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男主冒死

元神出竅乃上九天法門,能一神二分,彼此感應,只不可同時行動,也會令修為略打折扣。嚴厲卻非浪得虛名,碧衣女子很快落在下風,這才抖手祭出一根纏綿之物——冷情。

冷情乃蛇族先祖之椎骨所煉化,極盡邪戾,天下第一魔刃非它莫屬。

既有冷情,果然便是無照!

然縱有寶器在手,無照也絕非嚴厲對手。嚴厲心知一時若拿不下她,恐怕顧此失彼,得不償失。雖然手癢也真無心貪玩,嚴厲神力發散,鳳尾鞭合二為一,化剛為柔,幻影三千。

同是纏綿之物,鳳尾鞭卻不似冷情那般靈力陰柔,反十分陽盛。

無照越發落到下風,嚴厲瞧她頗為拼命,甚有拖延時間之嫌,恐正如琨瑤所料想,她并非孤身行事,且留有後招,而她之目的無非是讓淩柯重生。

嚴厲出手毫不留情,無照疲于應付,手忙腳亂之間避無可避,被她驟出的神來之指戳中天靈。

無照慘叫一聲,幻為原形之前咯咯笑道:“大神好生神勇,若有膽量,妾身等你來會。”見是一段幾寸長的指甲,嚴厲将其毀去。

蛇族之傀儡術也可令人分丨身,越以身邊愛物幻化,修為越接近真身。而鎮魂術雖邪,卻有個弱點,施術之人須在千裏之內方能操控。嚴厲欲将冷情攝起,那法器攸地化作黑芒遁走,顯然是無照召回魔刃,它去的方向正是無照真身所在。

嚴厲複開天眼,往重霾疊瘴下望去,見混亂之勢已被遏住。

青鸾一族善弄音波,此音波乃是一種喉鳴,調門非世間任何樂器能奏。

虞靖以真身施法,振翅長鳴,如海似潮的音波化作梵音發散,衆妖靈皆受了幹擾,腦中一片空白,腳下立地生根,不能想,也不能動。只是此術頗耗法力,再撐一刻鐘,虞靖必現頹勢。無照造的瘴霾太過嚴密,之前散開的黑氣不曾洩露,但在瘴內彌散開來。妖靈們被其侵蝕,平添邪戾。琨瑤站在嚴厲真身之側,已依嚴厲所授,以無照那縷魂為依托,施法将黑氣收攝住。

看來一切皆在掌控,想便是琨瑤過于謹慎,多慮了。嚴厲等了少頃,正要去尋無照,十數道眩光自北方極速射來,須臾到了近前。

來人扮相各有古怪,各有身份,各領風騷。十八路妖王齊聚,瞧着橫眉豎眼的模樣,顯然來者不善。嚴厲冷眼道:“列位瓜分妖界已久,難得竟還有聚首之日。”

來人為首的喚作桑寒,出身青丘,自狐王躍升妖帝,至今已有千年。

桑寒笑得仿佛他的真身,直奔正題,“聽說大神欲阻淩柯重生,我妖界賢能豈會坐視不理。當年淩柯獨戰十大仙将,打死三個,重傷五個。如今大神獨戰十八路妖王,可不好落他下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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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話少說,打過才見真章。”嚴厲語畢一轉念,又覺不對,被這些妖孽拖在這裏,亂了計劃恐誤正事。十八路妖王卻已上前,嚴厲被四面圍得緊,一時倒走不脫了。

糾纏片刻誰也難占上風,嚴厲暗自正有些急,聽有人訓道:“你既是要玩便玩個痛快,手下如此斯文無力,讓我仙道威嚴何在!”

衆人注目,見一道白芒自九天墜下,淩空站定,衣帶當風,飄渺絕塵,卻,好不氣死人。

“世叔果然來了?”嚴厲又是氣又是喜。

晧睿仙師道:“本座不來,你便要玩砸了。”

嚴厲瞪眼道:“怎麽會!”

晧睿仙師道:“你若趕去尋人,定被纏住不放,哪裏還能顧得這邊?好在對方未料到你将元神出竅,應變不及,唯恐你不跟去,便讓這些人來拖住你,也是一樣的。”

妖界衆人聽得心驚,果然這位老仙是來壞他們大事的,但今日大戰難免,俱無退縮之意。

嚴厲一想,确實不該心存僥幸,想乘隙去懲辦無照。

“本座在此,你諸事莫管,只管去戰。”晧睿仙師盤膝坐下。見他一手托腮,從容悠哉,擺出看熱鬧的架勢,嚴厲再無顧慮,化回男裝,一心迎戰十八路妖王。

眼見衆人戰得地動山搖,昏天黑地,桑寒心思疾動,趁亂欲走,一句笑語傳入耳中:“妖帝站着作甚?且這邊坐,你我一同瞧熱鬧。”擡眼見晧睿仙師正自招手,桑寒心知走不掉了,滿腹狐疑躍上雲頭,笑眯眯問道:“仙師駕臨所為何事?”

此時此地,也只他這張臉皮能說出這等明知故問的話。

晧睿仙師笑道:“無極宮冷清寂寞,本座久居乏味,便來瞧個熱鬧。”

桑寒道:“只瞧熱鬧麽?”

晧睿仙師道:“絕不插手。”

桑寒笑道:“仙師不可食言!”

“淩柯重生,你待如何?”

晧睿仙師似随口一問,桑寒摸不透他心思,索性直說:“自然該還位于他。”

“只恐你一時還得不了清閑。”晧睿仙師微微一笑,祭出穹光鏡。

穹光鏡乃道祖親制十大法器之首,傳言有操控時空之力。其中玄奧唯無極宮宮主能窺,中有一樣神奇,可見方圓千萬裏內之人事,越是法力超絕便越看得深遠清晰。

晧睿仙師捏訣一指,鏡上立時有人事顯現。

鏡中素衣女子正将短劍插入碧衣男子心頭,且擰了一下,桑寒不由彎了彎嘴角,随即一愣。

驟然闖入視線的是個青衣少年,晧睿仙師指點道:“妖帝想必不認得他,此乃覺明府未來驸馬,名喚琨瑤。”

桑寒驚疑道:“往日從不曾聽聞,覺明府有什麽未來驸馬。”

晧睿仙師道:“本座也是初次聽說,初次見他,真假有待考證。”

桑寒可無心考證什麽,只急于關注這位未來驸馬能做什麽。

“且不管他真假,”晧睿仙師微微一笑,“不如,我們來打個賭。”

撐了一刻鐘,虞靖已有些吃力,琨瑤完全幫不上她,便在山巅靜坐,直目打量嚴厲。

瘴霾隔絕視線,卻有法器劇烈相撞的轟鳴聲傳來,地動山搖。琨瑤心知嚴厲這麽久還未回神,顯然是被人纏住了,而對方纏住她的目的,定為拖延時間。

元神之力靠真身維系,嚴厲捏訣擱在膝上的指尖頻頻跳動,面上也沁出一層細汗。琨瑤直覺幫她拭了幾把,耽于指尖之觸感,不由摩挲幾下,驚覺不妥,忙又收手。

此時結界忽有波動,琨瑤立時回洞,正見懷柔自荊戈胸前拔出短劍,反手刺中她自己心頭。

血光飛濺中,夫妻兩個抱在一處,頹然軟倒。

琨瑤忙上前探看。

荊戈已無脈息,魂魄尚未離體。懷柔則雙目微睜,還有一口氣。

“你兒幼小孱弱,亟需你撫養照顧,何故你卻尋死!”琨瑤急道一句,探指捏在懷柔脈上。

懷柔費了極大力氣才問出一句:“你怎會來?”

琨瑤無暇解說,正要施救,在他指間那根纖細手腕驀地一翻,反在他脈上狠戳了一指。因此耗盡力氣,懷柔立時絕了氣息。

脈腕非比尋常。因那一指,琨瑤全身都酸麻了,一時也動不得,心下卻恍悟。

“荊戈”是一手明棋,“懷柔”卻是顆暗子,琨瑤有此設想,臨去才會悄然布下結界。

琨瑤本當南無已被滌淨邪氣,淩柯之魂暫且被壓制,“懷柔”這顆暗子會繼續蟄伏,不做妄動,只需困住她與那條白蛇,事了再行處置也不遲。不想又生變故。

有嘶嘶聲傳來,琨瑤颦眉看向近在手邊抱在一起的屍身,四下也不見那條白蛇,想是被夫妻兩個夾在身體中間了。

宿主已死,一縷紅光自懷柔眉心遁出,沉聲笑道:“你來得雖快,卻也無用了。”

琨瑤記得這個男聲,正是龍君迦昱。想是迦昱初涉鎮魂術,雖只操控懷柔片刻元神卻已虛耗甚大,唯餘燭火那般大小。琨瑤不必防他再動手,竭力運氣。

嘶嘶聲越發響,周身染血的白蛇自荊戈夫妻身體中間鑽出。眼見它爬到荊戈手上,嗅了嗅,自手指開始啃食,每吃一口便長一分,每長一分下口便越大,很快啃光了一條手臂。

琨瑤不忍注目,“你對它做了什麽!”

迦昱道:“時間倉促,吾做的事情卻實在多。贅述無用,你只需明白,你,已無力回天。”

兩句話的功夫,荊戈已被吞食殆盡,白蛇長到幾丈長,待它兩口吞了懷柔,身形頓時翻了數倍,偌大洞府也因它巨大身軀變得狹窄。

“你未做足功課。淩柯有門邪術喚作噬魂嗜屍大法,看來你将是它第三個目标。此間所有生靈都将被它活活吞噬。”迦昱之魂在高處飛旋,重點補充一句:“嚴厲也不例外。”

果然那白蛇低下頭來,用褐色眼瞳盯住琨瑤。嘶嘶抖動的芯子如同一條赤煉。

腥氣撲面,琨瑤屏住呼吸。白蛇将芯子舔在他眉心。仿佛受到鳳神之血的威懾,白蛇瞳孔微縮,擡起頭來頓了一剎,猛地張口含來。

琨瑤瞬間化形而去,站到山巅之前凝極法力,化出一重結界。但他心知這也只能攔上須臾。

琨瑤下去恁久,虞靖心知有變,卻無力分心顧他。見他匆忙出來,面色有異,虞靖忙問緣由。琨瑤無暇解釋,心思疾動。

一句話的功夫,衆妖靈立時醒轉,眨眼間推進到近在數丈。虞靖忙又施法,遏住危機。

結界已由波動轉為震動,一次比一次力大。那條白蛇急于出來,正在使蠻力沖撞,撞破山壁之前須先沖破結界,待它出來更難控制。

琨瑤不堪承重,心脈紊亂,氣血翻騰,面色都有些白了。

看嚴厲面上已汗如雨下,想必與人鬥法正在關鍵時刻,萬不可驚動她。而預料中的兩個人至此也未趕來救場。事情的發展超出琨瑤想象,瞬息之間他唯有一個辦法。

眼見琨瑤自袖裏傾倒出一堆華彩閃爍之物,且捏個訣将其俱數吞掉,虞靖想攔也不敢再停音波。

修行是一個攝取靈氣的過程。

妖神修行需靠內丹,那數百枚內丹少則有百八十年修為,多則千八百年,因取自妖靈,每顆俱有邪戾。倘若依照霄霜之功法逐顆吸收,怎麽着也得三五十年才行。瞬間吞下全部,固然能令修為驟增,卻恐琨瑤凡道之身心不堪承受邪氣侵蝕,輕則入魔,重則爆體而亡。

琨瑤卻無暇顧及太多,只對虞靖叮囑一句,“不必分心顧我,只看好你家殿下。倘若我入了魔道,讓她不必手下留情。”語畢躍入洞口。

虞靖急紅了眼,巴巴望着琨瑤去的地方。

因有結界阻隔,虞靖完全不知下面發生了和正在發生何事,只能自合山震動猜測,山體內部正有一番鏖戰。良久也不見琨瑤出來,倒是嚴厲驀地回神,噴出一口老血來。

“好個賤人!”嚴厲罵完捂住左胸起身,攝回鳳尾鞭,護體功法使到極致,化形穿過瘴霾。

衆妖王皆已罷手退後,各自調息,燭武正與一路妖王纏鬥。

十八路妖王本已重傷六人,嚴厲越戰越勇,不想有個奸人混在妖王當中,趁亂出一狠招。嚴厲被冷情透胸而過,受此重創,力有不逮,立時落在下風。

嚴厲何等剛烈,拼着玉碎,絕技盡出又傷三路妖王,且将那奸人狠劈兩掌。

元神與真身元氣相通。元神若毀,真身受創是輕,唯恐傷了仙骨,不易修補。心知嚴厲必然殺回來,那奸人抽身欲走,被憑空殺出的鳳族少司命燭武攔住去路。

鳳族功法分文武兩脈。燭武雖主修文才,出手也不含糊,不容那奸人走脫。

“閃在一旁!”聽嚴厲斷喝,燭武收手退開。

嚴厲發了狠,兇神惡煞也不及她。那奸人業已傷重,三五個回合便被她拿住頸子,一指戳在其天靈,化了原形。

竟又是只指甲化的傀儡!

嚴厲怒極,便要諸事不顧去尋無照。燭武忙攔道:“殿下,正事要緊。”

“本殿的正事,便是找那個賤人索命。”嚴厲說着已瞬息千裏,未尋見無照,匆忙又回返。

桑寒已帶各路妖王退走,晧睿仙師端坐于雲頭。

片刻之間,無照兩度使用傀儡術,必定元氣大損,瘴霾與她元氣相通,已薄弱許多。燭武正以鳳後的玄天扇在将其扇走。

見嚴厲上前,晧睿仙師惋惜道:“侄兒,你來遲一步。”

嚴厲往穹光鏡中一望,頓時急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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