笑,黑沉的眼睛從關卿一瞥而過,轉身走進石門,偏過頭問葉璟,“我們這次來就是順路看看你,你不要緊張,該幹什麽就幹什麽。”

羅影目瞪口呆完,和關卿悄咪咪地驚嘆:“哇哦,關哥,男男生子哎,好酷炫噠!”他目光下移,落到關卿小腹,“你和七爺,了解一下?”

關卿呼吸一滞,額角青筋亂跳。

蕭七居然認真地摸着下巴沉思起來。

關卿一看他的神情頓時炸毛:“要生你他媽去生!老子才不給你……等等!你們瘋了嗎,這根本沒有任何可能好嗎!!!”

蕭七假模假樣地安慰他:“老婆別生氣,你別多想,我剛剛只是走了個神而已……”

關卿惡狠狠地在他結實的胳膊上抽了一巴掌:“滾蛋,別以為我沒看見你剛才滿臉掩不住的興奮!”

蕭七:“……”

石門後是條漫長的甬道,甬道兩旁雕刻着一塊塊抽象簡陋的壁畫,羅影認認真真地從頭看到尾,和關卿說:“好像是個神話故事哎?”

關卿也簡單地掃了兩眼:“嗯,是說長白山的祖師爺當初蒙受上古神獸白澤的恩惠和傳承,在此開山立派的典故。這種故事一般用來騙騙懵懂無知的萌新,看看就算了,不要信。”

羅影受教地連連點頭。

走在前方的步蕨腳步頓了一頓,含着縷淡淡笑意道:“神話故事雖大多數經不起考據,也有一二值得耐人尋味。”

關卿沒有像蕭七那樣表現得不以為然,而是在和步蕨對視一眼後移開目光淡淡說了句:“是嗎?”

葉璟此刻表現得将媽寶男表現得淋漓盡致:“那當然,我媽說的都對!”

甬道盡頭又是扇石門,但精致了許多,沒關實的門裏有絮絮的說話聲,從門縫裏能看見一個被燭火拉長的身影,光一看這身影就覺得這人的坐姿當真嚣張無比。

葉璟面色十分凝重,如果此刻能顯示他的戰備等級,應該已經上升到最高那一層了。

步蕨拍拍他的肩:“放輕松點,那裏面是你爸。”

葉璟語氣沉重:“正是我爸,我才輕松不了。”

“說什麽呢,你這傻逼孩子,”男人飛揚跋扈的聲音從裏傳來,“翅膀硬了,皮也癢了是吧。”

葉璟一臉心如死灰,假裝同情看過來的關卿和蕭七不存在,沉痛地推門而入:“爸……”

石門裏是個意外寬敞的石室,幾十根高低不一的蠟燭立在環牆的獸角座上,明亮得近乎炫目。這種過度的亮光沒有讓人覺得溫暖,只覺得和外面覆蓋在茫茫雪原一樣亮得沒有任何溫度。

靠近門的石墩上坐着一個吊兒郎當的男人,沾滿泥水的作戰靴一腳的蹬取暖的爐子上烘火,皺巴巴的風衣裹成一團扔一邊。零下十幾度的氣溫,他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背心,露出古銅色的飽滿肌肉,雙手抱着個和他本人氣場極端違和的暖寶寶,銜着的嘴裏含糊道:“來,親愛的,已經熱乎了,快拿去暖手。凍壞了身子,影響你生二胎怎麽辦?”

關卿嘴角抽搐得厲害,葉璟一副堪破紅塵心已老的滄桑。

只有步蕨表現得最為淡定,走過去接過暖手寶,還在男人嘴角表揚般地啄了一口:“謝啦,不過,”他嘆了一口氣,“我說了很多遍了,我真的生不了二胎。你要是想要的話,可以自己生着看看,嗯?”

他一個嗯字,讓男人嘚瑟的嘴臉立馬垮了下去,他還想再說什麽,可是步蕨淡淡看了他一眼,他馬上眼觀鼻鼻觀心地端正坐好:“哦好的,親愛的,聽你的。”

步蕨擺平了他,笑吟吟地和他們介紹這一位:“這是葉汲,葉璟的爸爸,我愛人。他平時喜歡開玩笑,要是過火了,希望不要介意。”

葉汲不滿地啧了一聲,但是礙于步蕨的威懾力,還是給面子地朝着關卿他們露出個“和善”的笑容:“小朋友們,你們好哇。”

小,小朋友?

關卿和蕭七沉默了片刻,出于禮貌,和這個樣貌英俊但脾氣古怪的男人打了個招呼。

他們雙方互相介紹完畢,一直在旁插不上話的中年人總算有機會開口了,他挺着圓鼓鼓的肚子,邁着小碎步一路奔過去,熱淚盈眶地握住關卿的手:“關觀主,我可總算盼到您來了!!!”

關卿想了半天,才想明白這位大概就是長白山的掌門——白柿子。

蕭七擰着眉強行将關卿的手從白柿子的包子手裏抽了出來,毫不客氣道:“我說白胖子,你這沒事往人身上撲的狗脾氣怎麽還沒變?長白山怎麽被你糟蹋成了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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